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第 234 章
234
蕭弘清道:「此事舅父也寫信給了綉綉解釋個中緣由,大嫂子原是受了挑唆,歸根結底是舅母與表嫂不和,倒鬧出笑話來了,舅父原再三囑咐我與綉綉,這樣的小事,並用不著擾了嫂嫂煩心,些許小事,略為訓誡也就是了,就是周家大哥那裡,舅父也置了酒與他說話,勸他不必過於自責,不過是后宅婦人置氣,與男人可沒什麼相干。」
瞧瞧,這才叫八面玲瓏會做人呢,真是又占理又占面子,從王錦繡這裡來回太子妃,又大度的把事情定在後宅糾紛上,繼續交好太子一脈,這一種四平八穩,不動聲色的本事,想來不是官場歷練過幾十年的老油條,確實做不到這樣的輕描淡寫。
如果不是蕭弘清隨即交了一封信給周寶璐看的話,周寶璐確實還以為是略為訓誡呢。
這是貴州吳總兵信的末尾,提到了關於此事的後續處置,因著總兵夫人戾氣太重,吳總兵請了夫人娘家舅爺商議,送去了老家家廟清心禮佛,兒媳應伺候婆母,便一起去家廟服侍婆母禮佛,兒媳的表妹由吳總兵命兒子親自護送回家。然後只花了七天功夫,就在本地找到一家家道中落的書香寒門,隨即擺酒請客,明公正道的給兒子做了二房,掌管家事,撫養子女。
這位總兵大人,真是個人才啊,又低調又務實,關鍵時候下得了狠手,且又十分得體。很顯然,他是認為這件事他的妻子和兒媳婦,拿太子妃的娘家嫂子當刀使,這是不給太子妃臉面,是以處置才如此嚴厲。若僅僅只是周安明,出身再尊貴也是下屬,自是不同的。
對比大哥哥的舉動,雖然考慮了處置要盡量低調,卻沒有及時進行後續處理。
也不知是不是因著少年夫妻,又是結髮妻子,那一種情分叫周安明並沒有下手,只是送上帝都來含糊著,才有今日靖海侯夫人的舉動。
因為周安明的舉動,其實已經意味著對妻子的某種退讓了。
周寶璐輕輕嘆口氣:「大哥哥還是很愛惜嫂子的。」
其實周安明很應該隨著劉桃花的進京,遞信與周寶璐,說明前因後果,請周寶璐出面與靖海侯夫人商議此事。周寶璐品級夠高,足夠壓制靖海侯一家,身份也夠,是正兒八經的姑奶奶,周安明祖母已經去世,母親寡居避世,姑奶奶出面是再名正言順不過的了,只可惜或許周安明慮到了劉桃花得罪過周寶璐,是以就連周寶璐也瞞著了。
這也是為什麼周寶璐打聽到了這件事,決定不插手的原因。
如果不是靖海侯夫人進宮來鬧這一出,周寶璐還真沒打算怎麼樣呢。只是如今靖海侯夫人這樣一鬧,周寶璐又這般強硬,要不了多久就會傳遍帝都,天下八卦,誰都愛看高門貴府的,而天下高門,誰又能比得過天家呢,太子妃娘娘如今是大盛朝最為高貴的夫人,當然一舉一動都叫人關注了。
周寶璐連穿件衣服,帶只首飾都會叫人議論一陣子,更何況這樣糾纏不清的八卦呢,這其實也是靖海侯夫人打的算盤,現在既然要傳出去,周寶璐自然是沒有吃啞巴虧的道理,總得有個說法。
劉桃花此事,也就只能掀開來了。
周寶璐把信還給蕭弘清,道:「請三弟妹上覆吳大人,原是我嫂子的錯兒,我哥哥也是明白的,如今送回帝都,也是為著托我處置此事。」
周安明沒想到吳總兵已經把這件事上升到了會不會得罪太子妃的層面上了,但周寶璐看見了,到底是自己家的哥哥,周寶璐還是要替他描補。
蕭弘清應了,周寶璐笑道:「三弟略坐坐,喝杯茶,我這些日子忙些,沒得空去瞧三弟妹,聽你說她不大好,正不放心呢。」
蕭弘清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前兒十一晚上,她就說肚子疼,也不肯吃東西,小蘇太醫來診了脈,說是胎氣有些不穩,須得靜養,這些日子都沒敢下床。」
