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初陣

第二十八章 初陣

海參威的駐軍把勢力和影響力延伸到了外興安嶺,這附近有一百餘個名義上受明庭節制的女真衛所要聽從張凱的一些命令。總數佔了奴爾干都司撤消之前的一半,張凱也考慮過是否要向朝庭要求重新設置奴爾干都司,並且設法謀到都指揮使的職位。但是他一考慮到,朝中定然反對如潮,那些讀書人誰會樂意看到一個商人成為封疆大吏呢?就算是做了幾年,遲早會也派流官來的吧!於是,這一念頭也就作罷了。

時張凱地盤的西鄰,海西女真四部之一的哈達部王台在位。那王台早年也是個英雄,他的叔父也就是哈達部的前部長「王忠」被叛亂的部人所殺。王忠之子博爾坤為報父仇,至綏哈城迎堂兄王台來主哈達部事。王台為部長后,採取「遠者招徠,近者攻取」策略,使哈達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盛,遂自稱哈達汗。葉赫、烏拉、輝發及建州女真所屬之渾河部盡皆服之。

哈達部至王台時達鼎盛。

只是近年來王台似是老糊塗了,貪財受賄、不察民情、反曲為直,下效尤甚。民不堪其苦,許多部民逃亡至葉赫部和薩滿城。葉赫部則時不時把一些逃至部中的哈達老弱還給王台,但是那薩滿城和海參威正在建設的階段,對人力的需求是多多宜善,而且內部條件舒適,又有豐富的食物和良好的居住條件,所以進去后就沒什麼人願意再離開。

王台於是屢屢上書遼東總兵李成梁請張凱發還其部民,李成梁督軍遼東,那海參威距離遼東太過遙遠,張凱又是拿了聖旨開的港口,加上遼東諸衛的軍械尚要鞍山供給,他又得過張凱不少的的好處。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王台生事,就著張凱將人遣返一些意思一下。張凱那裡肯啊,最近逃到他這的海西女真足有幾百人。於是隨便找了兩個犯了死罪的女真人送了過去。不想竟然語言不通,王台一審,發現這兩個女真人其實是蒙古人,於是老哈達汗勃然大怒,派了小兒子蒙骨孛羅領兩千部兵來犯。

那王台本來是個鐵杆擁明的女真人,只是近年來漸漸妄自尊大,又有葉赫部挑撥。但是王台始終不想與明做對,那樣他會失去馬市貿易的莫大好處,於是,又使人告之明庭,他僅是出兵征討偽薩滿教。

李成梁得了哈達部的書信,冷哼了一聲就把書信拋到了地上,令弟弟李成材選精兵一千聽到薩滿城的戰果即刻進攻哈達部。

聽到是來討他的,大薩滿又慌忙使人向海參威求援。張凱又得到了葉赫部討好的秘報,什麼「蒙古菠羅」帶了兩千女真人來犯,他興奮得很,花大錢訓練的軍隊終於有用武之處了。於是張凱在海參威與薩滿城軍士中抽調了一千漢兵,又召集了一千女真人,共兩千人前往迎擊。

那薩滿城剛成立不久,一千女真兵就快把城防給抽空了,張凱又順便派了五百士兵協防,只是這協防的士兵連家小一同帶了去,再也沒撤走過。

兩千士兵多數是騎兵,另有兩百餘人的輜重隊壓著數十輛馬車的糧草物資在後。待行了兩日張凱想起一事,問隨軍的女真人百戶努乞力道:「那哈達部離海參威多遠?要行多久?」努乞力道:「回大人,總有七八百里遠吧,總要走上十天的。」張凱奇道:「那麼遠?他們怎麼知道跑到我這裡?」努乞力笑道:「大人所轄城內,各族相處如同一家,賦稅輕薄,法令公正,生活美滿富足。這遼東許多部落部民奴隸都脫逃來投奔大人,何況那王台近年來暴虐成性,大人自然就成了人心所向。」努乞力心中卻暗道:「這大人怎麼連敵人在那裡都不知道,這仗怕是不妙。」

張凱很滿意這番回答,他身上依舊穿了那密封更好的全身鋼甲。努乞力是海參威本地的一個女真勇士,較早就投靠了他,而且很熟悉附近地理。張凱喜歡他會講漢語而且識得大體,就讓他做了個百戶,這次帶了他隨軍一道去迎擊哈達人。

