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大打出手(1.6萬)
章節名:第七十五章大打出手(1.6萬)
就在所有人都尋找著倪筱爾的去處時,沒有人知道,在馬來一處安靜的海島上,忽然多出了一對陌生的男女。
男人沉默堅毅,像個高大的保護神一般,始終寸步不離地跟在一個女人身後,如果不是他眼中透露出了太多對女人的眷戀,估計俊秀的面孔會吸引不少海島少女的愛慕之情。
而被男人一心挂念的女人,卻是個長相明艷的女子,漆黑的長發美到令海島上所有的少女都自慚形穢,恨不得能夠變身為童話故事中的女巫,用一樣魔法與她交換那頭美麗的秀髮。
海島上的許多居民都是從外地偷渡來的,有在逃的囚犯,有輸光身家欠債無數的賭徒,有窮困潦倒的內陸居民,也有被騙來此處的無辜女子,上帝將這個海島建在渺無人煙的大海中間,似乎就是為了收留這群被命運拋棄的可憐人們。
此刻,男人坐在海浪磅礴的礁岩上,一心一意地盯著海裡面的動靜,手中一柄叉子高高舉起,只待獵物一出現,就立馬出手。
一個扎著兩條麻花辮,穿著當地傳統馬來服飾的小麥色肌膚少女忽然出現在海岸上,大聲喊著:「重央哥,大事不好了!」
重央蹙眉抬起頭,只見小丫頭慌裡慌張,甚至連腳上的拖鞋也甩飛了一隻,她氣喘吁吁地奔到重央面前,拍了拍不斷起伏的胸脯,這才用極快的語速說道:「重央哥,素雯姐姐又去找倪姐姐麻煩了!她還拿了武器,說要一槍斃了倪姐姐!現在大家都跑去看熱鬧了!」
重央手中的叉子狠狠一摜,頓時海中一條遊動的不明生物就被插中了,少女嚇得倒退了好幾步,捂著心臟一臉害怕。
重央隨手拔起叉子,冷冷道:「帶路。」
少女見重央褐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殺機,有些恐懼,她吶吶道:「重央哥,雖說素雯姐姐不對在先,可是她對我卻是很好的,你可千萬別殺素雯姐姐!」
重央無聲地點頭,少女這才放下心來,帶著他朝沙灘上奔去,遠遠的就看見篝火升騰,一群人將兩個女人圍在中間,時不時地指手畫腳說著什麼。
見重央來了,人們紛紛讓開一條路,重央跟隨少女走了進去,只見一個長發被盤起,上身穿白色小褂,下身則穿了一條紅色民族民族長裙的美麗女子正端著槍,一臉惱怒地盯著對面的女子,連聲喝道:「你還愣著幹什麼?還手啊!」
黑洞洞的槍口對著的,是被海風吹得長發凌亂的倪筱爾,與海島上野性的女人們不同,她有著極其絕美精緻的一張小臉,始終帶著微笑弧度的柔軟的唇,此刻正緊緊抿著,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的邱素雯。
邱素雯見她始終不吭聲,咬牙扣動了扳機,怒道:「我再說一遍,你要是再不還手,我就開槍了!」她在海島上生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無論怎麼羞辱,卻始終冷靜自持,毫不反擊的懦弱女人,偏偏這樣叫人瞧不起的女人身邊卻一直有個出色的男人保護,令她不得不又是怨恨又是羨慕。
倪筱爾冷冷掃了她一眼,似乎壓根就沒聽見她的威脅,自顧自轉身提起地上的籃子,一瘸一拐地轉身就要離去。
邱素雯氣得火冒三丈,食指微微用力,正要扣動扳機,忽然聽到男人醇厚的聲音,「住手。」
她偏過頭,不知何時,重央正站在人群中,一臉厭惡地盯著她,被他眼中的神色刺痛,她哼了一聲,刻意提高了聲音大聲道:「這裡誰不知道,你喜歡那個瘸腿的女人!只可惜人家壓根就沒把你放在眼裡,熱臉貼冷屁股還能這麼心甘情願,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個真正的男人!」
瘸腿兩個字一出口,重央俊秀的臉上迅速爬上了一抹濃郁的烏雲,眼中漸漸有了幾分冷意,「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她是個女瘸子……啊……」眼前五彩斑斕的東西一晃,邱素雯的手臂迅速被纏上了一條長達兩米多長的海蛇,那海蛇昂起頭,三角腦袋剛好與她對上眼,天不怕地不怕的邱素雯立刻慘叫一聲,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重央走過去撿起她的槍,拿起石塊狠狠雜碎,這才追著倪筱爾的身影而去。
「少……」習慣性地想要叫出那個稱呼,最終仍是忍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倪筱爾,海邊危險!」話音未落,一波海浪捲起三尺高的浪頭朝那個孱弱的身影打去,重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飛快地奔跑到海岸線旁,將差點被浪頭席捲的倪筱爾給拖了回來,兩個人一起重心不穩倒在了沙灘上。
重央喘著氣,「就算再怎麼生氣,也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躺在身旁的女人目光無神地看著湛藍的天空,淡漠道:「事到如今,我還有活下去的意義嗎?」
重央猛地撐起身子,將她拽了起來,冷冷道:「難道沒了單亦宸你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原本只是想質問她,然而此刻看到她蒼白瘦削的小臉,頓時捨不得再責罵她,緩緩鬆了手,他低下了頭,輕聲道:「天黑了,回家吧。」
倪筱爾默默地爬起來,順著海岸線一路朝不遠處炊煙裊裊的住宅區走去,這裡全都是用石頭堆砌的房子,屋內的傢具也十分簡單,除了床和桌子,以及一些做飯的炊具,再也沒有多餘的裝飾。
