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凡人相殘不相憐
這天夜晚關梓陌做了一個綿長的夢,這個夢最近困擾她許久。
冬日的午後,天灰濛濛的,這個小鎮死一樣的寂靜,漆黑的視野,她似乎被關在一個只有幾個針眼小孔的裝載車內,透射進來的光線讓密閉的視野分割的七零八落。
靠近暗格上坐著一位女人,金色的頭髮富有光澤,墨綠色的眼睛凹陷進去,姣好的面容顯得憔悴卻堅毅,女人沒有張嘴,卻在對她叮囑。
(我親愛的小茉莉,媽媽愛你。無論如何都不可以伸出背後的「手」,不要說話,看見什麼也不要去想,全能的天父會保佑你,你要逃出去,不要暴露自己,為了更好的未來。)
女人將臉頰上的水跡抹去,墨綠色的瞳孔帶著安靜和赴死的絕望。這可以肯定不是她母親,這種服飾這個容貌相差甚遠。車子駛過一個又一個密閉大門,森嚴戒備的士兵排排站立,石斑雕刻的大門上掛著標語:「arbeitmachtfrei(勞動使人自由)」,刺紅而顯眼。很奇怪,大腦快速運轉,這句話似乎在哪裡看見過,卻無法知曉。很快,畫面快速地切換,這個女人牽著她的手被一位上將帶入一個房間,是實驗室。周圍人戴著防毒護身面具,她無法辨識他們在說些什麼,這位上將再跟女人說什麼,笑著說,她的視線只到對方的胸前,胸前的「卐」(鐵十字勳章)標誌的胸章以及各種各樣的戰功徽章異常顯眼。密室深處,一個巨型的鋼化玻璃製作的圍牆內,趴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女子,身上插滿密密麻麻的藍色通管,頭被套入頭盔,後背被撬開一道巨大的傷口,血流不止,傷痕癒合的地方被強制灌上岩漿……
(媽媽,我好痛……)
她的腦海里意外地浮現了這句話,直覺地是那個女子的聲音,抬頭看向身邊的女人,那位上將穿起了白大褂,看起來就像一位白衣天使,詢問著她,女人緊緊抿著嘴不說話,幾位穿著制服的實驗人員走進去,接下來的事情她看不到,她被女人捂住了雙眼。
「你知道的,塞利夫人,密室的那個女人本可以活下來的,金髮碧眼的漂亮臉蛋,正是我門格爾醫生可以讓她活下來的標誌。只可惜,比起漂亮女人我更傾向於打造我的純雅利安人優等人種。在壓力艙內居然完好無損活下來簡直就是奇迹。」男人用著蹩腳的法語說著。
「為什麼。」
「您最忠心的僕人告的密,當然我已經替您把他燒成灰了。」男人笑容可掬。
「你心中還有上帝嗎?」
「這裡每天都會送來六萬人,被燒成灰,上帝看見了嗎?我可不是虔誠的佈道者,我只是個造夢者。畢竟人和狗一樣,都有譜系,有人在實驗室里培養出了良種犬,我也能在裡面培養出優良人種來。而薛西斯家族似乎是非常適合的實驗對象,你說不是嗎?塞利·薛西斯夫人。」
男人蹲下腰,戴著白色手套撫摸上她的臉頰,「這個孩子就是諾蘭啊,長得跟小天使一樣。」
(拿開你的臟手,諾蘭……快走……)
兩個凄厲的聲音響起,封閉室里給女子更換粗壯插管的實驗人員被瞬間被硬生生地撕開了頭顱,濃重的黑血四處噴濺,其中一個實驗人員下半身被看不見的東西吊了起來,狠狠地摔在了牆上。「啪嘰」一聲,血紅色的內臟連同污穢的腸道同時被拖了出去,在地上拖出一道道血痕,男人像被截去半邊臉的瘋狗一樣哀嚎著。
「該死的,加壓岩漿固溶劑,把那個該死的後背給她封住!」男人向實驗室內的操作人員低吼著。
女子再次被岩漿燒灼著後背,聯合凝固器在不停地加重力度,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焦灼味,此刻到處都是污血的玻璃室又恢復了死一樣的寂靜。
她的身體在哭著對著玻璃室里的那個女子叫著姐姐,嘴巴被身旁的女人死死捂住,發不出聲音。
「門格爾醫生,你不會善終的,惡魔會將你撕裂。」
「呵呵,塞利夫人,比起我,身為異類的人就會受上帝的眷顧嗎?簡直就像怪物一樣。還是說她的一個家族都是這樣的異類呢?你說對不對啊,小寶貝。」男人毫不在意地咯咯地笑著,畢竟比起大人小孩子倒是更加的實驗對象。
「諾蘭·薛西斯。」
諾蘭·薛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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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陌,梓陌……」
