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教室
午間休息在同學們裝腔作勢,千呼萬喚中踏著優哉游哉地步伐走來了。它是和藹的、它是慈祥的,它代言著激情、它代表著解放。很多人一聽到「叮鈴鈴」的鈴聲頓時從萎靡不振中容光煥發,精神奕奕起來。當然,剩餘的有一些人自然是伏在桌上疲勞地眯起了眼,頭枕在臂彎里,在書頁間鬆軟了下去。也有剩餘的一些人如遇大赦般蹦蹦跳跳地遠離了這被貼上了太多消極標籤的「是非之地」,朝著外面一旋風飛去,有一種不復返的氣魄。他們的臉上洋溢著難言地笑容,蕩漾著無盡的快意。是啊,校長也真是有魄力,居然搞了個午間不準休息的明堂,弄得全班,全年級甚至全校師生頓足抱怨,怨聲載道。也不知校長有沒有得知現在的這一情況,假如他晝夜不息想出的良好政策收到了群眾如此的響應,他會不會當場吐血呢?
卻說,一聽到鈴聲。雙雙的臉色就變了,變得異常蒼白,她的心隨著鈴聲的叫囂「咚咚」跳將了起來。她在擔驚受怕中等待著老師的「聖旨」,在心驚肉跳中等待著審判的到來,等待著末日的來臨。倒是一旁的林林顯得輕鬆許多,她的目光彷彿一直都遊離著,她的神情看起來很焦灼,也很恍惚。當然,以我們對林林的認識,不難推測,她絕不是為了自己的小事兒而如此這般,在我們的眼裡,她從來都不會因為自己犯了錯被老師「有請」而去做熱鍋上的螞蟻。她之所以不能平靜是因為一個念頭在她腦海里有了輪廓有了骨架,她越來越覺得大軍此次不來上自習與自己的中午的遭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正在這時,有人大聲喊道:「林林,雙雙!數學老師有請!」聽那口音幸災樂禍的成分至少佔了七成,畢竟是同班同學她自然不能表現的太不近人情,自然也有二分的同情,一分的無奈。聽到聲音,雙雙身形開始在顫抖,哭喪著臉不情願地離了座位。看著前面一臉淡定的林林顫聲道:「小林,這下我們可慘了,而後下意識的摸了摸微微翹起的臀部。」林林一聽,心裡微微一痛,再看她的動作,終於讓她下定了決心——決不讓這個無辜的、人畜無害、柔弱的妹妹受哪怕一絲的懲罰或者傷害。她自語道:「所有的一切由我攬了,所有的罪讓我來受。」
此時有好事者,慢慢地探過了頭,咧著嘴道:「怎麼,老師有請了吧,恭喜了!」看那說話者神情蕭索,一臉悲傷,一副慈悲的相,林林也不惱。平靜地回道:「呵呵,既然請了,那我就去『赴宴』,管他是不是鴻門宴。」身後的人看著她決然的身影,終究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
林林拉著雙雙的手輕快地走出了教室,似是要將一切丟棄在身後。而在去辦公室的路上,讓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雙雙冰涼的手掌及雙雙隱隱有些顫抖的手指。感受著由她手指傳遞的信號,林林心裡一陣莫名的難受。
彷彿是靈魂深處的某種召喚,在林林踏進辦公室之前她特意回頭望了一眼,可身後什麼都沒有,一直思念又擔心的那個人影彷彿就在身後又似乎是在星空的另一端。就是這輕輕地一望似是將咫尺的距離拉開到了只能以光年來計算的天際。就在她輕輕將門推開一線大喊報告時,大軍剛剛走到了二樓。也不知為何,站在走廊的大軍駐足朝著辦公室望了一眼,可哪裡卻什麼也不見。
走廊里有些幽靜,沒有打鬧者,沒有「廝殺者」,更沒有亂喊亂叫的人。縈繞在腦海的失落,纏繞在心間的憤懣不知為何,突然間一掃而光了。他閑庭信步走進了教室,更準確地說是闖進了教室。眼前的一切讓他苦大仇深地發出一聲冷笑。是什麼樣的情形呢,讓我們試著來勾勒一二:零星的人影倒伏在桌上,像被狂風吹過的麥子,萎靡不振。
大軍冷哼了一聲,嘴角爆裂開一絲嘲笑,低聲道:「一群豬就知道睡,希望下輩子的你們還能投胎成豬!」而當看到心靈也在其中時,他追悔莫及頻頻皺眉,然後果斷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立刻嘀咕道:「心靈哪是豬,她簡直是天上的嫦娥。」隨後,他的目光就再也沒能移開,她的睡姿是那麼的優美,彷彿她的一舉一動自始至終都帶著顛倒眾生的魅惑。就連她的睡姿也是那麼的讓人心旌動搖,神魂顛倒,似是要將人的魂魄攝去。
該怎麼去形容她呢?