倪筱爾從廚灶上拿起採摘的菜苗,低頭清洗著,耳邊的碎發眼看就要垂下來擋住她的視線,重央忍不住伸手想要替她撥開,被她輕輕躲閃開,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凝固了片刻的神情漸漸地展開,他裝作若無其事道:「我今天問過這裡的居民了,想要離開海島需要船,但是這一片海域已經足足有半年沒有出現船隻了,所以恐怕得想別的辦法。」
見倪筱爾一瘸一拐地想要去外面倒開水,他急忙上前,「我來……」他剛要接住水壺,只見倪筱爾手中的水壺一偏,滾燙的開水頓時灑到了她的右腳上,她疼得臉色一白,咬唇忍住了溢出口的驚呼。
重央心中一痛,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抱起放到床上,四處翻尋出了傷葯,他走到床邊揭開她的褲管,只見雪白的腿上早已鼓起了一片燙傷的小泡,頓時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以後你只管呆在家裡看書,其餘的事情我來做就好。」
他拿起傷葯正要給她擦上,她卻緩緩放下褲管,淡淡道:「我不需要擦藥。」繞過他,她就要下床。
重央咬牙將她拉回到床上,與她四目相對,一字一字道:「你想要自己的腿廢掉嗎?」
彷彿聽到一個笑話般,她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我的腿早就瘸了,無論怎麼擦藥,都不可能再好起來,你何必對一條廢腿這麼緊張?」
他垂下頭低低地嘆息,「倪筱爾,你不要逼我。」話音剛落,他伸手在她脖子上一劈,毫無防備的她身子一軟,倒在了他懷裡。
重央小心翼翼給她被燙傷的地方擦上了葯,這才停下動作,目不轉睛地盯著懷裡的女人,來到這海島已經足足三個多月了,自從她醒來得知自己的腿瘸掉之後,就一直懨懨地不怎麼說話,他知道她心裡依舊思念著那個男人,只是,苦於被困這座海島,因此遲遲無法離去。
昏暗的燈光下,她妍麗的眉眼令他心動,有心想要低頭吻她,身子在半空卻停住了,如今她雖不是少夫人的身份了,卻依舊是單亦宸的女人,縱然他再喜歡這個女人,心裡卻仍舊有幾分隱隱的不安。
重央終於抬起頭來,輕輕撫摸著倪筱爾的臉,柔聲道:「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漸漸忘掉他,與我一起在這島上過著安靜的生活。」腦海里閃過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他眼中的溫柔越來越濃厚。
屋外傳來小聲的呼喚,「重央哥,你在家嗎?」
他替倪筱爾拉上被子蓋上,匆匆帶上門走出去,只見依舊是白天那個小丫頭,頓時笑了,「玉珠,怎麼了?」
玉珠被重央清風朗月般的一笑給迷暈了頭,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要說什麼,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嘻嘻笑道:「對啦,我是想說,上次你問我關於如何回內陸的消息,我已經問過阿爸了,他說兩個月後的今天,就會有一艘商船經過這座海島,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回去啦。」
她年紀小,又喜歡長相俊秀的重央,因此無論他吩咐什麼事情,她都會努力辦到,只為了獲得重央一句稱讚,原本以為重央得知能夠回去會十分高興,誰知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看起來並不十分高興。
「重央哥,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她小聲嘀咕道,「這已經是最短時間內會到達海島的商船了,阿爸說,船長是他的好朋友的,到時候會來島上做客,重央哥,你是不是聽見我跟阿爸說不想讓你離開海島的話了?」
她低頭自顧自地說著自己的小女兒心思,察覺到四周一片安靜,抬頭看去,這才發現重央正在發獃,壓根就沒有聽自己在說話,頓時忍不住跺腳,「重央哥,你到底怎麼了?」
重央緩緩回過神來,沖玉珠淡淡一笑,「玉珠,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不要告訴筱爾,我想到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玉珠理解地點點頭,見重央恢復了溫柔的神情,頓時高興地蹦蹦跳跳走開了。
屋內忽然傳來劇烈的響聲,重央心中一驚,慌忙奔進屋內,只見倪筱爾倒在地上,一旁還有一個摔碎了的杯子。
他急忙將她扶起來,見她身上並沒有多出來的傷口,這才放下心來,一雙沉靜的眸子緊緊盯著她,「你什麼時候醒的,喝水怎麼也不叫我?」
倪筱爾面無表情地推開他,冷冷道:「我只是腿瘸了,眼睛還沒瞎,用不著你事事幫忙。」
見她神色如常,他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將她重新扶到床上休息。
倪筱爾背對著重央休息,直到聽到門外傳來他遠去的腳步聲,她才緩緩睜開眼睛,一抹流光溢彩的瀲灧閃過眼底,櫻唇緩緩彎出了一抹若有似無的淡薄笑意。
海邊一抹日出緩緩離開海平線,海島上的居民們陸陸續續從石屋裡鑽了出來,準備開始一天的勞作,卻聽到林子里傳來一聲槍響,接著,一群鳥兒拍著翅膀撲稜稜飛了出來,眾人彼此驚訝地對視了一眼,原本以為是誰的槍擦槍走火,然而很快,就聽到了一聲女人的尖叫,「救命啊!快來人啊!」
有些善良的居民正準備上山看看情況,卻見重央肩膀上扛著一個女人從山道上走了下來,那女人披頭散髮,小白褂紅色長裙,不正是昨天被一條海蛇嚇暈過去的邱素雯嗎?
