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會議與會議
走上船梯，張凱心中盤算著：「這十一艘船與上面的裝備把我的積蓄花得差不多了吧，雖然是按股份出錢，不過最近經濟好緊張啊，我還許諾要給惠子買最好的衣服。井然那裡還有我一些貨物的銀兩沒有結算，還有五六十萬兩吧。一千件衣服也夠了，哈哈，夠惠子一天一件穿上三年呢。」
張凱上的是新服役的七號艦，這是艘一萬二千石的大艦。規格與制試與最初的三艘相差無幾，只是多了一根桅杆、幾面帆與六門大炮。這艘戰艦叫「李出雲號」，也是船工的名字，但是因為這些名字很不方便旗語指揮，所以還有戰鬥編號，它是第七艘下水的，所以是七號艦。這艘特別型號的巨艦將替代洪伯陽號成為井然旗下艦隊的旗艦。張凱走在第二層甲板下，他看著一門門幽黑髮亮的大炮，伸出手去感覺那冰冷堅硬的觸覺。突然張凱看到一門與眾不同的大炮，炮身要長些，炮管也要薄一些，張凱仔細看了看，發覺似乎是一門後膛炮。
張凱興奮的問道：「這炮是什麼時候列裝的？」周井然介面道：「前兩日剛列裝，船上只裝了兩門。」
「那為何不多裝幾門？」
「太貴啦，一門足要兩萬兩。後膛的炮彈更是貴得離譜，一發炮彈足要四兩三錢銀子。老黑說，新技術研發費用非常高昂，又道廢品率奇高，而且炮體的鋼材是中溶入了許多高價買來的番鐵才煉成的，他也是沒辦法的事。」
「兩門炮的價錢抵上半條船了，對了，是一條船兩門，還是每條船兩門？」
「每條船兩門啊。」
聽了這話，張凱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預感。他顫抖著手，站立不穩的扶在船壁上，良久才道：「這麼說是花了四十四萬兩啦？」心中卻想道：「那隻該死的狡猾老黑熊，不榨乾我最後一點血是不會停手的。」
周井然搖頭道：「不是四十四萬兩，加上炮彈一共五十七萬兩吧。」
「那裡來的那麼多錢？」
「你的錢啊，我把這一年多從你的貨物上賺到的錢都花進去這隻艦隊中了。你說優先發展艦隊的啊，錢不夠用，只好挪用啦，就當你入股好啦。」
井然證明了張凱的猜測，張凱鐵青著臉問道：「都花了？」
「是啊，還剩四兩二錢，不夠買一發炮彈了，我這就拿給你。」
接過了那錠銀子，張凱只覺得頭暈眼花，一年多的期盼，他可愛的銀子們，都飛進了老黑的腰包……。剩下的日子怕是又要靠借債度過了。
張凱舉步艱難的回到了家中，怎麼辦啊？沒錢了哦，禮物怎麼辦？小野貓喜歡吃的高級糖果怎麼辦？
本來張凱很擔心帶來的小野貓會欺負惠子，事實表明他過慮了。他躲在門外偷偷的窺探坐在門口木地板上的惠子，蘇娜正團著身子蹭在惠子的懷中，輕輕用面頰在惠子懷中摩擦著。惠子則溫柔的為蘇娜梳著頭髮，時不時從懷裡拿出一兩顆糖來逗蘇娜，還將糖丟到空中，蘇娜總是靈活的立刻跳起來用嘴巴接住，然後再團回惠子的懷中接受撓癢的獎勵……。
「好像寵物和飼主的關係，為什麼我就那麼慘呢？手臂還要被拿來當磨牙骨。」張凱暗嘆：「得想辦法去弄點錢來吧，不然就沒米下鍋了，對了，宋丹心的基隆貿易行還有我一些貨款，我去收來，應付今年應該沒問題。不能再讓別人去了，指不定又會被人挪用。」
一路順風順水，數日後就到達了基隆，張凱站在船弦邊看著這離開了近兩年的港口，港內一片繁忙，停泊的船隻超過了三百艘，港口分了三個大港，一個軍港，一個大型貨港，一個漁船與小貨船專用的港口。
「建設得越來越像摸像樣了呢。」張凱與剛跳上船的王健康說道，健康似乎比以前瘦了一些，看來頗為勞頓呢。
「回大人，這兩年來，港區已經擴了兩次了，現在仍然稍顯擁擠。」健康恭恭敬敬的答道。
「嗯，帶我去四處看看。」
「大人請。」健康走在前面領路帶著張凱來到了各個城區，只見四處人山人海，一片繁榮的景象，張凱問道：「現在雞籠登記在冊的人口有多少？」
「回大人，登記在冊的漢人超過了二十一萬口。倭人有一千餘口，佛郎機人有七百人左右。目前建設經費好緊張啊，各項費款差不多都要用盡了。」
張凱一邊聽，一邊點頭走著，待走到了紅毛夷館區，只見裡邊跑來跑去的都是些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的孩子與一些大人，全是明人，不由奇怪的問道：「這紅毛夷區怎麼沒有紅毛夷人？」
