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天堂就在地獄隔壁

這裡是唯一與外面世界交接的地方,也是外面人進來裡面人出去唯一的道路。

「這位客人,您是要去哪？」

一個留著絡腮鬍須的男人微微弓著腰對著經過自己身邊的女子說道。精明的眼珠子轉動著幾下,在這裡工作這麼多年每位過路者的需求從表情上就能猜出一二分,而這位女子身上的氣息卻讓他捉摸不透，她沒有表情，眼角低垂,行走在暗街上。

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就像好久沒穿高跟鞋的寧希兒走了幾步崴腳一樣可怕的事。

「嘶……痛痛痛,疼死姐了。」寧希兒很是狼狽扶著牆走到街道旁邊的公共座椅上。「你怎麼那麼不爭氣，才走幾步路就崴腳，要你何用！呆在富人家幾天，就那麼嬌氣了都。」指著自己的腳丫子抱怨道。

幸虧是現在還是輕微的疼痛，沒有常識的她揉了揉感覺好多了，寧希兒又捨不得銀子，接下來走路很是小心。「也不知道梓陌回家了沒有，晚上會不會好好吃飯……」喃喃自語地慢吞吞地走了一條街，頓時發現腦海里想的全是那傢伙的臉龐，怒從心來，寧希兒啊寧希兒啊，你天生勞碌命么，人家黃世仁，你走後人家絕對是吃好睡好大家好的那種，你個楊白勞一天到晚瞎操心個毛蛋啊！

心裡期期艾艾，寧希兒狠狠地鄙視了自己一回，拖著行李箱慢吞吞地行走在皇后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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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次裴家的人先搶到了遠東區的樓盤？」視頻里一個面目威嚴眼神銳利的老人品著茶道著話。

「不過是小小蟻穴之地，讓讓也無妨。」依舊是淡然的口氣，「集團內部參水，就像他家經營的瓷器一樣，不堪一擊。」

「哦？你倒有十足的把握。上次那個東郊區規劃地皮，原先好像是寧氏葯業的產權，之後拱手轉讓給裴家，這裡面……」

關梓陌聽著老爺子的道述，的確那塊地很具有商業價值，原先準備插手以□股份收購，不過寧家緒居然以高於產權的百分之八十的股份轉移給裴家，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作為著實讓她有些感興趣，而這其中究竟有多少貓膩。

「我只想說，樓盤和石油哪個更有利益？」

淡淡的一句話卻讓老爺子呆愣了幾分鐘，在商業上叱吒風雲這麼多年了，年老了卻有些謹小慎微了，當所有投資商因為遠東區直線下跌的樓盤價爭相收購時，他這個孫女居然將目標鎖定在被人忽略掉石油方面，要知道中國在遠東地區收購石油這種極大的資源股份異常困難，他當年與遠東地區的負責人商榷多年都未拿下百分之五的股份。的確如果收購了大面積樓盤在遠東地區建立商業地區，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可以回本，但是石油方面則是……看來他真的有些低估了關梓陌了，她將來會超越他，不，說不定已經超越他了。

「小陌，什麼時候回來……」可是他這個孫女永遠對他都是禮貌卻冰冷的態度，哎。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下線。我差點忘記了，xx商業銀行現任行長徐橫生，您認識吧。雖說『人事就是一切。』但如果有人意圖分派作梗，企圖掀起熱風浪雨，這不是讓推薦做銀行行長掌管東京分區的爺爺你臉上抹黑。當然，我會全權處理這件事，爺爺您覺得有意見嗎？」