有好事者已經嘿嘿笑出了聲,揚高了聲音沖重央笑道:「重央兄弟,你該不是跟素雯在上面呆了一個晚上吧?」
邱素雯從他的肩膀上揚起頭,怒罵道:「放屁!我邱素雯眼光高得很,才不會看上一個小白臉!」嘴上雖然說得決絕,心裡卻悄悄染上了幾分羞怯,然而想到他昨晚居然將她吊在林子里一夜,就立刻又怒火高漲,見他沉默著一路前行,她立馬低頭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這一口咬下去,邱素雯花上了十成十的力氣,明顯感覺到重央的肌肉因為疼痛而快速收縮起來,可是他竟然一聲不吭承受住了疼痛。
邱素雯愣愣地鬆口,只見他衣服上早已印出了一片鮮紅,正分神來著,忽然重央停住了身子,將她一把扔下,她結結實實地在沙灘上摔了一跤,疼得齜牙咧嘴。
「你……你簡直是個混蛋!」邱素雯指著重央,氣急敗壞。
「我警告你,下次再敢找倪筱爾麻煩,我就直接將你拋進海里餵魚。」他冷冷丟下一句,拋下邱素雯離開。
邱素雯拍拍屁股站起來,老遠就見到挎著籃子在海邊撿貝殼的倪筱爾,一襲單薄的衣裙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長發飛舞間,她冷淡的神情叫人生出一股不敢褻瀆的聖潔感。重央緊緊跟在她身後,那副溫柔專註的模樣似乎是看痴了。
環顧海灘上一圈,居然發現暗地裡投向倪筱爾的迷戀目光不在少數,其中還有幾個惡名昭著的流氓。邱素雯忍不住冷哼一聲,看來即使自己不找她麻煩,也會有其他人去找她麻煩。
正要回去睡覺,一塊小石子砸中了她的腦袋,邱素雯火冒三丈地回頭,「誰?」
只見一個留著絡腮鬍子的黑衣男人走了出來,笑嘻嘻道:「是我。」
「老三?」邱素雯的語氣漸漸平緩了下來,不是因為她的氣消了,而是這個被稱為「老三」的男人據說是在逃的殺人犯,來到海島上已經有一年有餘了,平日里獨居在海灘的另一邊,極少和其他人打交道,也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要試探他的底,結果被他揍得差點連命都沒了。
長此以往,大家都知道了他的兇悍,平日里沒人敢惹他,唯恐招上殺身之禍。
老三摸了一把自己的絡腮鬍子,用目光示意海邊的那一抹麗影,似笑非笑,「那女人是誰?」
邱素雯心中一驚,難道連老三也對倪筱爾有了那份心思?她忍不住問道:「你看上她了?」
老三哈哈一笑,「我對女人沒興趣,倒是對她身邊的男人感興趣。」說著,目光停留在了重央的身上。
他這樣一說,邱素雯就更糊塗了,不過她仍舊老實答道:「她和重央是三個月前來到海島上的。」
「重央?」老三饒有興緻地重複著他的名字,腦海里似乎閃過一抹模糊的記憶,卻始終抓不住,正暗自思忖,卻聽到邱素雯忽然低呼了一聲,於是抬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三個男人紛紛將重央圍住,即使邱素雯隔了這麼遠,也仍舊能夠嗅到濃濃的火藥味,眼看那三人將包圍圈縮小,朝重央逼近,她慌忙飛跑過去。
「哥們兒,把那女人借我們玩一宿,我保證第二天還給你,大家各自相安無事。」其中一個刀疤臉的男人一臉商量的表情跟重央說道,其餘兩個跟著猥瑣地笑了起來,幾雙淫穢的眸子不時看向倪筱爾的背影。
重央平靜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三個人全部一愣,沒想到重央居然一點也不害怕,刀疤臉打量了一下重央,見他一副清瘦小白臉的模樣,只當他為了男人的面子死撐,於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你只要晚上悄悄地離開屋子,給我們幾個小時的時間就行,我保證沒人知道你我之間的交易。」
重央的臉上又出現了一抹厭惡之色,他冷聲道:「我數三聲,立馬滾,否則後果自負。」
刀疤臉眼見這小白臉不僅給臉不要臉,反而一臉挑釁,頓時火大了,揮手就讓自己的嘍上,身後兩個跟班擼起袖子還沒近身,就「啪啪」兩聲被重央給摔了出去,趴在地上摔得鼻青臉腫。
刀疤臉頓時愣了,沒想到重央會有這麼好的身手,有心想要逃離,只是自己的手下正眼睜睜看著他,總不能丟了做老大的威名吧,想到這裡,他怒吼一聲,硬著頭皮撲了上去。
重央輕鬆地抬起腿,一腳踹中他的肚子,他同樣以拋物線的姿勢飛了出去,恰巧落在邱素雯的面前,她一顆緊繃的心頓時放下,沒想到重央以一敵三居然能夠不落下風,一顆芳心頓時又驚又喜。
「重央,你以前究竟是做什麼的,怎麼會身手這麼好?」邱素雯跑到他身邊,有些好奇。
「不關你事。」重央徑直從邱素雯身邊走過,一雙眼睛四處尋找著倪筱爾,等看到她坐在礁石上戲水,一顆心終於放下。
忽然不知道誰驚叫了一聲,「有人落水了!」
眾人的目光朝海里看去,只見靠近倪筱爾的海域方向,一雙手正拚命掙扎,那人全身已經沉了下去,看不清容貌。
陸續有人跳下去營救,只是那人似乎不行了,掙扎的水花越來越小,最後趨於平靜。
倪筱爾見狀,立刻毫不猶豫地跳進海里,朝對方游去,正是漲潮的時候,海浪極大,一個接著一個地朝她襲來,她艱難地游到對方身邊,一把摟住了他的腰,這才發現對方是個身高腿長的男人,根本就無法拖動對方。
她浮出水面喘了口氣,又潛了下去將他背在自己身上,咬牙道:「抓緊我,我背你游上去。」
正要向前划水,對方忽然緊緊勒住她的脖子,慌手慌腳地拚命掙扎,「救命啊!」她力氣不足,被他一股蠻力又帶入了水裡,嗆了好幾口海水,狼狽不堪。
倪筱爾使出巧勁,掙脫了被他死死勒住的脖子,回頭看去,忽然瞥見了在水中拚命撲騰的男人的真容,一張被絡腮鬍遮住了面容的臉,如果不是他那雙湛湛有神的眸子,她幾乎以為自己碰到了不懷好意的海盜。
眼見跳下水救援的人快要到達,她瞥了一眼在水裡撲騰得有模有樣的男人,轉身往回遊。
絡腮鬍男人忍不住大喊,「喂,你怎麼能夠見死不救?」
她回頭,平靜無波的臉上忽然露出嫣然一笑,「像你這種喜歡戲耍別人的騙子,死在這裡就是活該。」
老三呆了一呆,頓時忘記了掙扎,邱素雯說她是一個無趣又懦弱的女人,如果她真是這樣的女子,那麼剛剛那色若春曉之花的燦爛一笑,是自己眼花了嗎?
