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盛樊余的身份
桃花塢,落紅疊了好幾層,雖說桃花塢的氣候四季如春,可外面的寒冬臘月還是會影響裡面的桃花。
眾多桃樹,零星散紅,說蕭條,卻有它獨特的落寂之美。就如一個美貌的女子卸了一身容妝,骨子裡的清新雅緻還是獨具魅力。
咻咻劍鳴,劍起闌珊,零零散散的桃花紛紛落下,又下了一場落英繽紛花瓣雨。
男子的簫聲和她的劍舞同時收尾「你將我這兒僅有的桃花全毀了,何意?」
「來年不是還會再綻新紅嗎?」女子幽幽聲氣,寶劍嗖的回歸劍鞘「你不覺得我的劍法又精進了么?」
「我覺得你更適合桃花」男子沒有撇開劍法武功,和她說起桃花「有春天的妖艷又有寒冬的冷情」
男子將玉簫背於身後,朝她走近,一雙冥黑幽深的雙眸直看到她眼底「我知道你喜歡的是梅花,可梅只喜歡雪」
她的衣裳上幾乎都有梅花印文,哪怕是同色的紅,也能看出金線勾勒的梅花紋。
傅瑾言的視線從他漆黑如潭的深眸里收回「你和夜無殤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她只知道他和夜無殤有仇,卻不知是何仇。
「深仇大恨?呵。」像聽到笑話,又像聽到實話,冷笑一番,他才道「與其說我和夜無殤有深仇大恨,倒不如說我和整個蒼冥天下不共戴天」
蒼冥天下?
她小心翼翼地問「樊余,你究竟是什麼人?」
「歷來的皇位都是踩著兄弟的血一步一步登上,蒼冥皇也不例外。當年他以靈王之封,弒兄奪位,才登上龍椅,成為今日的九五之尊。」桃樹枝上一隻修長的手緊緊地握著桃枝,突然『咔』一聲,桃枝折斷。隱忍的戾氣在此刻爆發。
史書上記載,嘉翼皇帝曾傳位於二皇子福王,難道福王沒死……
「你是福王的兒子?」心中所想脫口而出。
男子鬆了斷枝,悠悠轉身,眸子里的陰戾驚駭是她從沒見過的。
「我父王死裡逃生,創立祭壇,找到冥河弱水,一步一步計算,才到今天太子和冥王對立的局面」陰駭的雙目看向傅瑾言,忽然變的柔和,他道「你的出現不在計劃之中,卻推動了計劃的施行」
「就算我不出手,你們遲早也會讓皇上知道冥王是他的親生子?」
「沒錯,太子不足為懼,冥王才是最難掌控的那個,所以父王讓我殺了冥王再控制太子,若殺不死冥王就讓他們兄弟相殘。」第一次,盛樊余嘴角勾起嗜血的笑。
到時候蒼冥皇死不瞑目,太子、冥王鷸蚌相爭,二皇爺坐收漁翁之利,這可真是道好算盤。傅瑾言錯愕,他一早就說過是在利用她,沒想到真的是利用。
傅瑾言反問「你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臨陣倒戈?」
「你不會,就算我臨陣倒戈背叛父王,你都不會背叛祭壇」盛樊余萬分肯定,像是看透了面前的女子。
不過他說的是真的,傅瑾言的確不會,她心中有恨,還要倚仗祭壇來複仇。大仇未報,她如何倒戈,又該倒向誰?
從桃花塢出來竟在巷子里迎上國舅爺回程的轎攆。
賈廉正一眼就認出傅瑾言,害死他兒子的兇手,竟敢這般大搖大擺地走出太子府。
「停轎」蒼老的聲音從轎子里傳出。
手下將轎子停在正中央,擋住傅瑾言的去路,事出突然,傅瑾言正欲繞道卻被幾把鋼刀架在脖子上。
她鎮定自若,從容看向從轎子里邁出的黑色官靴,小皇孫滿月時便見過,應該是賈廉正。
女子從容不迫地聲音在他走出轎子之時響起「瑾言不知何時得罪國舅爺,還勞國舅爺這般兵刃相待?」
「得罪?」賈廉正抽出侍衛的佩刀舉過頭頂「你殺了我兒子就該償命」
賈廉正喑啞的嗓音隨刀光一起劈向她……電光火石之際,傅瑾言抬手兩指扣住脖子上的刀刃,迅速一翻,借他人之刀抵住賈廉正劈來的力道,刀中暗注內力,賈廉正的刀砰的一聲斷成兩截。
紅練像蛛絲一般從她袖間飛出,又如刀刃擦過除賈廉正以外所有人的脖子,血霧飛灑,紅練收回袖間,僅一刻,賈廉正四周的手下紛紛倒地。
安靜的巷子,死一般的寂。猶看見那雙黑色宮靴的腿在顫抖「你,你會武功……」
宛如一陣紅色的風刮來,賈廉正只覺得面上冰涼脖子一緊,傅瑾言的五指牢牢地扣住他的脖子,嚇的他不敢吱聲。
「國舅爺要是就這麼死了,誰也猜不到是瑾言做的,你說是不是?」女子手指一緊,將他推在牆壁上。
「不……不要殺我……」