關梓陌只覺得很累,累得不想動,不想睜眼,可是耳邊有個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讓她不能安靜。模模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寧希兒有些焦急的小臉。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寧希兒輕聲詢問,伸手摸摸對方的額頭,冰冷的卻全是冷汗,對方死白色的皮膚看著有些滲人。自從那天她目睹了梓陌身體的那次變化,她就會時不時地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看看她,有些擔心。倒了溫水,將對方扶起來,半靠在自己肩上,「喝點水吧。」
對方接過手,小口抿了幾下。抬頭看了看時鐘,晚上兩點,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我有些渴,去客廳倒了水,於是順道來看看你。」微弱的燈光下,寧希兒的睫毛撲閃地透明。
「你去睡吧。」關梓陌閉上眼睛,過了兩秒又睜開眼盯著對方。她知道對方是在擔心自己,剛剛那個夢讓她耗盡了力氣。
「沒事,你先睡,我在這裡陪著你。」說完朝著她會心一笑。
對方固執地不願意躺下,瞪著她,用眼神示意她走。
寧希兒笑了笑,也不走,「要不,你把剛剛做夢告訴我,告訴我就不怕了。」
關梓陌聽后皺緊眉頭,斜視對方一眼,「你認為我會怕這些?」
「不是啦,人家說做噩夢要說出來,這樣就好了。」
努力回想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可是都想不起來,她只知道最近這個夢困擾她許久,她從不迷信,對於對方的說辭她也沒有直接反駁,「記不得了,」停頓了一下,不過有個名字她印象深刻,「nolanxerxes。」
「?」寧希兒裝作沒看見對方拉的越來越長的臉,從身後拿出幾張照片遞給對方,「這是我小時候的非常囧的幾張照片,因為太傻了,我就從那本相冊抽了出來,給你看看,你看過之後保準會睡個安穩覺的。」
關梓陌還是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其實她知道對方心裡應該有些期待。照片接手,就毫不留情地攆她走了。
「那我睡覺了,你慢慢看~」輕輕地關上門。
推開卧室門,看見那個人安靜地卷著被子,睡容沉靜,表情安逸,微微翹起的睫毛有時會顫抖幾下。
半夢半醒的床上人被脖頸處溫熱的舔、舐有些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有些疼有些微癢。慢慢對上焦距,讓她一驚,之前還在做噩夢的某人此刻正壓在自己身上,沒有開燈,微弱的月光下那個人滲白的臉那雙清冷魅惑的冰湖色眼眸。
寧希兒張了張嘴,卻被對方捂住了,「不許叫。」陰森森的聲音,表情像地獄的惡魔,寧希兒只好點點頭。對方看著她很配合的樣子,微微翹起嘴角,低頭從她的額頭、眼睛、嘴唇、脖頸一路往下略帶用勁地吻下去。寧希兒有些頭暈,鼻腔里充斥著對方特有的薄荷的氣息,耳垂被對方咬在嘴裡,對方似乎把這當做磨牙的利器,反覆斯磨。寧希兒被這樣的舉動惹得渾身疲軟,身體發熱。
「啊……」嘴裡情不自禁地發出一句呻、吟、聲。而接下來卻讓她疼的想流淚,對方移向自己的鎖骨處,先是慢慢舔舐,接下來卻用勁地啃咬起來,力道越來越大,疼痛感加劇,寧希兒使上勁推開一段距離。
「你……究竟在幹嘛?」面色潮紅,大口喘氣。
對方抬起頭,直視著她,眼神熠熠閃爍,「你不是看見了嗎?」
被梓陌這一反問,反弄得自己倒有些窘迫。咳嗽幾聲,而在她說話的同時,對方的一隻手還很不老實地探進她睡衣里。
「別……」按住對方的手,力持鎮定,「你為什麼突然要這樣……」
關梓陌在月光下半明半暗的臉顯得妖媚不清,眼睛低垂,聽著身下人有些嬌嗔地責問,不以為然。伸出手撫摸上對方的臉,慢慢地說,「都是你不好……」還沒說完,一個深吻又順勢親了上去。
