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陰差陽錯做菩薩 輿轎坐府卧彌勒
?大清,保酆23年,北京。
「吉時已到,升輿!」
隨著這高亢一嗓子嗷嘮,接下來是不下五百人的腳步聲齊走混著吹吹打打,不知多少炮仗的噼里啪啦震的圍觀的人們耳根子發麻。
他們想:這睿親王府的繼福晉不一般啊,只瞧這接親的排場,比前些年那嫡福晉出嫁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白人心裡揣著明白:這是當然,但憑那嫡福晉模樣兒是個天仙,也不過是個區區寧古塔將軍之女,怎比的這大學士果相的三孫女尊貴?明著說是倆命硬之人合適才成婚,可這紫禁城裡那些個權謀的事兒誰又說的准呢?
大喜的日子,瞧熱鬧的都想瞧瞧那新娘生的什麼模樣,可那層層紅板子紅布的擋著,哪兒瞧去啊,能瞧的只有那喜轎旁跟著的倆丫頭。
只見左側那個,一身旗人打扮,襯著身形窈窕,那旗頭下生的是杏眼桃面,好生標緻!
再瞧右邊兒這個,豆豆兒眼兒,櫻桃嘴兒,模樣略遜一籌,卻也因帶著一股子書卷氣,別有一番俊俏。
只是——
咋走起路來一下高,一下低?
怎地?是個瘸子不成?
「哎呦喂,誰他媽打我!」人群里一聲慘叫很快被吹吹打打聲淹沒,待那人撿起那襲擊自己的『暗器』之後,卻被那金光四射的簪子,驚捂嘴瞪眼的不敢相信!
呦喂,是天上的財神砸了他吧!
迎親隊伍里,穀子無奈的仰頭朝那一人多高的輿轎上說道,「福晉,他們要笑,就笑吧,奴才已經習慣了。」
才說完,只見那輿轎一晃悠,那帘子里接二連三的丟出了幾個銀鈿子,金簪子,玉鐲子,叮叮噹噹,碎的好生脆聲兒,一旁的鑾儀衛都慌了,他們心下琢磨,這七福晉是要鬧哪兒樣啊?
眾人皆心慌的亂了陣腳,唯穀子心中明白,她這不過是警告她,再奴才奴才的沒完沒了,她就跳下轎子,不做這果府的狗屁三小姐也罷。
穀子可從不懷疑這猴子的隨性,就算前日她允了那老淚縱橫的果齊遜老爺可以試試,卻也沒說啥敲定的話。
啥意思呢?
那意思就是,她小猴爺兒願意來這天宮就來,但想回那花果山誰也攔不住。
可現下……
輿轎里丟出這些個叮叮噹噹,周圍的百姓議論聲已然四起,吹奏樂器的儀衛都亂了陣腳,如不想個適當的說辭圓一圓,他日必遭畫蛇添足的詬病。
上頭轎子里那『爺兒』自是不在乎,可穀子卻不想她初來乍到就弄出這摞爛。
咋辦?
「別急,我有辦法。」
就在這時,輿轎左側陪嫁的婧雅開了口,在跟穀子交換了眼神后,擺手示意隊伍暫停行走。
接著她走向人群,亮著嗓子說道,「今兒是我們福晉和睿親王的大喜之日,仰承皇上和皇后的滔天恩德,成就如今這番美事,但有道是取之於民,還之於民,今兒我們小姐不願獨享這份恩澤,願在今日把這福分分與他人。」
說罷婧雅拾起才從輿轎里丟出來那些個金銀珠翠,站定后又在人群中飛速掃了一圈兒,最後定在一個攤坐在角落裡,一身粗布衣裳,卻手握一本書卷,任憑這頭鬧的歡實,卻仍是兩耳不聞,一心讀書的年輕瘦削男子身上。
她穿過人群,施施前往,和顏問道,「敢問先生可是今科仕子?」
想必那仕子正讀的如饑似渴,全然沒有聽到有人問話,直到周圍人推搡著他,他才察覺。
「先生好福氣。」婧雅道。
那仕子苦笑,「在下區區一屆窮儒,如今盤纏用盡,三餐不繼,能否撐到八月秋闈尚未可知,何來福氣之有?」
「先生在忍飢之下,仍不忘讀書人痴書之本,如此境界,他日科考必當折桂,此乃福氣之一,再者今兒我家福晉大婚之喜,預將福澤分於他人,故而願資這些物事與你,此乃福氣之二。」說罷婧雅將手中的金銀珠翠全部塞到那仕子懷裡。
那仕子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一時難掩激動,待小心把那些物什收入懷中,轉而撲通一聲朝輿轎方向跪去。
「今我陸千卷得福晉資難之恩,必終身不忘,他日若得幸折桂,千卷再報今日大恩。」
仕子之言,字字重義,不知是誰開頭叫的好,不一會兒,人們已經紛紛自覺舉起了拳頭,齊刷刷喊著,「福晉千歲!睿親王千歲!」
「福晉千歲!睿親王千歲!」
呼聲震天,百姓皆號。
一傳十,十傳百,這呼聲,竟伴著輿轎,一路到了那睿親王府,那呼聲之大,竟幾乎蓋住了那幾十掛鞭炮之響!
而就在這短短半個時辰里,整個京城都傳遍了,睿親王府今兒迎了個『菩薩福晉』!
「降輿!」
儀衛的一聲亮嗓,那輿轎停在了府門兒前,隨著那繡得有八斤重的轎簾給掀起來,四下等著瞧著菩薩究竟是何等模樣的人皆倒抽了一口氣!
娘勒!
這哪裡是菩薩,簡直就是彌勒!
只見裡頭那『彌勒』此時正只著裡衣仰躺在寬塌之上,睡的那叫一個酣暢,那嫩的跟豬胰子似的桃臉兒上,還粘著晶瑩的口水,而那繁瑣的喜服呢?
屁勒!
早就被脫到旁邊兒,堆成一堆兒金銀小山。
適逢一群烏鴉嘎嘎飛過王府上空,那隨行所有人亂做一團,女官急的直搓手,只想,這掀起的帘子如何再放下?而那奉果齊遜之命盯著這猴子的婧雅則是直接伸手去晃醒她,只是——
「別碰她!」穀子急急一聲喝,卻還是晚了一步。
只見那轎子里的『彌勒』倏的彈起,只一抬腿兒,便把那搖著她的婧雅踢出個老遠,在看那捂著肚子起不來身的丫頭,嘴角上滲著的,不是血絲兒又是嘛?
七福晉這一腳,忒狠!
周圍人無一不倒抽氣,紛紛畏懼的瞧著那揉著睡眼的輿內之俏人兒,而接下來那一幕,更是晃瞎了眾人的眼!
但見那俏人兒,竟一把抓過那一堆兒服飾,光天化日旁若無人的穿戴起來!
這!這!這!
這簡直是戲里才能看見的場面不是?
然,更戲劇的一幕隨著女官一聲兒顫顫巍巍的問安,好戲正式開場。
「睿……睿親王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