賈廉正斷斷續續地說完,不想,傅瑾言紅袖一掀,將他掀翻在地。他極為狼狽地抱著腿蜷縮在她腳下。
傅瑾言蹲下身看著他痛苦的模樣,冷哼道「你女兒沒告訴你賈寶寶是誰殺的嗎?」
「不是你嗎,我看到寶寶和寶賢的信箋!」雖怕,但提到兒子,仍是他心上的痛。
「我沒去過西橋,你兒子是傅雨驍殺的」女子起身紅裙拖地,走過他身邊時看到他探究的目光,便道「國舅爺不必奇怪,她雖是我姐姐,可殺人還是要償命的,以後你報你的仇,瑾言絕不阻攔」
「你真的是傅相的女兒傅瑾言嗎?」活了三十載,從沒見過隱藏如此之深的女子,難怪皇後會栽在她手裡。
「國舅爺若是不信,就去問問你女兒,瑾言失陪了」
傅瑾言轉身離開小巷,輕飄飄的步伐從屍體上踩過,竟不沾一滴血跡。
桃花塢舞了一天的劍,小巷中又殺了一堆人,這一天過的還真是累。好不容易回到太子府想睡一會兒,又碰到一個難纏的人。
賈寶賢在鄂嬤嬤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來,堵了她的路。
「老奴見過側妃娘娘」鄂嬤嬤低聲下氣地朝她行禮。
盈香也從飛煙閣趕來朝太子妃行了一禮。她不是特意來行禮的,只是在閣樓看到傅瑾言,哪知走下來又碰到賈寶賢,不情不願地行了一禮。
幾個月不見這太子妃又瘦了,兩頰的顴骨都凸出來了,扶著腰一瘸一拐,顯然棍刑的傷還沒好全。
她問「傅瑾言,你究竟那日在我姑母面前說了我什麼壞話?」
「壞話?」傅瑾言愣了片刻,忽然笑著順了她的話說道「哦,沒錯,我跟皇後娘娘說你在背後咒罵她早些死去,好取而代之」
「你!!哼……!」太子妃伸手氣呼呼地指著她,又倏然垂下手,扶著鄂嬤嬤離去。
「老奴告退」鄂嬤嬤依舊低頭向她退安。
那日的幾巴掌算是沒白扇。
主僕二人走後,盈香拉著她的胳膊邊走邊問「姑娘怎麼知道太子妃咒罵皇後娘娘?」
「本來不知道,現在明白了。走吧,我累了」
她也是剛剛才知道賈寶賢居然真有取而代之的心,這樣的頭腦竟那樣的心思,實在無法理解。
許是真累了,傅瑾言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還是被盈香隱忍的笑聲給吵醒的。
她穿了鞋子走下床,那丫頭還在笑,背著她笑。
伸手拍在她身上,那笑聲戛然而止,盈香回頭歉意盡然「吵醒姑娘了?」
「你在笑什麼呢,從外面進來就一直在笑?」沒讓盈香幫忙,她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姑娘你不知道,太子妃她竟然……」盈香說著有捂上嘴笑了起來。
昨天傅瑾言玩笑之語說賈寶賢想取而代之竟說中了她心聲,賈寶賢連夜趕到鍾粹宮向皇后認錯,說自己從來沒有咒罵她早些死去,從來沒想過要取代她的皇后位置。
皇后一聽氣得當場暈厥,醒來之後又打了賈寶賢,連帶她隱瞞賈寶寶的事一併換成了二十大板。這會兒都下不了床了,舊傷剛好又添新傷,這腿都不知道會不會廢了。
盈香笑問「姑娘你說好不好笑?」
傅瑾言見她笑的差點嗆到,順勢倒了一杯熱茶水給她「皇上要廢后,皇后現在正為自己的地位擔憂,賈寶賢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戳到皇后的痛處,二十大板算是輕的了」
皇後到底還是顧念姑侄之情。只是有一點她始終想不明白,皇上要廢后,何不直接廢了,為何要寫份聖旨給蘭妃?皇後手中還有什麼底牌?
慕賢居里,賈寶賢趴在床上哭的死去活來。為什麼母后姑姑會變成這樣,以前從來不打她的,再大的錯都只是訓她兩句,從來都不會下這麼重的手。
大腿上傳來的痛那麼明顯「……嗚嗚……嗚嗚嗚……」
「小主子,您別哭了」鄂嬤嬤拿來藥膏正要為她上藥。
這葯是皇后給的,賈寶賢一掌將它揮到地上摔個稀巴爛「我不要,我不要,嗚嗚……」
「鄂嬤嬤,你說母后姑姑怎麼變成現在這樣,她不疼我了……嗚嗚嗚……」說著,委屈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鄂嬤嬤綳著一張老臉也想不明白其中緣由。伺候皇后這麼久,還真沒見過她像今天,發這麼大的脾氣,明知太子妃傷未好,竟然又給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