「那可要緊?」周寶璐連忙問。意思就是養不養的回來。
蕭弘清的臉色還算鬆弛:「還好,小蘇說,是綉綉想的太多,心思太細,如今這癥候還算不得多要緊,還是要心胸開闊為要,嫂嫂得了閑,與她說說話兒,開導她才是。」
「好。」周寶璐便應承了下來,又問幾句王錦繡平日里的起居,便見奶娘抱著媛媛和全哥兒進來,周寶璐便笑道:「我們媛媛和全兒也來給王叔請個安。」
見了蕭弘清,媛媛眉開眼笑,小身子就傾了過去,張開手要抱抱,奶聲奶氣的叫著:「王叔。」
蕭弘清連忙伸手接過來,他抱小姑娘的手法十分嫻熟,一看就是久經考驗的,媛媛雙手抱著蕭弘清的脖子,那親熱勁兒,周寶璐簡直吃醋。
真是不明白,這個鋒利的男人到底為什麼能這麼得這些小胖子的喜歡。
全哥兒大概還不夠大的去喜歡蕭弘清,他大約剛睡醒,胖臉兒獃獃的,周寶璐抱著他他就獃獃的坐在周寶璐的懷裡,瞪著王叔和姐姐看。
打一個小呵欠,烏溜溜的眼睛就更黑亮起來。
全哥兒把肉肉的拳頭往嘴裡塞,又在周寶璐懷裡跟蟲子似的拱來拱去,丁點兒大就不消停,媛媛卻是個小淑女,三王叔抱著她,就乖乖的不動。
蕭弘清對小孩子很有耐心,哄的媛媛歡歡喜喜的,蕭弘清要走的時候,還捨不得的抱著王叔不放。
蕭弘清保證說:「很快再來看媛媛。」
小無尾熊才被周寶璐抱了下來。
這時候,靖海侯已經急急的趕到東宮,請見太子妃了,蕭弘清見狀,倒不好就走,只對周寶璐說:「嫂嫂在屋裡歇著,我去與他說。」
周寶璐笑道:「也不必這般謹慎,雖是外臣,也算是一家子親戚,我總不好不搭理他。」
蕭弘清見周寶璐堅持,便點頭道:「那我去院子里。」
靖海侯進來就請罪:「微臣管束不力,致臣妻冒犯娘娘,請娘娘降罪。」
蕭弘清道:「豈止是冒犯,側妃娘娘出來傳話,那是尊重她是侯夫人,娘娘才沒遣丫鬟出來,她倒還追打起側妃來了,幸而我進來了,不然真叫她打了側妃娘娘,我瞧你們家怎麼收場!真是無法無天,虧得也是侯夫人,半點兒規矩都不懂?此事,我必是要請旨訓斥的!」
「靖王爺且息怒。」周寶璐笑吟吟的說,蕭弘清自願扮白臉,周寶璐就樂的扮紅臉:「我瞧著靖海侯還是懂規矩的,想必今後定會約束侯夫人了。」
周寶璐深諳說話如何才不實在的真諦,對於如何處置侯夫人,壓根兒不給準話:「這也罷了,倒是侯爺家的姑奶奶,我娘家嫂子劉氏的事,靖海侯可清楚?」
靖海侯自己也知道,女兒的事情命人回娘家報信,肯定是避重就輕的,若不是性質嚴重,也不會被女婿送回公主府,老婆還急的那樣,便道:「小女愚鈍,還求娘娘海涵。」
周寶璐便道:「又不是惹了我,我有什麼海涵的,只是嫂子所作所為,雖然吳大人看在我們家的臉面上,沒有追究,咱們家卻是沒有就當沒事人一樣的道理,總得有所表示,給人交代才是。」
靖海侯的心都涼了半截,女兒的性子他自是知道的,太子妃娘娘說的這樣不容轉圜,加上妻子的表現,那定然是闖下了大禍,只得叩頭道:「請娘娘示下。」
周寶璐道:「這話,明日我還要請了家裡伯娘、嬸娘並我母親進宮來說,這幾年,只望嫂子能安分守己,修身養性,在家裡伺候婆母,撫養侄兒侄女,才是要緊的,請侯夫人、少夫人等貴府女眷,沒有要緊事也不要打擾才好。」
這就是要把劉桃花關在帝都家裡的意思了,不能出門,不能交際,也不能回娘家。不過臉面還是周全了一下,總是在家裡。
周寶璐接著說:「其實按理說,嫂子原該靜心禮佛才是,只是到底夫妻一場,哥哥不忍心,且又看著侄兒侄女年幼,總要有母親扶持才好,是以才如此,唉,這也實在叫人為難。當然,若是侯爺與侯夫人不情願,覺得委屈了嫂嫂,要接了嫂嫂回家去,那也無妨,嫂嫂的嫁妝,我們家向來沒沾手的,清點起來也容易。」
