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著孩子跑進了房間，景沐心裡多少是有些內疚的，恐怕是剛才她的樣子太過於嚇人。可是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看到梁郁站在一邊，神情平靜。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實在是沒有印象，而且她也懶得找一些詢問技巧去套話。

「……夫人您別開玩笑了……」

「我知道不好玩，說你的名字就好了。」景沐不笑的時候，身上帶著幾分凌厲，梁郁有些驚訝。不知道夫人這次玩什麼名堂，只低聲說：「梁郁。」

「嗯。」景沐只想問他的名字，與其被識破，不如搶佔先機，「今天早上發現記憶力出了點問題，可能是昨天喝多了。」

頭疼難受，噁心，渾身還殘留著酒氣，那位不出意外應該是喝死的。

她這麼說著，梁郁想介面，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景沐又問：「你知道我有存款嗎？銀行卡密碼是多少？」她剛才翻了翻錢包，現金不多，有卡，但是不知道密碼。

梁郁有一種被人審問的感覺，很奇怪，明明景沐是個弱者，問話的時候態度也不冷，但是偏生就讓他覺得不能不回答。

「有一張金卡，密碼是您的生日。」

梁郁對上景沐的眼神，敗了，「……是xxxxxx」

現在剛剛十點鐘，景沐去二樓換了一身衣服，衣服有很多，但是樣式卻怎麼看都像是地攤貨，她挑選了一套運動裝，看起來並未穿過，標籤都未拆除，選擇了一雙運動鞋。

可就在景沐收拾好的時候，她接到了周亦溫的電話。

「對不起，因為公墓那邊出了點問題，我現在要趕過去，我們明天再見好嗎？」

……公墓。

景沐的腦袋裡一下就懵了，等她反應過來，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

景沐一下子氣的沒緩過來，只差就暈過去了。她扶著牆，站了一會兒，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你好，林之杭。」話筒里傳來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頹唐和失意。

「林先生……」景沐不想讓其他人聽到她在打電話，她走到開闊的陽台上，這才看清這裡的地貌，忍不住抽了口氣。半山的別墅，對曾經的她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你找誰？」

「我……我是周若顏的朋友。她曾經說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給你打電話。」景沐壓低了聲音，她的話一說出來，那邊就不出聲了，她心裡斟酌了一下才問，「她……」

她說的很晦澀，因為她自己也拿不準，林之杭那邊沉默了一下，說，「你已經知道了吧，她的事情。」

「……是。」景沐閉了閉眼睛，壓下心中翻騰的酸澀，雖然她現在回來了，可是當她是周若顏的時候，那段日子也是真實存在過的，她是真的好好生活好好奮鬥過的。忽然一下子出了變故，她的心情真的很難平靜。

「她昨天下葬了，如果你不知道公墓的位置，我可以帶你去。」

……她的猜測沒有錯。

原來曾經的自己……已經被火化了嗎。

景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連帶著她的整個身子都開始發抖。

「我知道了。」她強忍著不舒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林律師，我想和你見一面。」

生活驟然的變化，她必須要找一個熟人，才能安心，況且，她也還有些事情要他幫忙。

在經歷過漫無頭緒的暴躁和驚恐之後，現在的景沐已經冷靜下來了，對的，這才是本來的她，所有的負面情緒她都已經發泄過了，逝去的不會回來，她應該做的還有很多。

林之杭早上沒有時間，於是見面的時間就訂到了下午。

景沐靠著陽台的門發了會兒呆，腦子裡實在沒有頭緒，順了口氣，轉頭進屋，想起了剛才那個小男孩。

她的手覆蓋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上，有些怔忪想，那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嗎。

可是那眼中的懼怕。顯然不是對待媽媽的態度。

可是景沐也知道，正是因為是小孩子，所以才會不加掩飾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別墅的採光特別好，天氣雖然不太好，但天空很亮，充滿朝氣和溫馨。