直到倪筱爾游得遠了,他才記起要撲騰水花呼救,只是救援的人早已游到了他面前,一臉古怪,「老三?怎麼是你?」
老三慢騰騰從水裡站了起來,微微一笑:「怎麼,在那邊住得久了,我在水裡洗個澡都不行了?」
「啊不不,你繼續洗……」男人摸了一把鼻子,心裡暗罵剛剛不就是你這個王八犢子一個勁兒地喊救命嗎?只是礙於老三的威名不敢得罪他,只能悻悻然往回去。
重央將海邊發生的一切收入眼底,早已脫下外套給渾身濕漉漉的倪筱爾披上,他有些惱怒,「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你何必去救他,被戲耍了一通?」
倪筱爾擦了一把臉上的海水,平靜道:「我救他,只是出於本心。」
見她無視他的關心,再次拋下他要走,他怒了,閃身擋在她的面前,「你對一個陌生人都這麼關心,為什麼不能將那份關心用在我身上?以前我們之間不是這樣的!」
倪筱爾攏緊了衣服,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凝視著他臉上的痛苦,此時此刻,這份痛苦,是真的嗎?她知道自己不該對他如此殘忍,當初要不是重央將她從光頭佬的手中救走,說不定她現在早就死了,他對她的好,她全部都記在心裡。
她或許可以很感激他,可是感激不是愛,在這片荒蕪的海島上,只有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他懷著那麼深的心思想要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她十分明白。
可是給了他希望,她就會陷入對另一個男人的愧疚當中。
當她從陷阱中掉落下去的那一刻,那個男人傷痛絕望的眼神至今仍舊在她的夢中歷歷在目,倪筱爾知道,除非是那個男人不要自己了,否則,她絕不會放棄回去的希望。
「重央,我們之間,只能是朋友。」她輕輕開口,斬斷了他的最後一條希冀與退路。
重央知道倪筱爾骨子裡透著一股倔強,沒有讓她死心的證據,她根本不可能與他在一起,想到這裡,他反倒沉默了,抬手拉起從她肩頭滑落的外套,他輕聲道:「你想怎樣都好,只要你高興。」
這樣的低聲下氣,只不過是為了能夠減少她對他的疏離與淡漠,只不過是為了等候到一個最恰當的時候,讓她乖乖來到自己身邊。
她閉上眼睛,不願在這件事上與他繼續糾纏,俏麗的臉上浮起幾分疲憊,「重央,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重央並沒有勉強她,「也好,我讓玉珠送你回去。」他沖玉珠招招手,那個可愛機靈的小姑娘就從不遠處的篝火旁飛跑著過來了。
「重央哥,有事找我?」玉珠大眼睛一閃一閃地看著重央,臉頰上有著因為跑步而飛起的紅暈。
「玉珠,我還有些事情要忙,你先幫我送筱爾回去休息。」
玉珠對重央的要求自然是滿口答應,她笑嘻嘻地扶著倪筱爾朝石屋走去,一雙大眼睛則悄悄打量著倪筱爾。
這個姐姐的手摸起來真的好柔軟,皮膚白得像雪一樣,不僅長得美麗,氣質也很好,也難怪重央哥哥喜歡她,換做她是男人,也一樣會著迷吧。
重陽哥哥對她這麼好,海島上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羨慕她,可是為什麼她對重央始終那麼冷冰冰?
玉珠心中的好奇全部擺在了臉上,始終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倪筱爾瞥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心中好笑,「玉珠,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再不說我都替你憋死了。」
玉珠嘻嘻一笑,滿臉嬌俏,「就知道瞞不過倪姐姐,倪姐姐,重陽哥哥那麼喜歡你,可你為什麼老是對他愛理不理的呢?我覺得這不公平。」
尤其是倪筱爾剛上海島的那陣子,身體虛弱,幾度因為腿傷疼死過去,重央哥衣不解帶照顧了她一個多月,連眼睛都敖紅了,要不是後來島上有個醫生幫倪姐姐醫治好了病,估計重陽哥哥真的會因為倪姐姐而瘋掉吧?