該怎麼去描述她呢?
該怎麼去描摹她呢?該怎麼去勾勒她呢?這個曾經讓自己如痴如醉,這個曾經讓自己瘋狂的女孩呀!
這個世界有這樣的畫匠嗎?這個世間有這樣的筆嗎,可以將她勾勒的栩栩如生,可以精準地畫出她清晰的輪廓,分明的線條。我想,沒有的。但我們不妨試著去勾勒一二,眼前的她如畫中的睡美人,烏黑髮亮的秀髮披散在她精緻的臉上,如一泓流瀉的瀑布。姣美的容顏在髮絲的遮遮掩掩中露出了一山半形,越發的讓人心醉。那曼妙的身形就算是弓著趴著也是無法遮掩其美麗的,無法掩蓋其秀麗的。大軍就那麼不由得朝她走了過去,輕輕地靜靜地屏住了呼吸,站在了她的旁邊,溫柔地望著,而後慢慢地伸出了手。他不想別的,只想為她把那些散亂的青絲別到耳後,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全然沒考慮這該不該是他能做的,一心牽挂的林兒此時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他的眼裡他的心裡他的靈魂里只有心靈,只有心靈。在抖動的手指即將要觸及那玉容時,他緊張得無法呼吸了,眼中儘是迷離的神色。他怔怔地望著她,忘記了呼吸。就在這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彷彿宇宙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有風輕輕地,柔柔地從窗外吹了進來。撫摸過了大軍的臉龐,吹起了他的劉海。他身子一動,四指緩緩地併攏彎曲,移向了心靈。他移得那麼慢,似是生怕動作有些急促有些粗俗就會褻瀆了她,就會驚跑了她。有多少日子沒和她說過話了,有多少日子沒這麼近的望過她了——那曾經最愛的人啊。手指快要觸摸到了,就只差幾毫米,甚至手指能感受到她臉上的溫暖了,可就在這一刻,林林的笑聲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傳了過來,似是在對他說:「大軍,我又想你了!」他身子劇烈的顫動,下一刻,觸電般的縮回了手。
風去了,教室越發的幽靜了。
他茫然地站了一會兒,隨後,手指又慢慢地移向了她,終於輕輕地觸到了那一縷青絲那一縷秀髮。指尖處霎時穿來柔軟的質感,心裡蕩漾起莫名的喜悅。那個人似是感覺到了什麼,換了個姿勢,螓首朝向了牆邊。大軍驚慌地退了一小步,目光卻直勾勾的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大軍!」樓道里傳來震天地叫喚聲,他一驚,忙縮回了手,飛速轉過了身。只見,林輝大搖大擺橫著走了進來。一看到大軍,就咧嘴笑了起來。朗聲道:「快快交代,中午去哪兒瀟洒了?」不知為何,大軍心裡一陣煩躁。冷冷道:「關你屁事,一邊去。」說著,一把推開林輝,自顧自走了出去。林輝莫名其妙,討了個沒趣只得狠狠地將一張凳子踢翻,帶起了「哐當」的聲響,很多趴在桌子上的人抬起頭罵了句瘋子又趴下了。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幻想,幻境。所有的一切如夢,亦是真。
大軍重重地拍了一下額頭,站在了窗前。愣愣地望著窗外,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麼?這裡是他的地盤,也是他在課餘時間待得最久的地方。他看著窗外,遠望著千米處的大山,怔怔地出神。不自覺地或者不由自主地哼起了那首火爆的新歌「我走在那個下雨的秋天,我的愛被你摧毀,留給讓我的是最傷痛的紀念……」(這首歌是大軍從一錄音機中聽來的,這時全學校恐怕只有他一個人會唱。他和一個搭檔往往能迎領音樂的潮流。當時mp3、手機等東西可謂稀世珍寶,聽音樂無非兩個途徑,錄音機收音機!)
