第十六章 密談
「東方先生果然儀錶不凡,今日得見,真乃老夫之幸事。」司徒元朗熱情的上前挽著東方朔的手臂說道,神色之間充滿了興奮的神情,根本看不出不久前雙方還是互相計算的仇敵。
東方朔緩緩的報以躬身還禮說道:「尚書大人言重了,東方朔不過一介草民而已,實在不敢擔當司徒大人如此抬舉。」客套話說過,東方朔拿出了一封信函,交與司徒元朗說道:「我家炎候近日突感風寒,所以對於這次不能親自前來,深感歉意。還望尚書大人海涵。」
司徒元朗撕開信封,看到的是一封炎舞陽的署名信。信上通篇都是外交辭令,除了反覆強調炎舞陽由於上次遇刺之後,身體一直不適。加之近日風寒纏身實在不能前來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值得費神去看的內容。司徒元朗看過後,絲毫不以為意,嘆氣道:「炎候日曆萬機,的確過於辛苦。還勞煩東方先生代老夫轉達對炎候的問候。」
東方朔僅是禮貌性的致謝道:「多謝尚書大人多我家炎候的一片關心。其實說道起因,還是因為當日有奸人行兇,企圖行刺所致。」東方朔一邊說,一面盯著司徒元朗,等著這個他話中的元兇,到底會有何反映。
司徒元朗自然心知肚明東方朔話中的暗示,司徒元朗現在就算做再多的解釋,也沒有人相信這次暗殺與他沒有關係。他只得無奈的咽下這顆苦果。
「炎候遭到暗算,其實是我們都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其中還有許多的原由,我稍後自然會給東方先生一個更清晰的解釋。」司徒元朗先將這個敏感的話題代過,由於這次前來他還有著更加重要的目的,自然不希望談判還沒開始雙方就落下一個不小的心結。
「前些時候,犬子部下巡邏之時發現了一名可疑人物,後來得知竟然是冰雪王國的叛將希倫。老夫這次前來,也特意將此人的項上人頭奉還給東方大人。」既然一切的秘密都已經不再是秘密,司徒元朗只有原準備充當籌碼的部分,改為顯示自己的誠意了。
東方朔淡然一笑,應道:「多謝尚書大人美意,只不過如今冰雪叛亂已然平定。我家炎候也不希望再有更多的流血。這關於希倫的處置,尚書大人自行決定即可。」既然冰雪已經平定,那對於那些不過是充當打手的落網之魚,自然沒有放在東海人的眼裡。東方朔不過數語之間,就讓司徒元朗原本的籌碼,變成了燙手的山藥。
前面短短數句的暗中交手對智中,司徒元朗沒能討得絲毫的便宜。而東方朔雖也有偶爾的冷言相對,卻不過都是點到而止,沒有任何進一步探討的意思,顯然是等著司徒元朗繼續說出此次前來的真實目的。
司徒元朗的臉色,雖沒有太多的變化,卻也稍顯表情匱乏了一些。但經歷過太多風浪的他,雖然陷入被動,卻不失鎮定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由老夫來解決好了。」
希倫,這個曾經在冰雪王國掀起滔天巨浪的男人,當褪去了棋子的身份之後,便只能落得了如此一個下場。
差遣開周圍的旁人後,司徒元朗將東方朔引入了內室。司徒元朗謹慎的將房門由內索好。向東方朔笑道:「人上年紀了,總是會膽子小一些。」
東方朔道:「尚書大人在自己的住地都還能保持如此的謹慎,此乃成大事者之必備條件,又有何膽小可言?」
司徒元朗朗聲一笑,一掃剛剛的頹勢,低聲說道:「此間之內的談話,才是本次老夫的真是用意所在。只不過。。。」司徒元朗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東方朔。
以東方朔的才智,又豈能猜不出司徒元朗的顧慮。微微笑道:「司徒大人,想必是在擔心在下是否可以代表我們炎候的心意吧。果真如此,尚書大人自可以放心,東方朔此刻之所言,定為我家炎候他日之所為。」