「你……算了，就照你的意思辦吧。」老爺子的臉上氣的鐵青，又不好發怒，只能硬生生地把視頻關掉。

嘆了一口氣，關梓陌倚在了辦公椅上，今天心情有些糟糕，第一次有了這樣難以控制的情緒，這樣陌生的難以掌控的躁動讓她不自覺地釋放冷氣，她離開了嗎……

一直在門外候著的戴舒看著她偉大的boss結束了和老董事視頻對話，這才小步來到董事長身邊。她跟了董事長這麼多年，從來沒發現董事長有今天這樣明顯的情緒變化，雖然以前也是一直是這樣不苟言笑，可是今天散發了比平常更多的低氣壓，今天來總裁辦公室的各個高管一個個像見過閻王一樣哆哆嗦嗦地出來了，臉色慘白。

「董事長，關於調職xx商業銀行徐行長的事……」

「交給人事部處理，東南亞那邊似乎缺個人。」淡淡的口氣，卻定下了一個人乃至一個家族的未來。

「是。」徐橫生是老董事的心腹，是個人才，可惜站錯了位置。戴舒已然習慣了董事長雷厲風行的硬派作風，沒有一絲猶豫地報告下一個日程，「還有就是今晚與裴老的會面，是要推遲嗎？」

「推遲。」關梓陌瞟了瞟桌案上的厚厚的報告，不悅地皺了皺眉，什麼時候報告變得這麼厚了，「這些退回去重寫。」

一句話，可憐的各個部門的高管今晚要加班了……

戴舒看著董事長說完這句話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甚至連外套都沒帶上，手機也放在桌案上，只能無奈地為那個惹了董事長不高興的人默哀。

回到家，關梓陌發現那個人已經離開了，臉色已然可以冰掉渣了。走的時候連說都不說一聲，她以為這是酒店嗎？成精了的菲利看著主人這副陰森恐怖的模樣，硬生生地把「歡迎回家~」吞了回去。

打開鞋櫃，那雙高跟鞋也隨之消失了。該死的……

一路走的腿抽筋的寧希兒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咦，有人想我了？不對，一想二罵三叨咕，真倒霉，被人罵了……搓了搓鼻子，繼續哼哧哼哧地龜速前進。

車速上調高了好幾檔，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一陣急剎車，看著不遠處穿著顯眼的橘色風衣艱難地踩著高跟鞋的某人顫顫巍巍地往前走，這才鬆了一口氣，剛剛她連闖了四五個紅燈，以為判斷失誤不會遇見她，心裡居然如此慌張？

「你打算走到天黑嗎？」關梓陌緩了緩情緒，擺出一張撲克臉，走到對方身後，冷不丁冒出一句。

「梓……梓陌？你怎麼在這！」寧希兒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踉蹌了幾步，險些滑到，被對方一下子拉住了，手好冰涼。

對方沒吱聲，就這樣深深地凝視著她，似乎要把她身上剜一個洞。

「梓陌，你不是應該在班上嗎？」寧希兒被扶穩，瞅著來人略帶怒氣的臉，天，她居然看出來關梓陌好像生氣了。

「脫了。」冷冷的夾帶著怒火的語氣。

「什麼脫了？」寧希兒被問的一愣一愣的，她和這人的思維似乎永遠不能同步。

「上車，高跟鞋脫了。」言簡意賅，手上卻毫不猶豫地將對方扔進車內。

「啊啊疼疼疼……就不能溫柔點。」寧希兒被關閻王拽的胳膊生疼，她這是招惹誰了，硬生生被扔進了後座。

「咚——」對方將行李箱重重地扔進了後備箱，拉開車門站在她身邊，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倪視著她。

「那個……請問，大人您站在我身邊準備幹嘛呀？」寧希兒被對方嚇得只敢小聲詢問著，天啊，她真不知道梓陌她今天吃錯什麼葯了，那麼凶，站在她身邊準備是要凌遲她不成？

「脫了，快點。」不耐煩的口氣暴露無遺。

「哦，好的好的。」生怕自己脫慢了被關閻王滅口，趕緊脫了。真是，她穿高跟鞋有什麼不對勁的，又不是她買的，而且都坐車裡了還脫個啥。心裡小小詛咒一下關梓陌，表面上還是很乖地將高跟鞋放在了身旁。

