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十九章 逼宮

第二百六十十九章 逼宮

赤烏二十年三月初一,京城破,邴軍入城,莫邪在安隨面前跪了一片,「主子!」

「都去吧!如今這情形,能保得住一個是一個。太子回來了,你們要護好他。」安隨看著他們,「你們起來吧!東西都要藏好。半個時辰之內,他們肯定會進入皇宮,他們想要的璽印都在你們手裡了。絕對不能落入他們的手裡。」

「那主子你呢?」

安隨微微一笑,「我信我的命定。都走吧!」

外面燒殺搶掠的聲音此起彼伏,尖叫聲、逃躥聲、殺戮聲、碎物聲交雜在一起,安隨便心裡清楚,一切都離最後的結局愈來愈近了。

安隨站在金階之上,側立在那最尊貴寶座之側,亦如很多年前,和很多年後她一直佇立的模樣一樣。

宮門緩緩打開來,外頭射進來的光照在安隨的面龐之上,她看不清宮門外的模樣,只覺得亮得晃眼。

邴太后帶著邴侯走進來,安隨竟然覺得她的模樣彷彿穿過了時間的斷層而來,熟悉卻又陌生。金冠盛裝之下的面孔,已然不是二十多年前,她第一見到她時候的模樣了。

邴太后微微笑起來,「安隨,卻不想,你還會在。如此也最好,新仇舊恨,咱們也該好好算算賬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微微勾起來,狹長的丹鳳眼將她的嫵媚發揮到了極致,金鈿在額角也顯得那樣的亮眼。

誰都沒有想到她還能翻身,連安隨也從來沒有想到,或者從來沒有想過。

邴太后笑得像是一個勝利者,「安隨,如果現在你願意投誠,本宮還是會留你一條性命的,畢竟當初在宮裡,真心對我好的也只有一個。但是如果你的眼光不是那麼短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本宮的好意,還狠心將本宮趕出宮去,如今你可就不是如此的光景了。」

安隨撫摸著寶座的扶手,金玉的質感從來都是冰冷,她卻覺察出了一絲絲溫暖,「但我至今不曾後悔,往後也不會。我既然答應了他要保住這個位置,便會守著它直到我再不能為止,便是你,也不行。」

「如今宮中該跑的都跑了,整個京城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所指望的那些兵馬,都還在千里之外苦苦抵抗著根本就不存在的邴兵。你還能指望誰?本宮在邴地苦苦挨了這麼多年,總算是老天有眼,叫我能在有生之年回來這裡。還能讓你!」邴太后大笑起來,伸手直指安隨,「讓你成為本宮的手下敗將!」

安隨低垂著眼睛,也不看邴太后,「我是沒想到還能讓你回到京城。不過,以你,也想不出這麼天衣無縫的計劃來。比起你來,我更好奇,到底是誰做了你身後的高人。」

「安隨,你永遠都那麼聰明,不妨你猜猜看,到底是誰代替了你在本宮身邊出謀劃策,叫本宮大仇得報!」

「無非就是喬大人吧!」

邴太后大笑起來,上前兩步,「安隨啊安隨,你什麼時候若是不那麼聰明了,該有多好。不過沒關係了,不管你有多聰明,如今也都只是在做困獸之鬥。」

邴侯道,「喬大人,既然安大人都已經猜到是你了,你就出來吧!」

喬氏緩緩從門後走進來,「安隨,許久不見了。」

安隨看向遠處,聲音彷彿是從天外來的一般虛渺,「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明白,為何到最後,總是你。對於你而言,難道當初的狀元之位就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喬氏激動地差點喊了出來,「不僅僅是狀元之位,還有你得到的一切!」

安隨看向她。

喬氏已然不再年輕了,當初被趕出宮去的時候,她的臉上還被施了墨刑,如今她戴著半張面具遮住了臉上的羞恥。即便是如此,也看得出,從前年輕時候的她該是何等貌美。

「從科舉開始,我哪裡不如你了,竟凡事都被你強壓一頭,在中宮史是如此,連教引大人都高看你一眼。我也不明白,為何老天一定要如此眷顧你。」

喬氏的臉漸漸扭曲開來,彷彿是要將眼前的人活活生吃活剝開來才算甘心。

「所以,從天花開始,你便早早和她搭上線了,為了今日,你可真是費心心機,步步忍耐呢!」

喬氏從袖子中拔出了一把精緻的匕首,步步逼近,「我最恨看見你自命清高的樣子,阿渲也好,皇上也好,各個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如今可好了,從今以後,便在沒有了安隨這個人!」