司徒元朗對於東方朔的機智和所表現出來的信心,佩服又不乏有些妒忌的說道:「以東方先生如此才華,老夫竟然失之交臂,實在是老夫之不幸,卻又是炎候之幸事啊。」
東方朔依舊是永遠的一副淡淡的笑容,答道:「尚書大人抬舉了。想必這次尚書大人在雙方正式會晤之前,一定是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準備和我東海合作。只不知這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司徒元朗揮揮手掃去了自己的尷尬,苦笑道:「東方先生,前事不堪回首。老夫也自知對東海諸位以及炎候有所虧欠。所以這次,老夫之所以還有掩面親自前來,自然只有帶好消息了。」
說罷,司徒元朗指著在房間最內側角落處的一張茶几說道:「東方先生請坐。且容老夫慢慢道來。」
東方朔順著司徒元朗的手指望去,一張僅能容納兩人對坐的茶几,堪堪放在了房間的最深處。這房間四面都是牆壁,連一扇窗戶都沒有,想必是司徒元朗在還未到此就特意選擇的會面地點。由此可見自己面前的這個老人,對於此類的秘密談判有著極高的經驗。這又讓東方朔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接下來才要更加小心。
兩人落座之後,司徒元朗用著及其快速低沉,並且僅可以讓在他身旁之人才能聽清的特殊語調說道:「東方先生,之前倘若老夫有任何得罪炎候之處,還請炎候海量,多多包涵。今日老夫所講,都將是會讓炎候以及列加親王都會受益匪淺的關鍵。」
東方朔模仿著司徒元朗的聲調,答道:「尚書大人儘管放心,前事畢竟以成過去。這次我之所以前來,只要尚書大人是真心合作,開出的條件合理,那我們東海自然也不會太過在意以前的誤會。」
司徒元朗點頭贊道:「東方先生以及炎候殿下,能夠如此年紀就有如此胸襟。老夫十分欽佩。」從東方朔見到司徒元朗開始,兩人唇槍舌劍過招了許久,這一刻才是真正具有實質性意義的內容。
司徒元朗用比剛剛更加低沉了一些的語調,不無一絲感慨的說道:「如今戰事,帝都縱然新敗,但畢竟根基尤在。況且各國對我東聖富饒垂涎以久,倘若康氏兄妹一意孤行,引狼入室,這戰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結束。想必這是所有我東聖子民都不願看到的結局。」
如果單單聽司徒元朗這一番話,不知情的人一定會以為,眼前的這位面目慈祥的老者正為著千千萬萬的東聖子民而憂心不已。可東方朔卻是十分清楚,司徒元朗倘若真的會憂國憂民,那才是太陽從西邊上下翻騰呢。
司徒元朗繼續著他的精彩演講「東方先生,我司徒家族服侍帝國七百餘年。與炎家一樣,都是開國元勛之後。可現在,康氏兄妹把持朝政,殘害忠良。大好河山在他們的手中已然殘破不堪,讓我這暮暮老人也不得不鋌而走險,奮起抗擊啊。」司徒元朗真不愧是有著多年職業表演的經歷,說道此處自然的兩隻老眼淚流而下。雙手也自然進入了角色,哆哆嗦嗦的遮掩起自己的眼睛來。
東方朔雖然心中暗笑司徒元朗的演技精湛,可表面上卻也不得不賠著自己的對手入戲,只好沉痛的嘆道:「尚書大人所言,我東海子民也深有同感。但不知尚書大人有何良策可力挽狂瀾?」
司徒元朗又擦了下根本就只流出過兩三滴眼淚的眼睛,才說道:「如今雖然列加親王陳兵數十萬於洛河,炎候又初的吉拉要塞。但畢竟康氏兄妹手中還有寧素雅這張王牌和數十萬大軍。那寧素雅乃是賽北戰神車毅的師妹,生平數百戰,戰無不勝。倘若硬敵,恐怕數年也看不到帝都的模樣。況且誰又能保證這數年之內局面不再發生變化?如若真讓那塞外虎狼之師入關,那我東聖光復之日,只怕是遙遙無期了。」