但顯然現在的情況並不怎麼溫馨。

景沐此刻是在二樓，她聽見有人上樓梯的聲音，循聲看去，是穿著樸素的阿姨。

「夫人，我給少爺和小姐端了早餐過來。」

傭人低著頭，看都不敢看她，景沐簡直無語了，難道她從前是個母老虎嘛。不僅孩子怕她，傭人也怕她。

她簡直想哭著對那位不知名的小姐說：你到底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

說不生氣是假的，就算當初她成了別人，她也一直好好的生活，從來不糟蹋自己，善待身邊的人，努力工作，可是這位用了她身體的女人，顯然沒有做到這一點。

看著夫人沒有回應，阿姨就端著餐盤敲門去了，還對暗號的一樣說：「少爺小姐，我來送早餐。」

景沐的目光緊緊盯著緊閉的門，就看到門被打開一個小縫，彷彿是在確定門外的人是不是傭人，小男孩看了一眼景沐然後迅速將餐盤端了進去，再然後……繼續鎖上了門。

「……」

景沐扭過了頭，收回了目光。

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況下，她也無法對那麼孩子做出什麼樣的舉動，無論是關懷還是親昵，她至少都要知道前情提要。

於是她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翻騰了所有能辨別身份的東西，身份證、卡、賬單等等幾乎都被她翻了個遍，但是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任何特別的線索，「景沐」是否結婚了，孩子是不是她親生的，都是個迷。

唯一一個特別，是一個叫做「釧」的男人。

「原宿主」的手機里保存著很多給他的簡訊，看起來肉麻又矯情，景沐心裡簡直是翻江倒海。

她只希望「那個她」沒有未婚先孕或者跟人私奔之類的，不然她真的無法接受。

再也沒有其他發現，景沐只能作罷下樓。

她出來的時候，梁郁正在花園裡監工修整花園和草坪，因為四月的到來，也要開始翻土地移植花木了。

江陽市地處西南，草坪雖然長年不枯，但是一個冬天之後長勢就不怎麼好了。所以需要翻修一下，而且花園一向是孩子們的最愛，梁郁在這方面很用心。不過景沐一出門，大家的動作就統一的停住了，這感覺十分的神奇，景沐都囧了。

梁郁說：「夫人，馬上就可以用飯了，您和孩子們一起嗎？」

景沐點頭，「一起吧。」

趁著午飯還沒有好，她去洗了個澡，（她真的是好好洗了一番）然後換了一身純棉海藍色家居服，去敲兩個孩子的門。

門開了個小縫，還是剛才見過的那個小男孩，對上自己的目光之後有些害怕，比較明顯。很快就狠狠的摔上了門。

景沐怔了怔，心裡莫名的難受，手抬起來又放下，最後還是接著敲了起來，男孩子剛開始不開門，景沐很有耐心，敲門的聲音不大，頻率不疾不徐，很快男孩開了門，「媽媽——」

他雖然叫著媽媽，但是語氣裡帶著很大的恐懼，應該是在害怕。

就這一點時間，景沐想了很多。

首先孩子們害怕她肯定不會是因為虐待，如果是虐待的話梁郁這位管家不可能不給他的上司報告，孩子們也不可能還住在這裡，只要不是虐待就好了，景沐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有人用她的身體虐待她的孩子，她該怎麼辦。

看著眼前兩個孩子，她不自覺的放輕了聲音，說：「午飯馬上就開始了，準備下樓吧，好不好？」

她不動聲色的將門拉開了一點兒，看到了房間內的全貌。

因為有傭人，所以房間內很整潔，只是被子還沒有疊，兩個孩子在看大耳朵圖圖。她的目光定格在小女孩臉上，瞬間就愣了，這兩孩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這……這就是異卵雙胞胎吧？而且兩個孩子看起來和她還是有幾分像的，景沐心裡莫名的湧上一些感動和溫情。

「媽媽。」小男孩很大膽的拉了拉她的睡衣，景沐才回過神來，她敏銳的發現男孩子明顯有一種保護的表情，大概是害怕自己對妹妹做什麼，一副警惕的樣子。

「下去吧，我給你們關電視。」

賀蕤拉著妹妹賀朵朵的手往樓下走，賀朵朵有些害怕景沐，賀蕤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景沐在關了電視之後在給他們疊被子。