會講漢語的女真人在張凱治下很容易找到事做,張凱總是有意無意的給他們更多的機會。想做官?可以啊,先去學漢語,成功率會大增。張凱在城中安排了些人專教漢語,同化滿人的策略緩慢而有效的進行著。

這次張凱親自出馬,本來何二很是反對,但是張凱悶在港內早就快被蘇娜折磨死了,雖然偶爾被漂亮女孩子折磨一下也挺有趣,但若是被折磨那麼一輩子,只怕生不如死啊。

他立刻藉機跑了出來,何二見勸不過張凱,就勸張凱帶了錢千戶同去。錢千戶本是海城衛五位千戶之一,張凱剛在海城衛上任的時候,他正在李成梁手下協防。李千戶那時就經常與張凱、何二提起這個四十餘歲的漢子頗有武略。所以海參威初建的時候,張凱就把他調了過來。

一路上想起蘇娜,張凱就嘆息不已,直道是今生最大的失誤、失敗的婚姻……。

蘇娜安靜下來確實可愛之極,雖然也經常用些軟木牙刷或手指占些牙粉青鹽之類的東西刷刷牙。但是畢竟糖吃得多了,牙齒經常會痛,一痛起來就發瘋不止,有時候逮住了張凱就咬。張凱每日為了伺候好她就要被弄得筋疲力盡,再加上她時不時手癢想用鞭子教訓人。張凱幾次想離婚,卻又實在捨不得,又暗道和女真人聯姻是極好的政策,最終只得作罷。

張凱雖自稱后溪村第二高手,但自從他有了護身的短槍,那裡還練過幾次拳腳,小肚子都快起來了。一但夫妻兩個起架來,張凱就被靈活的蘇娜給教訓得滿地找牙,短槍又那裡能對自己老婆使用。

哈達部一起兵,葉赫部就悄悄通知了薩滿城與海參威,正想兩家打個兩敗俱傷,到時候也好來個黃雀在後,葉赫那拉氏就可以成為新的遼東霸主了。蒙骨孛羅是王台眾子中唯一有些心計的一個,卻因為母親出身低微其它兄弟不服,一直不能被立為繼承人。所以這次他主動請戰,就是想以戰功服眾,若是再讓部眾如此逃亡下去,別說繼承權了,就怕哈達部都要不復存在了。

所以也不管什麼明軍不明軍的了,反正打贏了大明就會來招安罷了,若是輸了,也不過被罷市一二年,兩害相權取其輕,王台就給了蒙骨孛羅兩千部兵,要他用女真人的硬弓給張凱一個教訓。

張凱這段時間精力消耗過大,此時還不曾恢復過來,正心不在焉的騎在馬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周圍眾軍士聊著,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時一名小旗飛馬過來道:「啟秉大人,前方有一處山谷,地形險要。探馬剛過,沒有發現可疑跡象,但不知是否再派前軍細細搜索了再行?」

張凱打了個哈欠,不耐的道:「那哈達部眾昨日不是離此還有兩三日的路程嗎?不用再探了。」忽又想起那小旗說那山谷地形險要,無聊之極的他忽然道:「不若我們在這裡設伏如何?」

眾軍官都道好計,大人英明。張凱得意洋洋的揮了下手道:「那麼我軍就在此休整,等後日哈達部到了。我們設下埋伏,把他們給包了餃子。」張凱卻突然間想起名將都要經常親身探索地形等等,不由心中一陣雀躍,帶了親兵就要去指點江山。

努乞力與錢千戶反對未果,就讓努乞力帶了三十幾個軍士護衛著張凱來到山谷一側。張凱爬了一半的山就懶得再行,看著附近有一處地勢頗高伸出山體的狹窄高台,他就率眾行到了那處山坡間的高台之上。

眾多明軍紛紛下馬,這時一陣鷹的鳴叫聲傳來,眾人抬頭看去,只見遠處的山樑上飛來了一隻雄鷹,嚇得那山頂樹林中的鳥兒四處逃散。張凱饒有興緻的看了一會,見那隻雄鷹捉住了一隻山雀,一啄就折斷了那山雀的脖子。

