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

10。7

有些東西藏在冬日的寒雪下，無論表現得多麼安靜都是在等待春日融軟的那刻。

再次看見陽光的時候，言思遠無可避免陸郗明那雙熬夜的紅腫的眼。看見她醒過來，平靜的眼湖只是微波蕩漾，轉瞬又恢復平靜。

「真好，你還在。」她往大而柔軟的枕頭靠了靠，淺笑盈盈。不動聲色間澆滅了陸郗明所有的火氣，到底也只能幫她把被子捻好，略帶責怪的語氣詢問：「你為了那個人一個星期不好好吃飯？」

「擔心一個人的時候實在吃不下太多，現在，知道了真相，又感覺什麼都還不知道。」垂眸，自然的，不算太長的睫毛輕輕跳動。

陸郗明沉默許久只能吐出一聲嘆息：「相信一個人用的是心，發現一個人用的是眼睛，你把心全都給了他，那麼眼睛呢？能不能留給我？」

泰戈爾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的我愛你。

可是，言思遠，你生來就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怎麼會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難打的戰役不是正面交鋒而是游擊戰，你明知道他在哪裡，又找不到具體位置。陸郗明研究過兵法，研究過心理學，卻還是來不及研究言思遠這本書。

扶額，訴說一件事實：「周三思被保外就醫，用的是心臟衰竭這一理由。接下來，你……」

「算了，我已經無所謂了。」周三思的意思明顯是告訴她蘇莫不回來完全不是他搞的鬼，全是因為蘇莫自己不想回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子若不來，吾便給機會三次，實在無奈，情隨風消。

扭頭望向窗外，飛揚的雪依舊洋灑，彷彿不曾停止。

病房的門打開又關上，然後是盒子打開的聲音，驟然一股紅棗香味飄散。溫熱的白瓷碗盛了軟糯的紅棗粥，一隻勺子慢慢攪動，熱氣緩緩上升：「吃點吧，已經有輕微的貧血。再嚴重就是……就是壞血病。」

就著他伸過來的勺子張口，太久沒吃東西，喉嚨有短暫的灼痛。勉強扯出一抹笑：「郗明，小說里男主們都是瞞著女主的情況，默默給她們補充營養的。你現在直接說出來少了日後我發現時的驚喜，少了你表現的機會。你真的不會追女生。」

哂笑，似乎也只剩下這類軍哥才會這般直接。

陸郗明沒說話，專心的喂她吃完一碗粥，收拾好碗筷才又坐回床前：「沒關係，只要你知道就好。思遠，讓我陪在你身邊可好？」

手裡的紙巾滑落：「陸郗明，三個月和十三年哪個更長，況且，你是軍人，總要回到部隊去，而我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等待某個誰。」

「我會努力每陪你吃飯，陪你說話，你有自由只要試著習慣我出現在你的生活中就好。」這一刻的陸郗明放棄身份、拋棄地位『降低格調，簡單的目的只是希望眼前這個牽動他神經的女子能夠放棄那個不可能的執念。曾經有個女生拿著小說，指著上面「我讓你利用，直到你不想利用為止……我願意當那個替身讓你忘記他……」

那時候只覺得做作。一個男人只能是頂天立地無所不能，替自己喜歡的女人撐起一片天的漢子，哪裡能夠這麼矯情。然而，真正遇到才發現自己再無所不能面對她也只能嘆氣搖頭。她傷心，自己就覺得心肺都在揪痛；她病了，自己恨不得將最好的醫生24小時綁在她的床前……從此君王不早朝，現在看來也是能夠理解的。

人生就幾十年，除去她生病、傷心、睡覺、發獃，難得的歡心笑顏只想一眨不眨的映入腦海。

許多年後，病床纏綿也只是嘆息當初自己照顧著她，現在卻是她守在床前，安慰從遠處趕來的兒孫們，面容慈祥卻紅著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