倪筱爾嫣然一笑,「玉珠身邊也有喜歡你的人吧,聽說最近大頭跟你表白了,可你也對他愛理不理的,大頭一定傷心了吧。」
「那當然不一樣了!我又不喜歡大頭,我心裡有喜歡的男人……」玉珠正要努力反駁,偏過頭卻看見了倪筱爾臉上綻放的笑容,燦爛奪目到令人眩暈,她第一次從倪筱爾臉上瞧見這樣不加掩飾的美麗,震驚之下竟然忘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
「玉珠,我心裡也有喜歡的男子。」她眼中波光瀲灧,嬌艷動人,似乎沉浸在美麗的回憶當中,「他還在等我。」
玉珠收回目光,嘀咕道:「可是萬一那男人早就忘了倪姐姐,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呢?」她記得上個月海島上的李大叔剛死了妻子才一個星期,就另娶了別人,心裡對待愛情的忠貞從來都不抱有幻想,就像雖然她喜歡重央,但也並不介意將來能夠和倪筱爾一起呆在重央身邊。
倪筱爾淡淡笑了,「就算他真的忘了我,我也要親眼看見那一幕。」她相信他,一如從前他相信她一樣,除非眼睜睜地死心,否則,她一定要離開這裡。
看著她堅定的容顏,玉珠不禁想起重央向自己打探商船的事情,她有心想要告訴倪筱爾,然而重央再三囑咐的模樣從她腦海里滑過,玉珠忍了下去,她想,倪姐姐總有一天會清楚的,就讓重央哥哥親手將這個消息告訴她吧。
親眼看著倪筱爾一瘸一拐地走進石屋裡,玉珠這才回去,她走了沒多久,一個身影出現在石屋外,那人意味深長的目光掃向屋子,銳利如刀。
倪筱爾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忽然聽見石屋外傳來口風琴的聲音,那聲音悠揚婉轉,如訴如泣,配合著海浪深沉的拍打,彷彿講述著一個哀怨的故事,令人忍不住豎起耳朵細細聆聽。
她忍不住好奇地起床,赤著腳走到屋外的海灘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背對著她的男人,身材高大,坐在一塊巨大的礁石上,映著湛藍的海景,一襲襯衫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看得有些恍惚,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重央的呼喚,「筱爾,你怎麼出來了?」
「隨便走走。」她回頭敷衍了一句,再掃向剛剛那個地方,驚訝地發現那男人消失不見了。
重央不疑有他,走近了才發現她白皙的腳踩在沙子里,頓時心疼地彎下腰,掏出懷裡的手絹輕輕地給她擦拭,認真的模樣引來不遠處一群女人們的嫉妒。
他溫暖的手令倪筱爾心裡升起一股淡淡的憂傷,她低頭看著他溫柔細緻的動作,忽然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腦袋。
重央一怔,繼而狂喜地抬起頭看向她,自從來到海島上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對他有過親昵的動作了,他結結巴巴道:「筱爾,你……你決定不和我吵架了?」
她驚覺自己做了些什麼,赫然想要伸回手,被他猛然抓住,頓時惱怒地看向他,「鬆手。」
短暫的喜悅過去之後,重央鎮定了下來,儘管他知道她此刻生氣異常,然而內心的那股潮水般的悸動告訴他,他的忍耐力不多了。
「筱爾,我想,我沒有辦法和你做朋友了。」他凝視著倪筱爾,棕色的眸子里閃耀著無邊的璀璨。
倪筱爾愕然,「重央,你……」她忽然驚叫一聲,晃過神來,自己已經被他打橫抱了起來,大步朝石屋走去。
「重央你瘋了?」她拚命捶打著他,想要從他懷裡下來,然而他仗著男人的力氣,始終將她死死地抱在懷裡,一直到進了屋子,他將她扔到了床上,一雙棕色的眸子在細碎的劉海下閃耀著野性的色彩。
倪筱爾從沒見到過這樣的重央,她一步步往床的角落縮去,一臉戒備,「你想要幹什麼?」
重央沒有說話,卻開始解自己的衣服,他一把扯下自己的上衣,露出了結實的胸膛,倪筱爾心中一驚,捂住臉就要跳下床奔出去,被他再次拉了回來,此時的他,野蠻得像個原始人,平日的沉穩一去不復返。
他將她抵在自己的身下,怒道:「不許逃!倪筱爾你看著我!」強行將她的小臉板正,他指著胸膛上的一道可怖的疤痕,一字一句道:「這道疤痕,是我全身上下受傷最嚴重的一次,你知道我什麼時候受了傷,又什麼時候癒合的嗎?」
她被迫將目光轉向他的胸前,那是一道蜿蜒如藤蔓的醜陋傷疤,長達三十厘米左右,看傷疤的顏色,似乎是新近增添的。
緩緩閉上眼睛,倪筱爾面無表情,「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重央痛苦道:「即使你從沒有正眼看過我,從沒有在乎過我,可是在海島上的這幾個月以來,你真的看不到到我對你的好?這道傷疤,是我上山給你採摘草藥,從山上不小心滾下來,被一塊利石所傷,我躺在地上流了很久的血,當時以為自己要死了,還在擔心我死了誰來照顧你,可你居然沒有一點感動?」
他喘著粗氣,像一頭瀕臨死亡的野獸,做著最後的掙扎。
倪筱爾知道,重央已經失去了理智,她放低了聲音,緩緩說道:「重央,我很感激你,這段時間要是沒有你的照顧,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你不要激動,先冷靜下來好不好?」她試圖安撫他的情緒,於是抬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溫柔而又小心。
他果然安靜了下來,不再歇斯底里地想要得到她的認可,重央靜靜地躺在她的膝蓋上,喃喃道:「倪筱爾,我從很早很早就開始喜歡你了,你不知道,追逐著你的背影究竟有多累……」
他像個孩子一樣翻身面對著她,與她四目相交,執著地想要從她的眼神里看清楚她此刻的心緒,倪筱爾咬唇避開他的眼神,「時間不早了,睡吧。」
他看著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你過來和我一起睡。」
從前,他一直都是打地鋪在地上睡,這張床,從來都是倪筱爾一個人的專利,然而今晚,重央卻堅持要躺在倪筱爾身邊,他不再忍讓退避了。
倪筱爾依言睡在了他的身邊,渾身緊繃,重央伸手剛要摟住她的腰,就聽到她冷冷的聲音,「你再對我動手動腳,我就出去睡。」
他的動作僵了僵,終究沒有勉強她,緩緩鬆手看著她入睡。
海風呼嘯著從沙灘上刮過,寂靜可怕的夜晚,身邊的男人發出平靜的呼吸聲,然而倪筱爾卻絲毫沒有睡意,她緊緊摸著枕頭下的一把匕首,這是當初為了防身,她放在身邊的唯一武器,只要重央繼續輕舉妄動,她就拿出來做最後的反抗。
黑暗蔓延的夜裡,孤獨也隨之而來,倪筱爾忽然想起了單亦宸,他恐怕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現在在重央手裡吧,他曾經的屬下,那個一直與他並肩作戰的重央,早已不是他們記憶中的善良靦腆的男孩兒了。
她鼻子一酸,卻不敢哭出聲音驚動身後的男人,重央對她早已失去了耐性,他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會發出致命的威脅,她很害怕,很無助,可是她明白,在這裡,除了她自己能夠救自己,所有的人都不能依靠更加不能相信。