惋惜的嘆了一口氣,見那鷹飛得遠了,張凱才轉過身來走向高台的邊緣。迎著山風,他取下面甲,在努乞力的扶持下,仔細看了下去,此地確實佔盡地利,下方敵人若是想攻上來只能先做許久的活靶子。一時間只覺得自己果然厲害,正想放聲大笑,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嘈雜聲,回頭一看,百餘米外山頂密林中上百條人影正急速沖了過來。這百餘米間,儘是山岩和稀疏的灌木,那百餘條瘋虎般的人影就像是一股洪流滔滔的湧向張凱。

衝來的眾多人中領頭一人正是蒙骨孛羅,察覺著風向,突然那蒙骨孛羅揮弓對著張凱就是一指,奔跑中的百數十人停住了齊齊開弓就射。張凱早就笑不出來了,心中大駭,又見那漫天箭雨直衝他落下,轉身想跑,但那高品質盔甲沉重無比卻那裡跑得動,只好趴在地上抱住了頭面。「嗖嗖嗖……」箭羽破空的聲音像是狂風咆哮著撲來,接著是密密麻麻一陣敲鑼似的聲音,張凱左邊的屁股突然一陣劇痛傳來。

數十名訓練有素的軍士聽了聲音,不等命令就立刻就開始結陣,排了三排擋在張凱身後。不料那些哈達人即便是奔跑中依舊射得甚准,一百多隻箭多數落在張凱附近,眾軍士並不曾受傷。努乞力跑到衛兵身後,他一面跑一面強自鎮定的拔出鋼刀大喝道:「列隊,三段射擊……,自由射擊。」不愧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臨危不懼,一時間山谷中火槍響聲的迴音一陣接一陣連綿不絕。至於指揮官,正似一隻龜一般趴在地上,屁股上還插著兩隻不停晃蕩的箭支。

那盔甲不愧是老黑用好鋼打造,數十隻命中張凱的箭只都被彈開,只有兩隻利箭從薄弱縫隙處穿入,命中張凱臀部。事實又一次證明,絕對防禦的盔甲是不存在的。

張凱感覺自己似被數百隻箭射中,那「噹噹」聲不斷,只當自己已經死了,嚇得魂都飛了,又聽到陸續傳來三陣排槍。心道:「啊!我還沒死呢!還能聽到聲音的。」於是他小心的對自己的一隻手發出揮舞的指令,發現手腳還聽使喚,雖然屁股火辣辣的痛,但是他確實還沒有死掉。隨著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和嚎叫聲,張凱膽戰心驚的起身轉頭一看,只見不過數息間,那些女真人已經衝到不遠處,四個跑在最前的女真人已經衝過了軍士陣型邊緣的薄弱縫隙處,正揮舞著粗大的兵器向他衝來。

卻說年輕的王子蒙骨孛羅領了三百先鋒到了一處山谷中,他年約二十四五,略胖的身材,干黃的圓臉上一雙細眼不時眯成一條線。

昨日他的探馬回報薩滿城明軍前鋒在這附近不遠處出現,竟然沒派出前鋒。他記得這附近有一處山谷適合伏擊,於是先帶了三百善用弓箭的勇士連夜騎馬來此設伏,少說也要滅滅明軍的銳氣,試探一下敵人的實力。

他命令手下分成兩隊,一隊去山谷對面的山頭上埋伏,他則帶另一隊在這座山頭上埋伏,到時兩面一同殺出,打明軍一個左右不能相顧。

戴上厚皮手套,他從飼鷹人手中接過一隻獵鷹架在了手上,留下幾人看顧疲憊的馬匹,另外一百多人向山頂爬去。到了半山腰,他取下鷹的眼罩一抖手,那獵鷹見了藍天的色彩,就展開了翅膀一飛衝天去了。