寧希兒無語地被壓在身下,內心哀嚎,為什麼是自己不好?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意猶未盡地放開,毫不愧疚地看著布滿疑惑的眼睛,聲音低低的,「我看完那些照片,忍不住……」
「忍不住?」寧希兒杏眼圓睜等著對方下話。
微微皺著眉,似乎想不到適當的措辭有些著急。是的,剛剛讓對方離開后,她就一直在看希兒小時候的照片,有哭有笑,傻裡傻氣的,這些照片從嬰兒到十來歲的都有,這是那個人的成長的演變,她沒有參與過,但是她願意與她分享,反覆地看著,內心就應運而生一個想法想見到她,立刻。當意識到的時候,自己早已在對方身邊,親吻她,愛、撫她。
用指尖輕輕觸碰對方的臉頰,待如珍寶,「你小時候就那麼可愛,那麼惹人喜愛,我忍不住……來看看長大后的你……」
聽著對方一邊絮絮叨叨地呢喃著,一邊伸手解開自己的睡衣扣子,寧希兒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對方胸前的柔軟貼合上自己的身子,耳邊一直環繞著清冷卻溫柔的聲音,冰涼的觸感讓她有些暈眩。
「這個身體,以後,都是屬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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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兒,為什麼最近你身上怎麼那麼多傷?」米曉走到正在收拾桌椅的希兒身邊,有些不懷好意的問。
「啊……這個被毒蟲子盯的。」聲音有些尷尬。現在的她脖子上貼了兩片創可貼,勉強把脖頸處的那兩片有些暗紫色的痕迹掩蓋住。對方下手真的不知輕重,有幾次都讓她疼的想把對方踹下去。
「大夏天的,還把紐扣扣到最上面,你不熱啊~」米曉輕步踱到寧希兒身後,嗅了嗅,「有人不乖了哦~這麼好的肌膚居然還有人捨得辣手摧花,嘖嘖。」
「店長,別開玩笑了!」寧希兒紅著臉使勁擦桌子,似乎把桌面當成某位惡人的臉。
「好啦好啦,不和你開玩笑啦。」語氣有些嚴肅,「對了,你看到新聞了嗎?那個非常讓人驚慌的消息。」
「什麼消息?」
「殺人食人魔啊!」
「?」
「你竟不知道?前幾日在西郊藍海花園那邊晚上死了人,內臟全部不見了,聽人說死相特別慘,整個身體好像被截成好幾塊,恐怖死了。」
「這麼殘忍……」寧希兒停下手裡的活,聽著店長繼續說。
「而且,就是我一個記者朋友她的內部消息,其實已經連續死了十來個人了,每個人都是這樣慘死,那些屍體上都有類似於野獸的那種齒痕,警方現在還沒有查清那怪物是用什麼殺人的……」
「這世上哪來什麼怪物!」聲音拔高,立刻反駁,聽到「怪物」這兩個字莫名地氣憤。
「……你那麼激動幹嘛,不是怪物能把人弄成那樣,你是沒看見,我那朋友說……」米曉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英國不還有什麼開膛手傑克嗎?那些變態的殺人狂連畜生都不如的。」被對方盯著有些不自在,「不,我只是覺得你想多了,其實真正的怪物是蟄伏在那些殺人者心中的*、殺戮的快感,難道不是嗎?」
「希兒,你有些不對勁……」為何講到這樣的話題,她會這樣據理力爭?米曉上前摸摸對方的額頭。
寧希兒發現自己有些失態,笑嘻嘻地打岔。
「我來接個電話。」米曉走進裡屋。
不久,寧希兒看見店長一臉愁雲地走出來,有些關心地問,「怎麼了?」
「原本今晚輪班的小慈因為家裡面有些事,不能來了。」有點憂鬱,」晚上客人多,小艾一個人肯定不行。」
寧希兒想了想,於是說,「要不,今晚我替她吧。」
「可是晚上的話……」
「沒關係,我家離這邊近,走20分鐘就到了。」八點半下班,二十分鐘到家,在這之前得先和梓陌說一聲。
「希兒,你真好。」米曉高興地眨眨眼,遇上這樣的店員真好。
註:約瑟夫·門格勒博士,被人稱之為「死亡天使」,
德國納粹黨衛隊軍官和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瘋狂的實驗家、屠殺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