單亦宸,我一定會活著回去見你。黑暗中,她的眼睛散發出堅定奪目的光彩,雙手再次握緊了匕首,她緩緩閉上眼睛,將眼眶的淚水死死忍住。
一大早,重央就起床去幫隔壁的鄰居搭建昨晚被海風摧垮的草棚,倪筱爾趁機迅速穿好了衣服奔出房子,呆在重央身邊始終令人感到不安,她唯有遠離他,才能獲得片刻的安寧。
倪筱爾走到海邊,坐在礁石上,見四周無人,她輕輕掀開自己的長裙,看著一雙纖長白皙的雙腿,這雙腿,自從摔斷之後沒有及時治療,就落下了後遺症,走起路來始終一瘸一拐,海島上醫療設施不完善,想要徹底醫好腿根本就不可能,倪筱爾只能寄希望於離開這裡,重新找醫生幫自己恢復。
正低頭思忖著重重心事,忽然聽到刻意輕微朝自己接近的腳步聲,她悄悄握住身邊的一塊小石頭,在身後那人的氣息逐漸變得濃重時,猛然起身回頭一扔。
那人極快地閃身避開,倒是倪筱爾看清他的面容,有些吃驚,「是你?」
老三摸了一把自己的鬍子,笑嘻嘻打量著她,一雙發亮的眸子饒有深意,「是我沒錯,原來你對我這麼念念不忘啊。」
倪筱爾想起海島上所有人對他的評價,似乎他不是善茬,然而他每次出現在自己面前,卻始終一副玩世不恭人畜無害的模樣,叫她有些疑惑,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不過這些跟她可沒有什麼關係,倪筱爾冷下臉來,嬌艷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這裡是我先來的,我需要安靜,麻煩你離開。」
老三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冷若冰霜的臉,腦海中閃過那日她驚鴻一瞥的燦爛笑靨,明知道此刻的冰冷只是她為了保護自己戴起來的面具,他仍舊忍不住逗她,「我剛剛從那邊過來,看到小白臉在到處找你,你再不回去,估計他就要找到這裡了。」
倪筱爾板著臉從他身邊過去,卻被他一把抓住,不顧她的掙扎,他利落地迅速將她拖到一塊礁石後面,一把按下她的腦袋,低聲道:「噓,別出聲。」
「筱爾!」重央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顯然如老三所說,剛剛才找來這裡。
倪筱爾抬起眸子掃了老三一眼,除了他的眼睛,整張臉都被濃密的鬍鬚覆蓋,她明知道這人的出現一定別有居心,然而此刻卻心甘情願地被他利用,不願意走出去見到重央。
見她一雙美目俏生生盯著自己,老三忍不住摸了摸鬍子,低聲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很英俊?」
倪筱爾翻了翻白眼,轉頭盯著重央的舉動。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倪筱爾,於是轉身離開。
倪筱爾剛要起身,忽然被老三敏捷地拉住,她惱怒地正要出聲呵斥,被他一把捂住了嘴。
順著老三的目光看去,只見重央居然去而復返,一雙機敏的眸子略帶懷疑地掃視了一下四周,她的額上迅速沁出了幾滴冷汗,沒想到重央的疑心居然這麼嚴重。
直到重央真的離去之後,老三才鬆了手,微微笑道:「我幫你解決了一個死纏爛打的男人,你該怎麼感謝我?」
隔得很近,明明是破衣爛衫不修邊幅的男人,有別於那些渾身冒著汗臭味的男人,他的身上卻一直都有一股好聞的味道,令她緊蹙的眉頭微微展開了幾分,對他的惡感也減少了不少。
倪筱爾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心中衡量半晌,終於不再冷著臉偽裝下去,她淺淺一笑,臉頰邊頓時多出了兩個微不可見的小巧梨渦。
「你這麼聰明,一定有辦法幫我徹底擺脫重央,對不對?」她眨了眨眼睛,一掃往日的無趣與冷漠,靈動得彷彿她的個性本該如此。
老三愣了一下,早知道她偽裝了許久,卻沒想到她的真實性格令他如此吃驚,不過他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她說的話上,看來這個女人不僅善於偽裝,還有幾分小聰明。
跟聰明人說話自然不需要遮遮掩掩,他目光微沉,「辦法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拿什麼來換。」
見老三終於擺出了交易的姿態,倪筱爾爽快地回答:「你想要什麼?」跟在單亦宸身邊許久,她早已學會了開門見山,乾脆利落的辦事方式。
老三再次被她的果斷給震住,他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低低笑了起來,「我想要的東西,你肯定有,等幫你徹底擺脫了重央,再履行今日的約定也無妨。」
明知道他所說的事情一定非比尋常,然而他的身上有一種令她想要賭一把的衝動,比起重央的步步緊逼,眼前這個不過見過兩次的陌生人卻更能令她心安。
「好,成交。」她鄭重地伸出白皙的小手,做出與他擊掌的姿勢。
他斜睨了她一眼,從袖子中伸出左手,與她擊掌,雖然是極快的一下,然而倪筱爾仍舊看見了,他的左手有六根手指。
兩個人的聯合作戰從這一刻正式開始,彼時的倪筱爾,並沒有想那麼多,她只想擺脫重央,擺脫這片海島,卻從沒有想過此後的人生,卻與這個男人有了那麼多的牽絆。
命運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往往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刻,送來意想不到的人。
自從與老三達成聯盟之後,倪筱爾的心裡安定了許多,她依舊回到石屋,為的卻是打探清楚兩個月後的那艘商船到達海島的具體時間與位置。
那日重央與玉珠在門外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要不是自己失手打碎了杯子,驚擾了他們的對話,或許能夠得知確切的日期。
重央瞞著她,居心不純,而老三雖然答應了要幫助她,但她絕不會在這種時刻全然相信他,過往的經驗告訴她,除了自己,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
掀開帘子走進去,只見桌上擺滿了飯菜,重央正靜靜端坐在飯桌前,見到她走進來,他黯淡的臉上頓時燃起一股喜悅,「我找了你半天,怎麼才回來?」
本該厭惡他對她做出的種種事情,然而此刻見到早已涼透的飯菜,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倪筱爾難得地露出她的柔軟態度,「我去山上轉了一圈,那裡空氣很好,漫山遍野的野花,景色很美。」
倪筱爾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解釋自己的去處,在重央看來,還是第一次,他垂下頭,遞給她筷子,「快吃吧,如果你喜歡,以後我就在山上建造一幢木屋,我們住在那裡,整天與花鳥蟲獸作伴也挺好的。」
久違的輕鬆與喜悅重新填滿了他的心裡,他忽然慶幸自己昨日忍耐住了自己的慾望,沒有踏破最後一道防線,或許,只要自己放慢腳步,再多耐心地守候幾日,倪筱爾真的會走到他身邊與他在一起呢?