司徒元朗所說,雖然絕大部分都是為了引導聽著依照自己的想法去思考。可其中多少也是包含了很多真是存在的因素。切不說現在列加和炎舞陽還未奪取整個帝國的半壁江山,就算奪取了佑江以南的全部,也不過是和帝都五五平分而已。所謂的兵指帝都,還是一個非常遙遠而無期的口號。東方朔雖說不會被司徒元朗的話語所引導,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現實。
可東方朔,畢竟還是東方朔,不慌不忙的說道:「倘若真只能如此,那我等也只好拚死力戰。雖說光復帝國還尚需時日,但人力有限,急也急不來。」
司徒元朗暗道:東方朔啊東方朔,你明明是手握吉拉要塞,又看準了我這次前來一定是有所圖,逼著我把話說出來想多討些便宜。
司徒元朗雖然也明白東方朔的策略,卻還是不得不無奈的回到了東方朔所安排好的談判方式中來。現在司徒家族雖然看似風光,但那不過是大難關頭康氏兄妹的權宜之計罷了。司徒元朗非常清楚,自己家族對於渴望帝國權利更換的**,比任何勢力都更加的急迫。
司徒元朗探身到東方朔的面前,神色凝重的說道:「為了帝國,我願意率領司徒家族上下,與炎候以及親王殿下站在同一戰線。」
東方朔暗道:此番有勝無敗矣。雖然心中狂喜,面色上卻以久還是淡淡的笑容,答道:「司徒大人能夠如此深明大義,真乃我千萬萬東聖子民之幸事。只是。。。」
司徒元朗剛剛所說的一切,其實不過都是希望試探東方朔到底對自己的哪一句感興趣,從而好對症下藥罷了。可東方朔自始至終都是那幅淡然的神色,司徒元朗暗自觀察了許久,也沒能有所發現。
真正談籌碼才剛剛開始,東方朔果然厲害。司徒元朗只得明知故問說道:「不知東方先生有何疑慮?」
東方朔嘆了口氣,幾番欲言又止。可還是焦躁的用手敲擊著茶几,什麼話也沒說。
司徒元朗心道,東方小兒,就讓老夫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血盆大口。介面說道:「東方先生但說無妨,一切的難題老夫都可以為東方先生分擔。」
東方朔看了一眼司徒元朗,才緩緩的說道:「尚書大人,原本我家炎候對於和尚書大人之間的合作是心議以久的。雖說原本東方朔不該對尚書大人有任何的疑慮,但畢竟事關重大,還希望尚書大人可以拿出一些誠意,也好讓我有所交代。」
司徒元朗說道:「不知東方先生所指的誠意,是。。。。。。」
東方朔雙眼精芒一閃,心中思緒早就轉過了千百次,答道:「就以維克多和他的十萬大軍到吉拉要塞城下投誠為憑吧。」
司徒元朗心中一頓,倘若是東方朔此時要錢要糧也到都還好說。可這個東方朔卻偏偏要了他最沒想到的軍隊。原本,司徒元朗是希望能夠爭取到維克多的十萬大軍,充當自己家族的部隊,進以在今後帝國的權利分配上面多搶奪一些地盤。按理說,現在東海軍的兵力規模,已經近乎於其補給能力的極限,東方朔現在要這十萬降兵,是司徒元朗萬萬沒有料到的。
東方朔看著司徒元朗有些僵硬的表情,心頭暗笑。對於這十萬降兵,不單單可以逼得司徒家族必須公開表態對抗帝國。並且,還能使得原本就財力大於兵力的司徒家族,在短時間之內不可能在戰場上有和東海相抗衡的實力。對於補給方面,東方朔根本就未曾多想。先不說,早些時候東海的金庫已經開始緊急增修。再說以伊達婉兒的能力,東方朔也是自信十足。
司徒元朗布滿周圍的額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不過最終司徒元朗還是豁然開朗道:「倘若如此能夠換的東海上下的支持和信任,我司徒家族願意一試。」
東方朔第一次對司徒元朗贊道:「尚書大人果然不愧於縱橫帝國數十年。如此膽略和豪氣,東方朔佩服不已。」