卻說,林林和雙雙怯怯地進了辦公室才發現只有數學老師一人,正在批改著作業。見了林林雙雙,微微一怔。道:「什麼事啊,雙雙正要支支吾吾要說什麼時,聰明的林林已然轉了過來,『原來老師將那事忘了』。隨後,又想,可不對呀,不是他叫我們來的嗎?最終,她嘻嘻道:「我們來看看辦公室需不需要打掃!老師一聽,即刻抬起了頭,連連道:「對!對!對!快掃一下,順便幫我打點開水!林林雙雙哪裡還敢遲疑,三下五除二清掃了起來。
掃除橫飛,拖把飛舞。幾下清掃完了辦公室。旋即一人提一暖瓶飛奔而去。「嘿嘿呵呵」兩人一路不停歇地笑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不歡快。
再說,大軍冷哼了一遍《分手在那個秋天》后,無力地進了教室。
林林和雙雙此時剛從「虎口」中脫離了出來,臉上的笑意不可掩飾。也不知怎麼回事,林林情不自禁地望向了窗邊,可那裡什麼都沒有。她發自內心爆發出來的笑意,就因這麼一望,不由打了折扣,心裡某個地方因此凹陷了下去。
下午的歷史課,大軍無心聽講,他一直趴在座位上閉著眼,想著中午的事情,也想著8號里的那些人。雖然是為了林兒才忍了下來,但他心情之複雜、所受煎熬之重是史無前例的。
老師在講台上憑藉著三寸不爛之舌,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吐沫橫飛幾近授業傳道、教書育人之能事。陽光從窗外傾瀉進來,流瀉在講台上,碎光照耀著老師的唾沫,發散出絢麗的光彩,分外的耀眼。講桌正前方第一排的一學生正低著頭,躲避著鋪天蓋地的唾沫,很多時候,他都默默的承受了這無妄之災。然而,興緻勃勃即將進入「**」狀態的老師無法容忍有學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無視他的精彩授課。於是,他一心二用邊講邊直視著噶莫道:「莫智福,好好聽課!」聲音很平靜,很柔和大有苦口婆心之意。老師的良言鼓舞了莫同學,他抬起了頭。於是乎,唾沫濺的他滿臉都是,瞬間將他淹沒了。有那麼一刻,他只覺從老師的口中噴出的唾沫如飛蝗劍雨般密密麻麻向自己攢射而來,他雖然害怕飛蝗劍雨卻也不敢閃躲,只好自認倒霉當一次活靶子。老師站在講台下講了一會兒「紅軍長征的意義」,似是也察覺到了什麼,就走開了。莫同學如遇大赦,慌亂地抹著臉。掌心中瞬時傳來粘稠的冰涼的感覺,讓他欲惡。與此同時,身旁的同桌捂著嘴咯咯咯咯地笑個不停,臉漲紅的跟什麼似的,卻也有一份美艷。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同桌,同桌感覺到他眼中逼人的寒芒后,絲毫不示弱還了他一個白眼,頓時將他的白眼壓了下去。看著莫同桌吃了苦瓜般的臉又不住地笑了起來,秀手捂著嘴巴,身子抖動的就像林中的葉子。甚至,能感覺到桌子都有些顫抖,乃至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莫同學氣不打一處來,暗暗想著:你不同情我也就罷了,還幸災樂禍,你幸災樂禍就幸災樂禍至於這麼誇張嗎?那時的他們畢竟還是孩子心性。不一會兒,莫同學醍醐灌頂般神秘一笑,下一秒,膝蓋猛然撞向了同桌的**。同桌吃痛,立即「噔」的坐直了。旋即冷冷地瞪向他,做柳眉倒豎嘴角抽搐狀,一副咬牙切齒凶神惡煞的模樣,潘多拉的魔盒就此徐徐被打開了。