安隨輕輕閉上眼睛,那一刻,她恍惚想起了從前,赤烏元年,她剛入宮時候的情景。

那時候,她記得天很藍,並不似今日如此沉悶,有她、有劉沁、有馮蕪蓉、任琦琬、喬蕎、楊韻雲,還有一個人,穿著一身常服,總是站在眼前。

他挑眉,彷彿毫不在意,又彷彿俯視眾生,「安隨,你是我身邊的人,誰敢動你?可不是不要命了!」

他拍著她的唄,輕輕的,一下一下,「安隨,你哭出來,,碧落黃泉,我始終都在。」

他居高臨下,狠狠質問道,「安隨,天下和我,於你,孰輕孰重?」

他看著她的眼睛,眼神坦然,「安隨,世事無常,但我只告訴你一句,你放心,一切有我。」他還說了什麼,她已然不大記得了,卻還記得那一把六十四骨玉扇,還記得那一嶺的梅香。

如果死了,她唯一的遺憾便是沒能對他兌現那個承諾,沒和他一共看過大漠上最美的日落。

「喬蕎!」一個帶著面具的男子從殿外走了進來,「先別動手,印璽應該都在她那裡吧!」

安隨輕輕閉上了眼睛。

「洛頃,你怎麼來了?」

那個被稱為「洛頃」的男子帶著面具,可是面具也遮掩不住從臉龐上面延伸出來的縱橫交錯的疤痕,想來那面具之下的傷痕會更加恐怖。

「洛大人的意思是?」邴侯看向洛頃,帶著疑問道。

「璽印都在你的手上是吧!安隨,安大人!」洛頃慢慢走近安隨。

安隨點頭,「你很聰明。」

「趕緊拿出來!我們就送你全屍如何?」

喬蕎聽了這話就笑了起來,「洛頃,全屍?」

洛頃點頭。

「殺!」

聽見這個聲音,不僅是安隨,邴侯、邴太后和喬蕎都是臉色一變。那聲音絕對不是邴軍的動靜!

安隨看向洛頃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驚訝,安隨心中一沉。

「什麼情況?」

洛頃微微一笑,「什麼情況?不過是太子的援軍到了罷了!」

邴軍入宮之後便是燒殺搶掠,援軍來襲,自然是防不勝防,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了,制服也不過是片刻的事情。

瞬間,那援軍便圍住了朝殿,為首的人竟然就是太子,太子樂禮踏步走了進來,「大膽逆賊,竟敢在我大楚宮中動兵!」

喬蕎不可置信地後退了幾步,「不可能,怎麼會這樣?我邴軍不可能會輸的。洛頃,洛頃!」

洛頃不著痕迹地將安隨護在身後,上前一步接住喬蕎,「喬蕎!」

「洛頃,怎麼會這樣!」

太子卻沉聲道,「邴太后、邴侯,現在宮中內外都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們以為你們的那半塊兵符真的就可以呼風喚雨了嗎?現在你們回頭,本宮還可以饒你們一命!」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精心布置了那麼多年,我不甘心!」邴太后怨毒的眼神射向安隨,「是你,是你對不對!安隨,都是因為你!」

這麼一提醒,連喬蕎也立刻回過神來,手邊的匕首伸手便刺向安隨,太子立刻下令,「射箭!」

安隨閉上眼睛,握緊雙拳,那箭破空而來的聲音以及劃破皮膚和衣帛的聲音。可是預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安隨緩緩睜開眼睛,洛頃的刀卻刺在喬蕎的腰間,而他的身後卻已經中了數支箭。

太子連忙奔向安隨,「老師,您沒事吧!」

安隨搖頭。邴太后和邴侯都已經被侍衛所控制了。

洛頃伸手將刀拔了出來,喬蕎往後一陣踉蹌,捂住那傷口,「你,洛頃,你……你和她……」

「其實,你早就心裡很明白,可是你始終不願意相信罷了。我根本不懂得騙人,多少次我都已經露出破綻來了,你只相信你想要相信的罷了。喬蕎,你一直都知道的。」

「是啊!我一直都知道,是我傻,三年了,三年了,我情願相信你不是他,也不願意相信你會騙我。」喬蕎的血從傷口裡不停地淌出來,很快就染紅了整個裙擺,「我始終都會輸給她是不是?」

洛頃大笑起來,「也許是這樣的。」

喬蕎終於支撐不住身子,向後倒去,可是她恨毒的眼神卻沒能離開過洛頃。

洛頃的眼神卻看著安隨,安隨不自主地被那雙眼睛吸引過去,太子伸手攔住安隨,「老師,危險!」

「不會的。」安隨推開太子的手,走到洛頃的旁邊,那雙眼睛是那麼熟悉,安隨顫抖著手揭下他的面具,可是那臉卻是已經被毀了,什麼都看不到。洛頃彷彿是不能忍受安隨看到他面具之下的面孔一般,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洛頃伸手想要比劃些什麼,那掌心間的梅花印記……

「安大人,如果我在去樓嵐的途中遭遇什麼不幸的話,看在阿沁的面子上,盡量把我找回來,就算是屍體,我也想安葬在阿沁的身邊,算是了了我的心愿。」

「如果你認不出來是我的話,記得翻開掌心看一看,有這個印記的人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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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安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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