當蒙骨孛羅剛爬上山巒就見數十騎來到自己下方,其中一人被那些士兵圍在一起,又見他們下了馬,一起走到自己下方一處山坡上,離自己不過兩百餘丈。再細看那中間人物,周身被一層鐵甲包得嚴嚴實實,這麼怕死的盔甲那麼顯眼、又是那麼的與眾不同,眾多耀眼的因素加在一起,那傢伙定然是個重要人物。又遠遠看那人晃悠悠的邁著官步走到前方,在手下的扶持下叉腰向山下觀望。「莫非這傢伙是明軍的將軍?若是殺了他,明軍定然群龍無首。」這天大的機遇讓蒙骨孛羅只覺得熱血沸騰。「太幸運了。」他覺得口中一陣發乾,深呼吸了兩次,才舉起因興奮而顫抖的右手,用手語命令眾人緩緩靠近。

待到了山林的邊緣,蒙骨孛羅察覺到山風吹在臉上,不由皺了皺眉:「逆風嗎?那射程就要近許多了。」思量了一下,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頭,又指了指那盔甲人,雙手猛的推出,在胸前抱成圈,見眾勇士齊齊點頭,蒙骨孛羅便取了弓箭第一個貓著腰沖了出去。

眾海西女真以他們圍獵時的默契,悄悄而又迅速的逼近著張凱。出林的前一刻,那些明軍顯然聽到了動靜,開始注意這裡,眾女真人就齊齊大吼著沖了過去,一陣箭雨射出之後,他們繼續衝鋒,但那些明軍並不慌亂,只是排了三排面對他們齊齊舉起一根長管子開始噴出火和濃煙來。五十多丈的距離,竟然躺下了二十幾人。漸漸的沖近了,他們收起弓箭掄起了沉重的兵器,而那些明軍則依舊排在一起,有的拔出腰刀,有的挺槍刺來,還有的在腰間拔了根短管對準他們。

求生的意志刺激著張凱,他單膝跪在地上,迅速的從腰間拔了轉輪短槍,對準跑在最前面的一個女真人就是一槍,左手撥轉了一下槍輪,再發了一槍,兩名女真人中槍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槍的轉輪卻突然卡住了,來不及再轉了,焦急中張凱抬手就把短槍丟了過去,排在第三名的女真人在奔跑中躲避不及,頭部迎面挨了一下,身體失去了平衡就摔倒在張凱身前,滑出了老遠。第四個高大的女真人放慢了腳步,他大喝著面孔猙獰揮舞著鋼刀劈向張凱的腦袋。見躲不開了,張凱突然站了起來,頂著頭盔迎著那刀,右手從腰間拔了短刀捨命刺去,只聽當的一聲巨響,眼前一黑,掀起的面甲也被震落了下來,腦袋似乎隔著頭盔被一個巨錘敲中一樣嗡嗡作響,頭上又是一陣劇痛傳來,眼前變成了一片血紅色,一個身體把張凱撞倒在地,他掙扎著坐起來時,才發現已經坐到了高台的邊緣之上。張凱的視力很快就恢復了一些,而那個迎面衝來的女真人,腹上插了一隻短刀,正仰面躺倒在不遠的地上不時抽動著腿。

「我殺人了?」張凱看了看左手上沾滿的鮮血,臉上一片濕乎乎的感覺。他抬起面甲用右手一抹臉,也是血,同樣的血紅色,一隻手上是那女真人的,一隻手上是自己的,兩者同樣的鮮艷。張凱只覺得周身一陣惡寒,一股胃酸泛了上來,哇的吐了出來。那被張凱丟中臉的女真人正從地上爬起來,他見三個同伴都躺在地上,又見張凱頭上的頭盔尚鑲嵌著他族人的鋼刀,正一手撐地,伏在地上嘔吐。他憎恨的咬著牙,拎起鐵劍走到張凱面前高高舉起並怒吼道:「明狗,去死吧。」他那高舉著的鐵劍,與其說是一隻鐵劍到不如說是一隻壓扁了的大鐵棒,看上去足有四五十斤重,這一下子下去,即便是有那盔甲,就是不被切成兩段也要斷上十幾根骨頭。

被高大身影所籠罩著的張凱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的女真人,他可以看清楚這傢伙臉上的鬍鬚還有那條粗壯手臂上的長毛,眼見就要吃那一下重擊,張凱徒勞的舉著手想擋住那重劍。

突然「呯」的一聲,張凱卻見到面前那高大強壯的女真人倒向了他的側面,那重劍落在地上砸碎了幾片岩石,不遠處努乞力正拿著一隻冒煙的短槍,他大喊著保護大人,收攏著殘餘的十數人,圍在張凱身邊。餘下的十餘人早被女真人所淹沒,女真人一個個的借著助跑,揮舞著兵器跳上前來把他們衝倒,並且蜂擁上來殺死地上的士兵。