重央自顧自地微笑,完全沒有意識到倪筱爾眼中的歉疚,兩人各懷心思地吃完飯,重央收拾了碗筷,將被褥重新鋪到了地上,回頭見倪筱爾脂粉不施,清水出芙蓉的模樣坐在床上,忍不住心中微微一動,就要上前抱住她。
倪筱爾見重央上前來,急忙抱著被子像頭受驚的小鹿一般,朝後蜷縮,大眼睛里盛滿了無辜的淚水,她現在琢磨透了重央的心理,知道只要自己適當示弱,他是不會對自己強來的。
果然,重央慌忙退後了幾步,他鄭重其事地說道:「昨天是我太衝動了,你放心,我不會逼你,以後都不會再讓你難過了。」
倪筱爾從被子里探出頭來,見他躺在了地上,頓時將心放了下來,不管他做出的承諾能不能實現,至少她爭取到了一個晚上的時間。
也不知道老三拿什麼辦法聯合了邱素雯,第二天一早,就在重央要與倪筱爾一起去山上時,門帘裹著一股咸濕的海風被掀開了。
面對不請自來的邱素雯,重央的臉色不算十分友善,將目光放在邱素雯滿臉淚痕的臉上,重央皺起眉頭,「有事嗎?」
邱素雯衝上來就質問他,「我聽玉珠說你打算離……」
「滾出去!」重央迅速打斷她的話,臉色陰沉,眼見邱素雯不甘心地想要再次開口,他回頭沖倪筱爾溫柔道:「你先呆在屋裡,我處理完事情就陪你上山。」
粗魯地將邱素雯拽了出去,絲毫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心情,「我警告過你不許再來這裡接近筱爾,如果再有下次,絕不留情!」
邱素雯眼裡的淚水嘩嘩直淌,她原本以為自己從來都不會哭的,但是想起有人告訴她,重央會在兩個月後帶著倪筱爾離開,就難受得想要死掉。
狠狠甩開重央,邱素雯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冷冷道:「既然你對我沒有半分情意,我也不用在你面前假裝了,重央,你可以不把我放在眼裡,可是,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手中的匕首快如閃電地抵住他的胸膛,她仰起頭,微微彎起唇,露出一抹嘲諷的神情,「我邱素雯從來不在乎什麼男歡女愛,可要是被我看上了,我就勢必要得到,無論是你的人,還是你的心,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重央並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邱素雯的那把匕首在他眼裡,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的一個玩具而已,不具有任何威脅性,他正要不耐煩地推開她,忽然鼻端嗅到一股濃烈的香味,頓時臉色大變,「你……」話音未落,早已倒了下去。
她半跪下來,撫摸著他英俊的臉頰,輕聲道:「我知道你身手很好,所以聲東擊西用的迷香,如果你要恨我,就儘管恨吧。」
輕輕打了個響指,迅速湧上來兩個男人,邱素雯冷冷道:「把他抬到我家。」
倪筱爾站在門旁,側耳傾聽了許久,直到門外再沒有一絲聲響,這才打開門,只見老三正笑眯眯看著她,一臉閑適。
「不許傷害重央。」猶豫了許久,她才輕聲道。
老三嘿嘿一笑,「邱素雯愛他還來不及呢,趕快跟我走吧,等他醒了事情就不好辦了。」他正要抬腳,卻見到倪筱爾一瘸一拐地小步挪動,頓時眉頭一皺,上前將倪筱爾一把扛在了肩頭,驚得她立刻瞪起了眼睛,「放我下來!」
「你閉嘴!」他打斷她,抬起手作勢要打她屁股,倪筱爾見他面上帶了幾分輕薄,生怕他來真的,頓時咬牙不吭聲了。
一根小小的火柴發出微弱的光,點亮了整個屋內的情景,隨手將燈點上,邱素雯這才坐到床邊細細打量著暈過去的重央。
也只有在他昏迷過去的時候,才肯讓她看清他臉上的每一寸表情。
邱素雯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重央的時候,那天她正好和玉珠在海邊戲水,老遠就看到隨著海水漂浮過來一個男人,彼時他早已昏迷過去,卻始終緊緊抓著那女人的手。
她第一眼看到他蒼白英俊的容顏開始,自己平靜如水的心彷彿被投進了一塊石子,她終於明白,這世上無論是怎樣的女人,只要遇上了那個對的男人,就真的會失去理智奮不顧身。
誰都沒有想到她會真的對一個海島上來了沒多久的外人著迷,從此悄悄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為了討好那個冷漠的女人,委曲求全低聲下氣,邱素雯可憐他,卻想到和他比起來,自己似乎才是最可憐的那個女人。
「我十歲就跟父親來到這裡,從此再也沒有出去,父親去世前說,女人不要輕易地喜歡上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否則就會像我的母親一樣終身不幸福,可是我不相信父親的話,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覺,重央,留在這裡,跟我一起生活,好嗎?」
邱素雯喃喃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著他微微起伏跳動的心臟,頓時有些眼眶濕潤,正沉浸在無限柔情當中,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玉珠歡快的叫聲,「素雯姐姐,阿爸叫我來喊你一起吃飯!」
邱素雯慌忙擦了一把眼淚,拉下床簾,隔絕了與室外的連接,這才回過頭微笑道:「玉珠,我已經吃過了,正準備休息,你回去替我謝謝你阿爸。」
玉珠笑眯眯地點點頭,卻沒有馬上走開,她神秘兮兮地湊到邱素雯身邊,小聲道:「素雯姐姐,你猜剛剛我來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邱素雯擔心重央會馬上醒過來,有些緊張,於是腳步稍稍往外移動了幾步,有意將玉珠帶離屋內,等走到了門口,她才鬆了一口氣,笑著看向玉珠,「你呀,人小鬼大,看見什麼都大驚小怪的,該不是又看到海島上有人裸泳吧?」
