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橫生枝節
「哎唷」還沒走出九泉,低著頭飛奔的浮夢一頭撞到一個人,隨後跌倒在地上,她邊摸著腦袋邊在想,自己一個鬼魂竟然不能與來人穿身而過,不但如此還會被撞倒在地,甚至還有似有若無的微微痛感。
這不符合常理!
浮夢抬起頭,視線才剛觸及此人腰際,看到的就是微微泛著紅色的長發,來人的身份等於已經揭曉。
「聽說你回到地府後就在九泉扎了根,現在如此匆忙的想要離開,要去做什麼?」北陵冥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目光斜落在還未起身的浮夢身上。
「……」浮夢沉默著站起身,企圖繞過北陵冥就直接離開,卻再一次被九泉外不可見的結界阻擋。「怎麼回事?」
北陵冥輕笑一聲,「還不夠明白嗎?東陵邪覺得你在九泉待著挺好,你還妄想他會讓你去凡間?可笑!」
浮夢心中一沉,北陵冥說的就是她以為會有的結果,她想去找東陵邪,也只是抱著一絲希望,如今結界就在眼前,她還有什麼辯駁。
這下怎麼辦?現在不去幫司空欞,只怕讓馬車中人到了皇宮中見到安東帝,神仙也救不了司空欞。
浮夢祈求的看著北陵冥,懷著比東陵邪同意她離開地府還要渺茫的希望。
北陵冥看著浮夢,「本尊駕可以幫你,但這一次是你欠下本尊駕一個情,日後必須為本尊駕做一件事。」
沒想到竟可以那麼容易,浮夢想都不想就點了頭,「一言為定。」
這下倒輪到北陵冥訝異,「你不問問是什麼事?」
浮夢一笑,「我就是一個小鬼魂,幾斤幾兩靈尊還不知道?能讓我做的一定也是在我能力範圍的事,讓我毀天滅地,我也做不到,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答應。」
北陵冥也是笑,隨後帶著浮夢就消失在九泉邊。
就在他們剛離開的片刻之後,有一個身影來到就九泉外,看守九泉的官鬼自然攔下那人。
「九泉是地府禁地,除了閻王和聚魂靈尊,誰都不得入內。」鬼官神情凝重,他的心情可是非常糟糕的,要知道那個叫浮夢的鬼魂一直在九泉里,這讓看守九泉的他很沒面子,更沒想到,現在隨便來個阿貓阿狗都想往九泉走。
真是的,一個個都把九泉當什麼地方。
來人往九泉里望了一眼,但地府中的詭譎之地怎可能讓別人在外就能窺探,他自然什麼都沒看到。
「常年看守地府禁地,你的消息似乎不太靈通,我就是暫代南陵之位的青巫仙聖。」
「仙聖?」懷疑在鬼官本就陰沉的臉上倒顯得有幾分好笑,「地府中什麼鬼啊怪啊都有,就是沒有和仙有關係的,若硬說也有,仙都在那邊——」
鬼官的手在虛空中一指,但那個方向大家都知道那裡有什麼,忘川河就在那裡,無論是神還是仙,受到天罰就必會先被投入忘川河。
青巫子看了鬼官陰森的臉龐一眼,在這裡跟他啰嗦也是沒用,他知道這種級別的小鬼官雖看守禁地,但卻根本沒有資格進入禁地。
地府中禁地多如牛毛,最神乎其神的除了無非那麼幾個,忘川河是其中之一,九泉也是其中之一,忘川河控制記憶,九泉洞察世事。他總是要到九泉里看一看的,指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哼,那好,我走便是了。」青巫子輕蔑的一笑,便真做出轉身離開的模樣。
鬼官看青巫子離開,更是怨念在九泉里,自己趕都趕不走的浮夢,不過就在他轉過身的一瞬間,青巫子已經一個閃身進入了九泉之內。
「嗯?」雖然已經瞞過了看守鬼官的眼,青巫子還是被一道結界攔在了九泉之外,以他的修為闖到這個位置不是難事,但是要闖入這個結界只怕並不簡單,指不定會引起什麼動靜,要是讓其他三個靈尊知道,他以後的行事都會變得麻煩。
青巫子有些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他只能把目光往裡面掃了掃,結界雖阻擋他入內,卻不影響視線。
裡面就像所有禁地一樣,根本沒有辦法鬼影。
——
北陵冥帶著浮夢出現在緩緩向皇宮駛去的馬車上方。
「浮夢,你打算怎麼做?」北陵冥輕笑一聲,「是想以魂入身?」
浮夢緊皺眉頭,最後還是眼色一狠,「他不但是活人,還是個男人,我的魂魄根本進不到他的身體里。殺了他,最乾脆。」
「哦?」北陵冥的臉上呈現出一抹奇異的笑意,發出的那個詞明明帶著幾許好奇和疑惑,最後卻什麼也沒用,只是笑著用虛空中拿起他的五弦琵琶。
琵琶音起,但在馬車中的人都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就好像他們根本沒有聽到如此悅耳的琵琶琴音。
浮夢借著琴音帶著她的力道,出現在了馬車之內,而這些凡人雖聽不到北陵冥的琵琶琴音,但這琴音而是入了他們的大腦,對他們的五識產生干擾。
浮夢看著端坐在馬車中的衛延年,在怡夏被推翻時,這位老者的身份是太子太保,不但如此,他還當過三朝帝師,在百姓間的聲名極盛,都說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官。