為了不被衝破防線,剩下的士兵只能緊緊的靠在一起,擠在高台上把刺刀舉前,像是一隻刺蝟,帶有短槍的士兵也全都放盡了,卻無法阻止那上百的女真人咆哮著的瘋狂進攻。

女真人雖已經損失了五六十人,卻還有密密麻麻的一片,伴隨著傷者的慘叫,他們大叫著瘋狂的揮舞著手中的兵器。高台上甚窄,女真人不能全部圍上來,只圍了一面,前排的幾人揮舞著鋼刀鐵劍與那十數只雪亮的刺刀拼搏著。後排的人不停的推擠著他們,就快把他們推到了刺刀之上,蒙骨孛羅正夾在人堆的一側,被擠得無法動彈,他不停的大喊:「散開,散開,用弓箭。」場面混亂不以,所有人都殺紅了眼睛。

渾身是血的十幾名衛兵緊緊擠在一起被逼得不停的後退,已經快無路可退了。

張凱驚慌的看了看護著他的那十幾個身上多少帶著些傷的殘兵,心中一片絕望,反而漸漸冷靜了下來,腦中突然想起一件東西來,他慌忙喊道:「快扔炸彈。」

後排的一員士兵慌忙間從腰間取了一物,拉了引信丟了出去,正是新列裝的磷片拉弦手榴彈。七個前排的士兵繼續抵擋著眾女真人,後面三四人又連續丟了三五個手榴彈出去。後排擠在一起的一些女真人好奇的看著那些冒著煙的黑罐子,有一個撿了一個晃了晃。「轟」的數聲傳來,那女真人倒了一大片,足死傷了三十多人。一根炸爛的腸子飛了過來纏繞在張凱的臉上,他慌忙扯了下來甩在地上,又用手背在臉上擦來擦去,卻那裡擦的乾淨。

蒙骨孛羅的眼睛更加紅了,這些漢人真是詭計多端,手中如此多毒辣的武器,他帶來的一百多精銳轉眼就失去了近百人。他大喝道:「放箭!」,死去的女真人給他們留下了空隙,他們紛紛拉起了弓,數十隻箭射來,這次不是對準張凱,而是對準士兵們。士兵們雖然身著鎧甲,卻也耐不住如此近距離的強弓。嗖嗖的箭聲中,前排的士兵們身中十數箭齊齊倒下,張凱看了看身後的山坡,正有一隊騎兵趕來,是營中聽了槍聲趕來的巡邏隊,他慌忙大叫道:「快滾下去。」殘餘的五人見張凱帶頭滾了下去,也紛紛跳下了高台。

蒙骨孛羅見張凱滾下了山,忙叫眾人繼續放箭,張凱只覺得股后兩隻箭撞得越來越深,頭上的鋼刀也劃得口子更大,數只箭掠過他的身側,邊上的一個士兵慘叫了一聲就被釘在了山坡上,最後被無數只箭活活的射死了。

巡邏騎兵轉眼就奔近了,他們端起騎槍對著山坡上的女真人開始射擊。

蒙骨孛羅大腿上挨了一槍,他跪下傷腿,又見周圍接二連三倒下了數人,看著山下那越來越近的數十騎兵們離張凱越來越近,他咬了咬牙道:「撤。」

營醫給張凱止血、包紮好以後,張凱叫軍士抬著自己去了方才山上。

來時張凱、努乞力還有三十二名衛兵,最後只有張凱、努乞力和兩個士兵活了下來,其中的一名士兵殘廢,還有兩人在滾下山坡時被射死。

看著那一具具殘肢斷臂,幾個彈坑周圍的碎肉、殘肢,四處一片片血肉模糊。那些撤走的女真人,殺死了所有帶不走的傷兵,並且砍下了所有明軍屍體的首級帶走,還少了一些武器槍只。張凱看著那三十具被白布覆蓋排成一排的無頭屍體,只有那兩個在山坡上被射死的的士兵保留了首級。

