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鴛鴦殉主

第七十一章 鴛鴦殉主

趙姨娘一想不差,轉身就走,只得到邢夫人那邊找,哪裡知邢夫人一聽賈政的話,正合著將來家計艱難的心,巴不得留一點子作個收局.況且老太太的事原是長房作主,賈赦雖不在家,賈政又是拘泥的人,有件事便說請大奶奶的主意.故此邢夫人死拿住不放鬆.

鴛鴦只道已將這項銀兩交了出去了,故見趙姨娘掣肘如此,便疑為不肯用心,便在賈母靈前嘮嘮叨叨哭個不了.邢夫人等聽了話中有話,不想到自己不令趙姨娘便宜行事,反說趙姨娘果然有些不用心.

邢夫人到了晚上叫了趙姨娘過來說:「咱們家雖說不濟,外頭的體面是要的.這兩三日人來人往,我瞧著那些人都照應不到,想是你沒有吩咐.還得你替我們操點心兒才好。」

趙姨娘聽了,呆了一會,要將銀兩不湊手的話說出,紫漲了臉,正要回說,只聽外頭鼓樂一奏,是燒黃昏紙的時候了,大家舉起哀來,又不得說,趙姨娘原想回來再說,邢夫人催她出去料理,說道:「這裡有我們的,你快快兒的去料理明兒的事罷。」

趙姨娘不敢再言,只得含悲忍泣的出來,又叫人傳齊了眾人,又吩咐了一會,說:「大娘嬸子們可憐我罷!我上頭捱了好些說,為的是你們不齊截,叫人笑話.明兒你們豁出些辛苦來罷。」

那些人回道:「趙姨娘,你往日沒辦過什麼事,不過如今你成了主子,我們敢違拗嗎.只是這回的事上頭過於累贅.只說打發這頓飯罷,有的在這裡吃,有的要在家裡吃,請了那位太太,又是那位奶奶不來.諸如此類,哪得齊全.還求姨娘勸勸那些姑娘們不要挑飭就好了。」

趙姨娘道:「頭一層是老太太的丫頭們是難纏的,太太的也難說話,叫我說誰去呢。」

眾人道:「從前璉二奶奶在東府里是署事,要打要罵,那樣鋒利,誰敢不依.如今姨娘也鋒利些,這些姑娘們必然被你壓住。」

趙姨娘嘆道:「當日和如今,真是今不如昔.如今外頭的銀錢叫不靈,即如棚里要一件東西,傳了出來總不見拿進來.這叫我什麼法兒呢。」

眾人道:「二爺在外頭倒怕不應付么?」

趙姨娘道:「還提那個,以前管事的鳳姐是他的女人,如今的我,卻是和他沒半點關係的.他說銀錢不在他手裡,要一件回一件,哪裡湊手。」

眾人道:「老太太這項銀子不在二爺手裡嗎?」

趙姨娘道:「我也不清楚,你們回來問管事的便知道了。」

眾人道:「怨不得我們聽見外頭男人抱怨說:`這麼件大事,咱們一點摸不著,凈當苦差!'叫人怎麼能齊心呢?」

趙姨娘道:「如今不用說了,眼面前的事大家留些神罷.倘或鬧的上頭有了什麼說的,我和你們不依的。」

眾人道:「姨娘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只是上頭一人一個主意,我們實在難周到的。」

趙姨娘聽了沒法,只得央說道:「好大娘們!明兒且幫我一天,等我把姑娘們鬧明白了再說罷咧。」眾人聽命而去.

趙姨娘一肚子的委屈,愈想愈氣,直到天亮又得上去.要把各處的人整理整理,又恐邢夫人生氣.雖說邢夫人私底下說了要幫她變成賈政的夫人,但是,此時這邢夫人的行事,卻不見幫她的。趙姨娘也不知邢夫人是什麼打算。這些丫頭們見邢夫人等不助著趙姨娘的威風,更加作踐起她來.趙姨娘本來平素只是個奴才一樣的人物,只是生了兒子,比奴才們的地位高了那麼半分,好不容易熬到王夫人死了,才有了點權利,此時沒有銀錢,誰聽她的話。

雖說僧經道懺,上祭掛帳,絡繹不絕,終是銀錢吝嗇,誰肯踴躍,不過草草了事.連日王妃誥命也來得不少,趙姨娘也不能上去照應,只好在底下張羅,叫了那個,走了這個,發一回急,央及一會,胡弄過了一起,又打發一起.別說鴛鴦等看去不象樣,連趙姨娘自己心裡也過不去了.

邢夫人雖說是冢婦,仗著」悲戚為孝」四個字,倒也都不理會.

老爺是一味的盡孝,庶務上頭不大明白,這樣的一件大事,不撒散幾個錢就辦的開了嗎!

卻說李紈那邊,賈蘭走來說:「媽媽睡罷,一天到晚人來客去的也乏了,歇歇罷.我這幾天總沒有摸摸書本兒,今兒爺爺叫我家裡睡,我喜歡的很,要理個一兩本書才好.別等脫了孝再都忘了.