在這塊大陸上行走近百年的浮夢不得不承認,事實的確如此。且他對怡夏極為忠心,聽說在怡夏國破時,他更是極力保護怡夏太子,想護得怡夏最後的血脈,只是最後結果如何浮夢不得而知。
不過就算曾經轟動一時的隴西匪案,聽到不少前朝臣子的名諱也沒有聽到前朝太子的聲音,看來怡夏滅亡時,那個才十幾歲的少年太子終究還是未能逃過一劫。
馬車依舊在前行,每一刻都離皇宮更近幾分,離皇宮每近一分,司空欞的危險就更多了一層。
衛延年是個好官更是個好人,浮夢看慣世態炎涼卻從不少悲憫之心,可她現在的決定是要殺了這個好人。
這世界是有因果循環的,她用魂魄形態寄宿人體活了近百年,每一次都只是為了能繼續活下去,她自詡從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但她今日若下了手,她便踏了一步不能回頭的路。
那又如何,她本就是忘川河凝結出來的魂魄,根本沒有來世,更沒有因果循環,更無法體會什麼叫報應不爽。
浮夢伸出手,重重的掐住了衛延年的脖頸。
馬車上的每一個人,包括守衛,包括衛延年,五識被干擾,總是他已在死亡邊緣,他也無法感覺到因為窒息而帶來的痛苦,不過就算無法感覺也改變不了他的氣息越來越弱的事實。
衛延年的臉色慢慢由蒼白變得微微泛青。
浮夢在這一刻竟然又產生了猶豫,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支撐著她,她閉上眼睛,手間又是一用力,衛延年的頭終於無力的耷拉下來,沒有了任何氣息。
「對不起……」浮夢收回手,痛苦的看著已經死去的衛延年,「只是衛大人,你也能體會想保護一個人的心情吧?就像怡夏滅國時,你保護太子,若有人對太子不利,慈悲半生的你也會選擇除去傷害太子的人,對不對?」
浮夢離開的馬車,回到北陵冥的身邊。
北陵冥手中五弦琵琶琴頭上的聚魂燈微微一閃,一個光點被收入其中,浮夢知道,那是衛延年的魂魄。
「嘖嘖嘖——」北陵冥的微紅長發隨著夜晚的風輕輕拂動,他看浮夢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戲謔,幾分玩味,還有幾分浮夢無法品味的神情,「何必有罪惡感,死去的不過是他的這個身份,這具軀殼。他活到這年紀本就離死不遠,況且作為前朝餘孽被送入安東的皇宮,你覺得他還能活著離開嗎?
不如,你在他過奈何橋時引導一下,指不定他會有一個享福的來世,也好彌補你無端產生的罪惡感。」
浮夢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夜風輕拂,她的長發也隨著風輕輕飄蕩,縷了縷被風吹亂的黑髮,「北陵靈尊,就因為凡人有永世輪迴,他有無盡的下一世,所以這一世就不重要嗎?」
浮夢輕嘆了一口氣,雖然嘆氣的確是因為她心中有無法言語的沉悶,卻也還是顯得有幾分矯情。
「這一世的人生和記憶,只此一次,在他生命凋謝,軀殼也逐漸腐朽之後,他的魂魄走上奈何橋喝下孟婆湯,被評論此生功過後得以轉世。或許來世富貴榮華,美妻愛妾,甚至可能睥睨天下權傾一世,可縱使魂魄還是同一個,他都不再是這一世的他。」
北陵冥一怔,不知為何,浮夢的這番話竟給他的心中帶來無比的震撼。
是,他或者說他們,從不在乎凡人的生命,反正他們有永遠的下一世,可是下一世永遠不記得這一世,不是嗎?
就像……
北陵冥回了神,自己想到哪裡去了,那件事應該從不該再出現在記憶中,這是他們幾個靈尊之間的協定和秘密,那件事,永世不提。
——
兩輛黑色的馬車終於駛進皇宮中,往日這個時辰宮門雖然早就下鑰,而今日馬車一到,宮門就被打開,隨後便是大批宮內侍衛圍上。
從第113章到第二輛馬車上,離那馬車最近的是安東帝身邊的張公公。
張公公在安東帝還未稱帝時就跟隨左右,也算走南闖北,戰場廝殺時他也此後在側,前朝大官他也認識不少,他會出現在這裡自然是先來認一認司空榿交出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第二輛馬車的帷裳被掀開,幾個守衛中間有一個端坐的老者,借著宮燈的亮光,張公公將端坐老者的臉龐看得清晰。
張公公皮笑肉不笑,「衛大人,好久不見——」
聲音響亮,帶著勝利者固有的傲然。可馬車中的老者並沒有反應。
張公公察覺出一絲異樣,一個眼神,便有大批宮內侍衛護在身前。
這時,馬車內的一個守衛像剛剛睡醒一般的回過神來,他有些訝異的看著馬車外,看到張公公也遠遠的看到正看著他們馬車裡的二皇子與霍丞相,心中一驚,急忙去看自己身邊的被壓制的囚犯。
還好,還在……
可是好像有點不對勁,守衛也不知怎麼的,伸手去探衛延年的氣息,隨後身子一軟癱倒到馬車中。
「……他……他,他怎麼……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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