張凱黯然淚下。

地上可以拼湊起的女真人屍體有八十三具,沒有傷者。

錢千戶稟報道:「對面山上也發現了一些女真人,他們丟下了幾具屍體就離開了。這些女真人都從山後的幾條小路分散逃走了,騎兵沒有追上。」

張凱覺得這是他的失誤,他覺得自己並不適合做一個將領,他不想再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場面。於是,他召集了臨時會議,對這次輕進做了檢討,承認自己的錯誤,作為處罰,他把指揮權交給了錢進千戶。張凱任命了努乞力為臨時參謀。與其它軍中的資深軍官組成臨時參謀部,他本人將被關一個月的禁閉。

努乞力與眾軍官及力勸阻張凱關自己的禁閉,錢進也表示不能接受這麼大的職責。張凱苦笑道:「我對不起那三十個與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在海城衛就跟著我了。我冒失的跑到遠離營地的地方,連累他們丟了性命,這是我犯下的大錯。我曾經答應他們,帶領他們過上好日子,但是現在他們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了我這個無能的人。如果無能的我繼續做著這個職位,也許會被我害死更多人。我本來該一死以謝眾將士,但是我的性命是他們換來的,我不能輕易就去死,我還要照顧他們留下的家人。」

眾軍官聞言感動不已,錢千戶忙道:「若不是大人發現了他們的埋伏,待大軍進入時,定然會受到更大的損傷,大人不能因此把軍權下放給下官啊。」

張凱搖了搖頭道:「我意已決,請軍士把我關押入禁閉帳吧。錢千戶,我知道你的資歷,你從一名士兵積功累升至此,這兩千士兵交給你,我很放心。」

兩名衛兵抬了張凱去了一個小帳篷,那小帳篷內各式物品一應俱全,周圍把守森嚴。張凱想讓自己好好靜一靜,至於再去指揮軍隊,他暫時是沒有這個信心了,這些事還是交給專業人員吧,以後這種事,他再也不想碰了。

張凱趴在床上,不一刻就想起了蘇娜,苦笑了一下,心中愁悶被沖淡了些許。忽而又想起了惠子:「她若是知道我娶了個小的,不知道會不會生氣呢。」張凱想著想著就進入了夢鄉。

錢千戶偵騎四齣,一日後,他匯總情報得出,來者不止兩千,葉赫部的情報有誤。除了女真人尚有許多蒙古人,還有一部從側翼靠近的一隊女真人,人數約有千人左右,從他們來的方向看,可能是建州女真。建州女真剛被李成梁重創不久,竟然還派兵來,看來一方面是王台的壓力,另一方面確實是張凱的存在給他們的奴隸制度造成了麻煩。

這一年多來,四處投奔而來的漢人和女真人超過了一千人。其中許多都是逃亡的奴隸,張凱一率平等的對待他們,不久的將來可能會有更多人來投奔吧。

軍隊人生地不熟,僅靠嚮導是不夠的,錢千戶為人保守,在敵情不夠明朗前不準備主動攻擊群山密林中的敵人,他指揮士兵在寬闊地帶開始建立防禦陣地,準備利用大炮殺傷進攻的敵人。

那哈達部卻突然間派來了一名信使道此次起兵實屬小人挑撥,現在醒悟已然撤軍,請求明軍寬恕,並聲稱山中襲擊事件與他們無關。原來被那李成梁所擊敗的建州女真首領王杲逃入了王台境內,王台見了明軍強大,他想到了李成梁的手段,越想越害怕,就使人招兒子回去。

蒙骨孛羅責問助手赤哈道:「你的人為什麼沒從對面山上衝下來?如果你的人也到了,他就別想逃走,那些騎兵會死在我們的箭下。」

赤哈是個高瘦的女真人,他拄著弓苦笑道:「王子,你們打起來的時候,我們才剛爬上山頂,接著明軍就分出了數百人爬上了山,我們和他們稍一接觸就死傷了數人,只能仗著樹林射了幾撥箭就離開了。」

蒙骨孛羅嘆了一口氣,經過這次血戰,他對張凱部漸生怯意,心中有了一種騎虎難下的感覺。若是張凱部下個個有那般毒辣的武器,他這兩千人,怕還不夠塞張凱的牙縫。恰巧王台的使者來傳了消息,蒙骨孛羅也不知會盟友,自己先退了。