他們的小動作老師自然是看在眼裡,但基於他們平日里聽話老實、表現不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理會了。倒是下課走的時候回看了一眼大軍,眼神頗為複雜。要知道大軍在他眼裡可是神童般的存在。他身為班主任,算是比較了解大軍。這孩子,讓他歡喜又讓他頭痛。一方面他的歷史學的特好,學習成績也穩穩站住前十,歷史動不動就考第一。另一方面,不太聽自己的話,每日里盡給自己惹麻煩,讓他不好管理。但總體而言,老師還是心疼他的。他在學歷史方面展現出的妖孽實力,使他不能視而不見。這孩子,平時不怎麼學習,作業也「一揮而就」敷衍了事。但他的天賦,實力不可小覷,不能忽視,他始終堅信此學生終有一鳴驚人之時。
課堂間,林林目光一直落在大軍身上不曾離去。眼中的柔情蜜語,憐愛之情暴露無遺,如水的眼波中帶有真心的憐惜及愛戀。只是大軍心事重重,一時間,忽略了她的身影她的目光。一般情況下,他們在課堂間眉目傳情,眼神交流不下十次,方才能靜下心來好好聽課。可今天,這個習慣性地動作突然遠去了。林林不能適應,於是她無心聽課。對她而言,比起自己的初戀,自己最在乎的人一節課又算什麼呢?成績又算什麼呢?豆蔻年華、情竇初開的她喜歡一個人竟是一發不可收拾。
她對大軍可謂情真意切,烈情似火。似是為了這個人,她寧願破碎也無怨無悔。
話說,剛進高一的她是那樣的勤奮,那麼的好學。整日價全身心投注在學習里也不怎麼打扮,以從枯燥乏味的學習中汲取知識為樂。可那書蟲的日子遠去了不見了,只因遇到了大軍,也因為大軍她每日里都要精心裝扮自己,每周一都會把有些捲曲的頭髮拉的格外直挺格外柔順,時刻都將自己點綴的很靚麗很乾凈。所有這一切只為那個曾讓她深深喜歡的男孩,那個她眼中冷酷的壞壞的帥男,那個讓她欲哭無淚讓她心碎過的男孩。
她不止一次地想過要遞過去一張紙條,然而她自己也不能解釋,為何自己就是沒有勇氣。每次擎起筆她都覺得鋼筆重如山峰,抓不起。但從另一方面來說,滿腔的話語又豈是白紙黑字,點滴墨水所能表達的?
她縱有千言萬語,百千思念萬般情絲欲待說,可是又說給誰呢?
她看著那個看似有些頹廢有些疲累的身形。狹長、明亮的目光里不由升騰起了一層水霧,原來,不知何時她對他已經著了魔。此刻,她有種想哭的衝動,有種發泄的衝動。所以,她緊緊地咬住了下唇,直到咬破了嘴唇,直到鮮血汩汩冒出,滑過下頜流入了脖頸中,消失不見。那血痕就好像有人用紅色的彩筆劃下的線條,凄艷至極。
她用手背揩凈了血跡,眼中浮現出無以言說的幽怨之意。她有些惱了,她有點狠大軍了,恨他第一時間沒到自己這裡來嬉笑怒罵、「甜言蜜語」一番。
可她心裡哪有恨,她哪裡狠得起來呢?
她勉強讓自己去相信,大軍心裡是有自己的,滿滿的就像自己裝著他般也在裝著自己,她真的相信了,於是,她嘴角不由蕩漾開一絲笑意,一滴喜憂的晶瑩淚水無聲地滑落,流過小小的臉頰,流到精緻的下頜留戀了一會兒不情願地滴落了下去,濺散在地面。她沒有搽拭臉頰的淚珠,只是抿著嘴望著黑板。而就在這時,大軍的目光悄然向她望來。熾烈如火,似要驅散掉她心中所有的愁絲,所有的惆悵。似要焚燒掉人世間一切的喜怒哀樂。
課餘時間,莫同學的同桌將莫同學撂倒在地,揚長而去。而莫同學還沒有從挫敗中恢復過來,就被人從身後向脖頸里灌進了一杯水。弄得莫同學嘶嘶呻吟,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