賀朵朵一邊下樓一邊擔心的問賀蕤，「哥哥，媽媽今天好奇怪呀。」

賀蕤和賀朵朵其實是一般大，但是賀朵朵比較依賴賀蕤，她聲音軟軟的，簡直乖巧的不行，

賀蕤拉著她的小手，說：「放心吧，有我在！」

—

景沐收拾好房間之後就下了樓，飯菜也正好上了桌，餐桌很長，但是只有三個主人。

賀蕤和賀朵朵兩個人距離她很遠，景沐覺得這樣不行，她於是挪了地方，坐在了他們身邊。

賀朵朵嚇的埋頭吃飯，賀蕤卻直直看著她。

景沐揮手趕走了一邊保姆，對兩個孩子說：「吃吧，不要害怕。」

畢竟是媽媽，她這樣溫柔的說話，孩子們就埋頭苦吃，景沐看著賀蕤的臉上沾著米飯，賀朵朵的桌子邊兒上都是飯粒，心情也跟著變得晴朗，一頓飯吃下來她倒是沒吃幾口，凈給孩子們夾菜了，那目光柔和的讓一邊立著的梁郁都心驚膽戰的。

不過孩子到底是孩子，很快就忘了景沐從前時不時發作的「神經病」，飯後，景沐給他們兩個人擦了嘴，然後自己吃了幾口，心裡想的是下午要去見一見林之杭，有些事情到底是要通過林之杭才能更好地了解。

收拾好了碗筷后，景沐就縮在沙發里合計接下來的事情。可不知不覺的，目光卻落在門外玩耍的孩子身上。

兩個孩子都很可愛，皮膚白裡透紅的，兩人都是小捲毛，賀蕤的是短髮，卷卷的很可愛，賀朵朵的梳著小辮子，兩人都是一樣的大眼睛，彷彿黑曜石一樣純粹。

能有這樣的雙胞胎，大約是景沐自回來后最幸福的一件事情，雖然孩子不待見她，但是看著他們活潑健康，她就覺得滿足。

太陽依舊沒有出來，但很悶熱，很快，景沐就發現兩孩子都出汗了，她看了看時間已經一點多了。

景沐走到了門口，就發現兩個孩子都停住了動作，吶吶的樣子。

感覺怪心疼的。

她蹲了下來，放軟了聲音，說：「玩累了吧，上樓去休息吧？睡醒了就可以看動畫片了哦。」

賀朵朵牽著賀蕤的手，側臉去看他，彷彿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賀蕤權衡了一陣子，小臉上擺出嚴肅的表情，「好的。」

然後小心翼翼的快速從她身邊閃走了。

……

看著兩個小傢伙的樣子，景沐只能說一句——

來日方長吧，來日方長。

景沐說了要讓孩子們去休息的話，保姆就不敢怠慢，她是知道這位夫人的挑剔和脾氣的，稍微遲一點估計就能尖聲大叫發脾氣，簡直恐怖，於是立刻跟上了孩子們的腳步，帶著他們去了卧室。

景沐靠著門，看著花園裡鬱鬱蔥蔥的綠色，心情漸漸平穩了下來。

片刻后，她問梁郁，「家裡有印表機嗎？」

反正梁郁總是無時不刻的在她身邊。

「夫人，在書房。」

景沐也乾脆不管了，她現在就是勢必要將自己記憶力出了問題這個謊給扯下去了，反正也沒人在乎。

景沐進了書房，梁郁這方面是不干涉的，很快就見景沐出來又進了廚房，一陣倒騰之後，她要出門。

梁郁連忙跟了出來，「夫人，您要去哪兒？」

雖然景沐有自己的自由，但是鑒於昨天的事情，梁郁覺得自己有必要跟著她，畢竟賀家的臉也不是那麼丟的。

景沐說：「我去見朋友。」

她拿了剛才梁郁說的那張金卡，又搜颳了一點兒現金，以防萬一。

梁郁還要阻止她，結果景沐丟了一個眼神過來，「你想跟著我？」

梁郁說：「賀先生吩咐我要跟著您。」

景沐想了想，說：「那行吧，你就跟著吧，對了，記得交代一下，照顧好孩子們。」

梁郁驚訝的不是一星半點，不過他還是盡職盡責的去給保姆吩咐這些事情，景沐就在門口等著，其實她並不排斥梁郁的跟隨，畢竟原主的生活她還沒弄明白，有人跟著也對。

梁郁開了車，問景沐，「去哪兒？」

景沐說：「金匯律所，你知道地方嗎？」

梁郁想了想，「知道的，夫人。」

他的車開的穩，心裡卻有些疑惑，夫人去律所要幹嘛，他是不是應該給賀先生報告，如果要離婚的話，賀家是有專門的律師團的，而且，如果真的是離婚，賀先生肯定會非常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