回去后,父子二人立刻擒了王杲檻送遼東,王杲被磔*市京師。(一種斬去四肢的死刑)

那千餘蒙古人入寇不成,惱羞成怒,想攻打哈達部或者張凱部,結果他們用來試探的小股部隊被一排齊射打死了一多半,於是慌忙撤走了,一路上他們搶掠著所有見到的女真人與漢人城鎮,似乎準備搶夠以後才回蒙古大草原。建州女真見海西女真擒了他們首領獻功,自然惱怒非常,建州各部正混亂不已,又見張凱部防禦得無懈可擊,也只好退了兵。

錢千戶與臨時參謀部,絞盡腦汁,部署的防禦陣地,眾士兵精疲力竭的挖了幾日的坑,最後一點用都沒派上。苦守了大半月,發現敵人均已經退去,大半的士兵竟然一個敵人都沒見到過,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仗。王台父子因為待罪立功,正受朝庭嘉獎,此次戰爭自然也就只能這麼停止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張凱對哈達部進行報復,他對哈達部歸順者的待遇提高了,並且派出了間諜散步流言,隨之而來的是哈達部對部眾更加嚴密的控制,結果反而使地位低下的哈達部眾逃散得更多了。

張凱出了禁閉帳篷第一句話就問道:「我忘記問了,這個山谷叫什麼名字子?」努乞力愣了一下方道:「這裡叫梨樹溝。」

那伙被王台邀來的上千蒙古韃靼人,明人也親切的稱呼他們為土蠻。土蠻這個稱呼是因為之前他們的汗叫「圖門汗」的關係,他們受了這個名字的連累,被明人叫得順口了,便給他們改了族名,用同音字「土蠻」替代,再也不改了。這千多名土蠻四處搶掠弱小,不久被李成梁部擊潰。多年後,土蠻部幾乎被李成梁殺盡。

這年,李成梁升任左都督,從一品。

張凱在病死的流民名單中無意中看到一個舉人,那舉人叫何山英。於是張凱想了辦法,把何二給改了名字,舉薦何山英任雙城衛鎮撫。

張凱把所有事務丟給了何二,又把那件破了幾個洞的盔甲找人修補好,也一併送了何二。並且道,這是個幸運盔甲,穿上它一定會有好事,下次若是何二也隨軍出征,一定要穿上它。何二將信將疑的收下那龜甲。

過了幾日後,張凱就帶了蘇娜返回了旅順。剛到旅順,一大堆文件丟了過來,張凱翻了翻,尋到了一張上個月的報告,是孫家老二的醫學院寄來的,孫老二聲稱,經過近兩年的努力,終於在牛身上找到了一種痘病,可能會影響到天花的預防。再經過半年的努力一定可以進入使用階段,一年多來在各項實驗中消耗白銀約四萬兩。並且積累了大量的動物實驗資料等等。

張凱翻了翻白眼差點昏過去,這孫老二的效率也太高了吧!張凱卻不知道這份報告也救了他一命,孫家老二的報告同樣也送到了戶部,張居正拿了那份報告,見了秘報是張凱巨資暗中贊助的研究,心中一陣感動,於是壓下了十數份彈劾張凱的奏章。內有許多參奏張凱圖謀不軌的,也有許多要求將鞍山收回,那許多鐵器不能控制在私人手中,而且近年來儘管產鐵量增加了許多,但是老黑依然按照以往的產量僅交三十分之二的鐵給各衛所做賦稅,已有許多官員做出種種「莫須有」的推測。

居正見了那些奏章本正皺著眉有些意松,卻見了張凱不留名的暗中花巨資資助的巨大醫學成就。他的心中對張凱印象更加良好起來,那張凱旗下的數個產業,這兩年來每年都給國庫帶來數十萬兩的賦稅。也許這種心懷國家民生的財主有錢也不是件壞事,張居正放下那幾本奏章鬆了口氣,隨手批准了張凱最近舉薦錢進為海參威衛指揮使,努乞力為薩滿城千戶所千戶。

張凱回到旅順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期待以久的第二批十一艘巨艦終於經過試航服役了。

在旅順碼頭上,張凱看著面前旗幟飄揚,巍峨的巨大艦體,心中更加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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