「拿來。」

「你要幹嘛？」氣勢在那裡，寧希兒只得照著她說的做，遞給了關梓陌。對方接過手，轉身，毫不留情地扔進了路旁的垃圾箱，不帶一絲猶豫。

「關梓陌，你幹嘛！那可是viktor設計的限量版的高跟鞋，很貴的！」寧希兒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神經不正常的人，直接叫了對方的名字。

對方對她的反應是充耳不聞，反而撲克臉上此刻呈現出一副「心情大好」的神態，戴上墨鏡，握上了方向盤，車內的溫度漸漸有了回升的趨勢。

完全是無視了自己的存在，寧希兒心裡那個氣啊，她渾身上下也就衣服和鞋子值點錢，你特么給姐就這麼扔了啊。「關梓陌，你給我解釋一下你現在這個異常的行為，好好解釋一下。」

「回家。」依舊簡短的回答。

「那你幹嘛把我鞋子扔了！？」寧希兒此刻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鞋子上，那雙鞋她才穿了幾次，而且是全球限量版的，不穿的話也可以去拍賣啊，還能換幾個錢呢！

「除非參加宴會，否則沒必要穿高跟鞋。」沒得商量的口吻。

沒必要穿就要扔掉嗎？什麼邏輯這是。相處那麼久，寧希兒也知道不能以正常人的思路來和梓陌對話，否則牛角是越鑽越尖。

「那我沒鞋子穿了。」話鋒一轉，面對眼前事實。

「去買。」不假思索地回答。

「現在？！」

「嗯。」

「等等，那個不是要先回家嘛，家裡還有一雙你上次給我買的鞋子。」說道有一次在家，面前這個人突然遞給了自己一個鞋盒，打開一看居然是一雙漂亮的小平跟，做工精緻一看就上檔次，對方只說了一句，「你穿。」就轉頭走掉了。這個人說風就是雨，哎，她跟不上她的節奏，而且上次那雙鞋子怎麼看後面都得有好幾個零，她不想再讓她破費了……

關梓陌想了想，「那下次吧。」

寧希兒坐在後座上恨恨地瞅著關梓陌的後腦勺，你特么現在徵求我意見，扔我鞋子的時候怎麼就那麼乾淨利索的呢！

脖頸上的汗珠讓寧希兒瞧著出神，剛剛說話沒注意，現在仔細瞧瞧梓陌脖頸上、額頭上附著密密細珠，這天也不熱，怎麼會流汗呢，難道她是特地來找她的？而且她怎麼就穿著白襯衫，外套呢，想到這裡，寧希兒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頭。

「為什麼……為什麼載我回去，我一直給你添麻煩，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載我去咖啡館嗎？」你一直希望我走吧，那天不是你一臉淡漠地問什麼時候搬走的嗎？聲音澀澀地。

停下車，沉默了一會兒，為什麼要帶她回來？她現在沒心情思考這個問題，只是隨著內心說了一句話，「如果你不想給我添麻煩的話，就待在我身邊吧。」

依舊是淡淡的口氣，卻讓兩個人都有些怔住了，理了理有些黏濕的衣服，心情卻舒適了很多，於是繼續開車。

車內，一個專心開車、心情大好，一個望著窗外、精神恍惚。

車子停在公寓門口，關梓陌下車整了整有些黏糊的衣服。轉身打開後座門，睨了寧希兒一眼。

「我怎麼下車？」寧希兒委屈地跟個小媳婦一樣癟了癟嘴。「要不你上樓遞雙拖鞋給我。」

剛說完，關梓陌就準備轉身離開。寧希兒知道對方不可能給自己遞拖鞋，著急地拉住對方，「你怎麼忍心讓我光著腳上樓……」眼中含淚。

關梓陌面無表情瞅了她幾眼，將車鑰匙扔給了站在一旁威嚴肅立的剽悍保鏢，繼而對著她道了一句，「過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