司徒元朗剛剛雖然答應了東方朔的要求,可瞬間在腦海里卻想到了一個如何利用維克多和十萬降兵的計劃。雖然與他的初衷有些出入,可畢竟還不是不可挽回的損失。況且與能夠得到東海的合作,以及即將得到的想必,暫時付出的代價,還是可以令他接受的。想到此處,司徒元朗也自然心情也好了一些。
接下來,便是兩人更加細化的商談雙方如何接頭聯絡,以及相關輔助工作的日程安排事宜。既然最重要的基調已經制定,那餘下的步驟,自然就快了許多。
經過了半日的密談之後,兩人終於在各個環節上都基本得到了統一而滿意的答案。東方朔和司徒元朗約定,東海軍暫且按兵不動。表面上,東海軍保持沉默,司徒元朗會向帝都宣布東海接受帝國的建議,同意歸順帝國,並且炎舞陽要納康太后的妹妹為妃。實際上,當司徒元朗再次返回東海,宣布帝都詔書的時刻,就是東海軍接受維克多以及東海前線十萬帝國大軍,司徒家族正式起事之時。
為了是否東海軍保持沉默一事,司徒元朗還和東方朔有過幾次的爭論。東方朔見司徒元朗還不肯罷休,便不時的拋出炎舞陽遇刺以及冰雪叛亂之事,指出東海此刻對於和司徒家族的合作還有很多疑問。如此一來,司徒元朗只得放棄,接受了東方朔的提議。
如此一來,東方朔就直接避免了日後炎舞陽可能會遭受到背信棄義的罵名。作為東方朔,無論在任何的場合,都希望炎舞陽的形象是高大而光輝的。這樣的炎舞陽,也更利於東海今後的發展。所以,那些黑暗的,猥瑣的,就讓司徒家族一力承擔好了。
同時,在東方朔的一再要求下,司徒元朗又只能付出相等於東海軍三個月駐軍的軍費以及錢糧。
司徒元朗不由得苦笑道:「東方先生,你這可算的上是漫天要價了。」
東方朔也還以笑容說道:「那尚書大人的兵器生意能夠順利的進駐東海,是否也算落地換錢呢?」
司徒元朗乾笑一聲,說道:「他日見到炎候之時,老夫一定要親眼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才能駕馭的了象東方先生這樣的人才,真是羨煞老夫了。」
接下來的數日,則成為了一場由東方朔和司徒元朗聯手,徹底作給其他人等的演出。每日都是激烈的爭吵和談判,每天都會有新的焦點。雙反的官員依舊在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條款中反覆辯論。而各種消息更是源源不斷的傳向大陸的各個角落。
所有人,似乎都在這時再次看到了東海歸順帝國,東聖帝國即將由於東海的歸順,東西並進一舉平定內亂的光明景象。
當然,根本不會被這些流言所打動的,還有不少人。他們中間有東聖帝國為數不多的清醒者,有居心叵測的陰謀家;還有遠在草原的霸主,天涯海角的梟雄,歷史古國的戰將,縱橫商界的富豪;也包括個別的宗教領袖和地方勢力。然而,在他們中間,信念最堅定的,自然非炎舞陽和列加莫數。
列加苦笑著撕碎了斥候的密報,神情苦澀的對身邊的哥薩得感嘆道:「哥薩得,看來不想讓我安心的不止是對面的寧素雅。」
哥薩得答道:「王爺,想必是司徒元朗和炎候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
列加有些惱怒的拍著案子,陳聲說道:「現在他們都想左右我,可難道我列加真是會如此容易就讓旁人算計的嗎。」
哥薩得此刻面對列加和自己女婿以及司徒元朗之間的心力計算,實在是沒有把握多說什麼。只得沉默的看著列加不甘心的表情。
怒氣漸消的列加,靜靜的在自己的座椅中閉目了許久后,指著地圖對哥薩得狠狠的說道:「司徒元朗,炎舞陽,我要讓他們的如意算盤都徹底失算。算計我的人,都會付出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