健康拉了張凱行至一角輕聲道：「正想回報大人，這紅毛夷館自從大人設立以後，就沒見過紅毛夷人來過啊。」張凱抓了抓頭暗道：「看來荷蘭人還沒混到這裡。也好，葡萄牙與西班牙已經夠我喝一壺的了。」
健康接著道：「去年，潮州藍一清造反，拒地四百里，許多潮州人逃難至此。下官就將他們安排到了這裡，那藍一清被十數萬大軍圍攻估計也支撐不了多久，待他敗了，那些官兵又要大肆殺良冒功，只怕潮州百姓會被屠盡。」說罷嘆了口氣。
張凱原地轉了兩圈方道：「那多派些船隻在那潮州，設法多救些百姓吧，至於官兵若是追究，就拿銀子堵上吧。」心中卻又是一陣肉痛，這銀子來的多不容易啊，去得卻快得很，三下五除二，張凱又成了負資產。
待進入了雞籠官衙內，一個小旗官行近道：「王大人，張大人，宋丹心大人遇到佛郎機人艦船的襲擊，宋大人以一敵三，全殲敵軍。俘虜一百三十四名佛郎機人。無一漏網。」
張凱與王健康相互一望，方與那小旗官道：「在那裡遇伏？」
「在呂宋西北五更路程的地方。宋大人先放了信鴿，正在返回中。」
張凱點了點頭命他退下。
次日，宋丹心回到雞籠修整，一路大笑著進了大廳，見了張凱與王健康就大聲喝道：「爽快啊，真是爽快，那些佛郎機人當我那巨艦是尋常貨船，想劫了我。還是張凱兄弟精明，你讓我將那些大炮都掩藏了起來。那些佛郎機人以為我就幾門青銅炮，大大咧咧的開近要我停船接受他們的檢查，我那裡肯啊，那船上尚有許多貨款金銀，那些貪心鬼定會見財起意，我就假意答應他們。待他們兩艘小破船從兩側靠近，我便一聲令下，眾兒郎們就掀了蓋子，打開弦窗，推出全部的大炮，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呢，幾個齊射過後，那兩艘小破船打了幾個轉就沉底了。近戰還是那些臼炮厲害，一發炮彈就能炸出丈許的大洞。可惜那臼炮就是射程近，而且準頭也差了點。
「第三艘小船見我厲害便想跑，被我又一個齊射打斷了桅杆，可惜那艘船的船體受了重傷，不一會也沉了。吃了這些番子這麼些年的氣，今日一併出了，痛快啊，痛快。」說罷取了桌上茶壺，昂頭直介面對口倒入口中，咕咕的喝了起來。
張凱又問道：「那些佛郎機人是呂宋的佛郎機人還是馬六甲與爪哇島子上的佛郎機人？」
宋丹心抹了嘴巴，敞開衣裳，撫著胸毛道：「應是呂宋島上的，他們船上的有不少的金銀貨物，三艘船上至少有幾十萬兩銀子的貨呢。」
張凱兩眼發光的望著宋丹心道：「貨呢？」
「可惜了，船都被打爛了，還能剩下點什麼？只撈上來一點生絲和綢子之類的東西。」宋丹心暗道：「金銀財物都被我收了起來，怎麼會給你呢？」
聽到都被送到海底了，只有點生絲之類的東西，張凱心中一陣失望，這些東西要賣到倭國或者佛郎機人那才能賣個好價錢，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個多月，還被海水泡過的次等貨。要在這裡等到下月才能湊點生活費回旅順啊，張凱心中很是無奈，養家可需要不少錢，尤其是還有一個那麼貪吃又有破壞欲的小貓。暗罵宋丹心這有肌肉沒大腦的笨蛋，連搶劫都不會搞，硬要把搶劫搞成大破壞，那麼多年的海賊白乾了啊。
呂宋，馬尼拉王宮，這裡的王宮早被西班牙人強佔，現在馬尼拉總督郎雷•比利正在與他的軍官們召開軍事會議。總督座在辦公桌後面，對面坐著幾位軍人。
「先生們，這裡就是明人自稱雞籠的地方，距明國大陸不超過20里格，位於菲律賓尖端西北方向36里格，是中國到馬尼拉和日本到馬尼拉兩條航線的必經之處。去年明人才開始在那裡建設，是一個深水大港，可容一隻大艦隊。港口入口狹窄，以300人築寨據守，炮火便可抵擋任何進攻。為了本群島（菲律賓群島）的安全，佔領這個港口是非常必要的。這是我們未來征服明國的計劃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總督用一根小棍指著掛在辦公桌后的海圖道。