靖海侯呆了一呆,這話這般強硬,他也無法爭辯,靖海侯也是十分有決斷的人,立時便磕了頭道:「是!」
靖海侯出了東宮,立刻回家審人,靖海侯夫人在東宮折戟,丟了人不說,還不知道後面怎麼樣呢,正在家裡摔東西打丫鬟的發火呢,靖海侯回家一問,當即就往他臉上撓了三條血道子,打著滾的哭:「我苦命的兒啊,你爹給你找的什麼好人家,這樣作踐你啊!你在家裡哪裡受過半點兒委屈,如今受了這麼大委屈,可怎麼過啊……」
只是哭嚎,反正就是不說劉桃花到底做了什麼事。少夫人站在一邊,又是尷尬又是無奈,偏又不好走,只得遠遠的站在椅子後頭。
靖海侯想著太子妃娘娘的態度,心中越發沒底,終於也拿起桌子上一個玉碟子狠命一摔:「閉嘴!桃花都要被休了,你還只顧著鬧!」
靖海侯夫人的撒潑戛然而止,震驚道:「什麼!要休了桃花?不會吧!他們家拉的下這個臉來?周安明不是還遮遮掩掩的都沒把桃花往遼東送,倒是送進帝都來嗎?那怎麼至於休妻,就是他們家不要臉,太子爺也不要臉了?不可能,肯定不會的。」
靖海侯夫人團團轉,好似被自己這個想法說服了:「對,不可能的,他們家怎麼也不能給太子爺抹黑呢,我要去跟親家母說說,哪裡就有這樣的事呢!」
說著就要去公主府,靖海侯急的一把拉住她:「桃花到底做了什麼,你快跟我說,我再來設法。」
看夫人這樣的表現,靖海侯終於意識到,女兒做的事,或許比自己想的更大了。
靖海侯夫人期期艾艾幾句,始終沒有說出來,終於對兒媳婦說:「老大媳婦,你說與侯爺罷。」
少夫人雖是心中不忿這驕縱的姑奶奶,可當著婆母,也不敢怎麼樣,還得避重就輕,幫著掩飾,不過至少事情是說明白了的,靖海侯聽的眼睛發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指著靖海侯夫人,抖了半天,才說出來一句:「你、你養的好女兒!」
而且,靖海侯夫人竟然還敢去東宮鬧,這……這真是……靖海侯都不知要說什麼好了,看來,太子妃娘娘這個處置,實在是說的實話,女婿看著夫妻之情,又看在兒女的份上,才肯如此保全桃花的體面的。
靖海侯夫人這會兒不撒潑了:「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還不快想想辦法,桃花要是真的被休了回來,我們娘倆還有什麼臉活下去啊,只能一起去死了……」
少夫人忙在一邊勸道:「母親且緩一緩,父親向來疼姑奶奶,定然不會坐視的!」
靖海侯夫人拉著丈夫的衣服拚命搖:「侯爺快去救救桃花啊……」
靖海侯氣的臉色鐵青,怒道:「桃花幹了這樣的事,你不說去求著人周家,還進宮去東宮鬧?你、你……你真是膽大妄為!」
靖海侯手都在哆嗦。
靖海侯夫人還豎起眉毛來:「你有這閑工夫說我的,怎麼不先去救桃花!我苦命的兒啊~~~你要是被休了,娘也不活了~~~~~~~」
這裡正鬧的不可開交,又有丫鬟慌慌張張來報:「侯爺、夫人,宮裡來人傳旨了。」
這麼快!靖海侯越發知道不好,也不敢耽擱,連忙同夫人、世子、少夫人一起按品裝扮了,開中門擺香案接旨。
原來聖上下旨,斥靖海侯夫人咆哮東宮,不敬太子妃,命傳旨斥責。
一家子叩頭領旨,那太監把聖旨一收,就開始奉旨責罵,靖海侯夫人跪在原地,整整聽了一個時辰的責罵,直到也不知道是跪的還是氣的,暈了過去,太監才停了責罵,還客客氣氣的與靖海侯道:「奴婢奉聖旨責罵侯夫人,不敢自專,如今便回宮繳旨去。」
待靖海侯親自送了太監出去,家裡才亂著救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