李紈道:媽要睡,我也就睡在被窩裡頭想想也罷了。」

眾人聽了都誇道:「好哥兒,怎麼這點年紀得了空兒就想到書上!不象寶二爺娶了親的人還是那麼孩子氣,這幾日跟著老爺跪著,瞧他很不受用,巴不得老爺一動身就跑過來找二奶奶,不知唧唧咕咕的說些什麼,甚至弄的二奶奶都不理他了.他又去找琴姑娘,琴姑娘也遠避他.邢姑娘也不很同他說話.倒是咱們本家的什麼喜姑娘咧四姑娘咧,哥哥長哥哥短的和他親蜜.我們看那寶二爺除了和奶奶姑糧們混混,只怕他心裡也沒有別的事,白過費了老太太的心,疼了他這麼大,那裡及蘭哥兒一零兒呢.大奶奶,你將來是不愁的了.」

李紈道:「就好也還小,只怕到他大了,咱們家還不知怎麼樣了呢!環哥兒你們瞧著怎麼樣?」

眾人道:「這一個更不象樣兒了!兩個眼睛倒象個活猴兒似的,東溜溜,西看看,雖在那裡嚎喪,見了奶奶姑娘們來了,他在孝幔子裡頭凈偷著眼兒瞧人呢。」

李紈道:「他的年紀其實也不小了.前日聽見說還要給他說親呢,如今又得等著了.噯,還有一件事,——咱們家這些人,我看來也是說不清的,且不必說閑話,——後日送殯各房的車輛是怎麼樣了?」

眾人道:「趙姨娘象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一貫是個不走心的,此番卻只能憑她去張羅老太太的事兒,想來老太太也是不得安心了。車輛也沒見傳出去.昨兒聽見我的男人說,璉二爺派了薔二爺料理,說是咱們家的車也不夠,趕車的也少,要到親戚家去借去呢。」

李紈笑道:「車也都是借得的么?」

眾人道:「奶奶說笑話兒了,車怎麼借不得?只是那一日所有的親戚都用車,只怕難借,想來還得雇呢。」

李紈道:「底下人的只得雇,上頭白車也有雇的么?」

眾人道:「現在大太太東府里的大奶奶小蓉奶奶都沒有車了,不雇,哪裡來的呢?」

李紈聽了嘆息道:「先前見有咱們家兒的太太奶奶們坐了雇的車來,咱們都笑話,如今輪到自己頭上了.你明兒去告訴你的男人,我們的車馬早早兒的預備好了,省得擠。」

眾人答應了出去.不題.

且說史湘雲因他夫婿病著,賈母死後只來了一次,屈指算是後日送殯,不能不去.

又見她夫婿的病已成癆症,暫且不妨,只得坐夜前一日過來.想起賈母素日疼她,又想到自己命苦,剛配了一個才貌雙全的男人,性情又好,偏偏的得了冤孽癥候,不過捱日子罷了.於是更加悲痛,直哭了半夜.

鴛鴦等再三勸慰不止.寶玉瞅著也不勝悲傷,又不好上前去勸,見她淡妝素服,不敷脂粉,更比未出嫁的時候猶勝幾分.轉念又看寶琴寶釵等淡素裝飾,自有一種天生丰韻.獨有黛玉渾身孝服,哪裡知道比尋常穿顏色時更有一番雅緻.

於是寶玉心裡想道:「所以千紅萬紫終讓梅花為魁,殊不知並非為梅花開的早,竟是`潔白清香'四字是不可及的了.林妹妹這樣打扮,是何等的風韻!」想到這裡,又想到黛玉自他娶親之後,越發的不理他了,不覺的心酸起來,趁著賈母的事,不妨放聲大哭.

眾人正勸湘雲不止,外間又添出一個哭的來了.大家只道是想著賈母疼他的好處,所以傷悲,豈知他們兩個人各自有各自的心事.

這場大哭,不禁滿屋的人無不下淚.還是薛姨媽李嬸娘等勸住.

孝幕內的女眷大家都哭了一陣.只見鴛鴦已哭的昏暈過去了,大家扶住捶鬧了一陣才醒過來,便說」老太太疼我一場我跟了去」的話.眾人都打諒人到悲哭俱有這些言語,也不理會.

到了辭靈之時,上上下下也有百十餘人,只鴛鴦不在.眾人忙亂之時,誰去撿點.到了琥珀等一乾的人哭奠之時,卻不見鴛鴦,想來是他哭乏了,暫在別處歇著,也不言語.

辭靈以後,外頭賈政叫了賈璉問明送殯的事,便商量著派人看家.賈璉回說:「上人裡頭派了芸兒在家照應,不必送殯,下人裡頭派了林之孝的一家子照應拆棚等事.但不知裡頭派誰看家?」

賈政道:「就叫趙姨娘在家的.還叫四丫頭陪著,帶領了幾個丫頭婆子照看上屋裡才好.」

賈璉聽了,心想:「趙姨娘也是不中用的.但寶釵是新媳婦,黛玉身體不好,也難照應。」想了一回,回賈政道:「老爺且歇歇兒,等進去商量定了再回。」賈政點了點頭,賈璉便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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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與俏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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