切尼海軍少校站立起來敬了個禮道：「總督大人，我們的三艘軍艦被人襲擊，船員全部被殺死或者俘虜無一倖免，目前還不知道是何人所為，這可是海軍主力的三分之一啊。那片海域四處是船的碎片和船員的屍體，沒有任何敵人留下的痕迹，那三艘軍艦似乎被海上的惡魔撕碎了一樣。我認為我們目前必須調查清楚該襲擊事件的真相，也許是那些該死的葡萄牙人乾的，如果我們對上明國的海軍的話，狡猾的葡萄牙人一定會在背後插我們一刀。」
總督看著面前這位一絲不苟，滿臉鬍鬚的中年軍人，想了想道：「我的船員告訴我，在出事的時候，附近海上只有明國的一艘大型貨船，但是那艘大船只有四五門炮。不可能是他們乾的啊。」
切尼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道：「總督大人，我認為，應該是那艘貨船襲擊了那三艘軍艦。」
「那艘貨船用什麼襲擊無敵的西班牙軍艦呢？用船舵嗎？」這是馬尼拉海軍陸戰隊費雷羅上尉的嘲笑聲。
切尼看都不看那個滿臉嘲弄的費雷羅，他努力讓自己不要與那個白痴一般見識，並且繼續報告道：「總督大人，那艘大船我在海上遠遠的見過，雖然只露出了幾門炮，但是它的弦窗后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如果那些也是大炮的話，大人，它也許有足夠的力量一擊粉碎軍艦，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三艘軍艦竟然敗給了一艘明人的大船，三艘軍艦上合計有一百四十門大炮和弗郎機。也許明人還隱藏了許多東西，我聽馬尼拉漁民彙報說在雞籠以東的海面上，明人經常舉行大規模的海軍演習，他們的一些船隻還封鎖了倭國的水域，他們壟斷了倭人和我們的交易。我想也許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是呂宋，總督大人。」
費雷羅顯然第一次聽到這種消息，他有些驚訝的看著切尼，有急忙轉過臉來與總督道：「如果明人會進攻這裡的話，那馬尼拉的眾多華人……。也許我們該提前施行那個計劃，否則可能一切都晚了。」
總督看了看他們兩個道：「雖然我們佔領這裡，得到了華人的幫助，但是華人控制了本群島的經濟，他們的威脅很大，若是他們與明國海軍裡應外合，這會是一個大問題。好吧，先讓我考慮一下。」
費雷羅又道：「那些華人都非常的有錢啊，大人，我們可以趁機貼補一下軍費。」
過了良久，郎雷•比利露出貪婪的笑容，他裂開血紅的嘴唇露出森白的牙齒道：「我以總督及西班牙國王的名義，命令海軍與海軍陸戰隊、胸甲騎兵與所有的武裝人員，執行k計劃。」
雞籠海軍會議，牆上掛了一副巨大的太平洋地區地圖，這是超機密的地圖，張凱根據那個縮小的地圖擴大畫了一張，不料才過了幾日，就紛紛有艦長提出各種數據以做糾正，錯誤的地方也許只錯了幾毫米，實際上就會偏差超過上百里。宋丹心甚至拿出他的秘寶，據說是鄭和航海圖的幾張黃舊的圖紙來指出張凱地圖的錯誤重重。
張凱無法用什麼理由說服他們，無奈的把地圖交給他們修改，這張地圖就是綜合了上百張航海圖所畫出的明代最精確的太平洋海圖，地圖列為甲級一等機密，非艦長級別不得觀看。
眾人正在討論與佛郎機人做戰的策略，目前是假想戰爭會議，反正頭頭們都齊了，張凱就隨便召開了這麼個不三不四的假想會議。
張凱指著地圖上一個地方道：「這裡是一個小島，好像叫星加坡，島側的這條狹窄海道非常重要，如果我們佔領了這裡並設立炮台，就等於扼住了佛郎機人的喉嚨，他們就無法增兵了。」
卻聽宋丹心大笑道：「你不知道嗎？」
張凱鄂然道：「什麼不知道？」
宋丹心笑著道：「那佛郎機人有許多是從東方一個大陸經過一個叫關島的小島過來的。他們和星加坡有什麼關係啊？」
張凱漲紅了臉道：「原來有這種事啊，不過就算他們從關島過來，那這星加坡也非常重要，如果有機會我們一定要佔領這裡，現在要命令商船和軍艦注意搜集敵人的資料。我們要把這群貪婪的番鬼從大明的後院里趕出去。」
眾受夠了佛郎機人的前海賊們齊齊大吼道：「對，趕他們出去，趕走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