玉珠拚命搖頭,「才不是呢,我剛剛走過海灘的時候,好像看到老三扛著一個女人離開,大家都說老三殺人不眨眼的,你說他會不會已經把那女人給殺了啊?」
邱素雯臉色不變,淡淡道:「是嗎?老三的事情咱們還是別插手為好,免得惹禍上身。」
玉珠本來是想把這件事情當做特大新聞來告訴她的,此刻見邱素雯臉色如此平靜,頓時覺得自討沒趣,嘆了口氣,「好吧,素雯姐姐,反正我也已經將這件事告訴阿爸了,阿爸說晚上帶幾個人去老三那邊瞧瞧。」她沖邱素雯揮揮手,甜笑道:「我走啦。」
邱素雯將門緩緩合上,走到床邊掀開帘子,重央還沒有醒轉,她盯著他凸起的喉結,忽然臉上有些發熱,伸手輕輕摩挲著他臉上的肌膚,她情不自禁地低下頭靠近他的唇。
「素雯姐姐……」門忽然再次被推開,一股海風隨著玉珠清脆的聲音灌了進來,邱素雯的動作僵住,而玉珠的話也梗住了。
「你……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重央哥他怎麼了?」玉珠獃獃地看著眼前曖昧的一幕,即使她再怎麼安慰自己,早就知道邱素雯喜歡重央,可是此刻親眼看到她與重央之間的親熱,仍舊有些心裡發堵。
邱素雯這才回過神來,想要解釋,卻見玉珠紅了眼眶,「你怎麼能這樣?瞞著我將重央哥帶來這裡,剛剛要是我沒回來,你是不是今晚就要和重央哥發生一些什麼了?你明明知道我也喜歡他的!」她哭著摔門跑了出去。
邱素雯一直拿玉珠當妹妹看,此刻見她飛奔出去,頓時著急地追了出去,黑燈瞎火的海岸上,玉珠早已跑得不見人影了,她痛悔地跪在沙灘上,萬一島上的人知道自己迷暈了重央,以後該怎麼面對玉珠他們一家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恍惚地走回房間,好半天才想起重央還在床上躺著,她急忙奔了過去,頓時怔住,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重央不見了!
他醒了?邱素雯獃獃坐下,燭火發出「噼啪」一聲輕響,脖子上忽然一涼,一把匕首擱了上來,她心中微微一定,連頭也沒有回,唇邊露出一絲笑意,「我還以為你走了。」
重央轉過身來,手中的匕首在她白皙的脖頸上繞了一圈,一條紅色傷痕立馬出現,他冷聲問道:「我的忍耐力已經到了底線,最後問你一次,筱爾在哪裡?」
如螞蟻嗜咬一般的疼痛令她心中一涼,他對她,果然是沒有一絲情意的,心中漸漸聚起一絲恨意,既然他不仁在先,就別怪她不義。
「她被老三抓走了,如果你去得早,說不定還能收回她的屍體。」
重央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邱素雯脖子上的傷痕立即加深,隱隱有血水滲了出來,她白著臉,狠狠道:「你殺了我也換不回倪筱爾的性命。」
她閉上眼睛,等待著這個絕情男人的致命一擊,然而半晌之後,他狠狠扔下匕首,走了。
邱素雯抬眸看向窗外的天色,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月黑風高,正是適合老三這樣的男人獸性大發的時候,她冷冷一笑,想必此刻,倪筱爾早已被老三玷污了吧。
然而此時,在山的另一邊海灘上,一叢篝火燃燒得正旺,跳動的火焰映在兩個人的身上,透著幾分斑駁的詭異。
「所以,這個小島上所有的居民都相信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就連邱素雯也相信你會殺了我?」倪筱爾扔了塊木頭到火堆里,拍拍手好奇地看著老三,她實在是很好奇,這世上怎麼會有人搶著要做壞人。
老三瞥了她一眼,轉動著手裡正烤著的紅薯,散發出陣陣香味的食物令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笑嘻嘻將烤好的紅薯遞給倪筱爾,「我看你肚子一定餓了,吃吧。」
倪筱爾的手觸到紅薯皮,瞬間被燙得縮了回去摸著耳朵齜牙咧嘴,「好燙!」
他搖搖頭笑著低頭吹了吹,撕掉外面弄髒的皮,又遞給她,努努嘴,「現在不燙了,你嘗嘗看。」
她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笑靨燦爛地瞧著他,一雙靈動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忽然湊了過來,放大的瓜子臉令沒有防備的他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一下,有些不自然,「我臉上有髒東西?」
她身上清香的氣息隨著海風陣陣拂來,被撩起的髮絲飄在他的臉上,令他忽然有些心旌搖曳,忍不住低頭朝她看去,剛好迎上她清澈的眸子。
下巴忽然一痛,他愣了一下,這才發現倪筱爾的手已經抓住了他的絡腮鬍子往下扯,她一本正經道:「大家都叫你老三,可我是覺得你也不老嘛,這樣吧,你把鬍子刮掉,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子好不好?」
他哭笑不得,一把抓住她放肆的手,嚴肅道:「不是每個女人都能看到我的臉,除非親近如我的妻子。」
或許是他的語氣太過曖昧,又或許是氣氛太過浪漫,她與他各自一怔,忽然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尷尬,於是雙雙鬆手,若無其事地繼續烤著火。
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倪筱爾低頭安靜地吃著紅薯,他見她雙肩單薄,忍不住又朝火堆里加了幾塊木柴,一邊吹著火苗一邊說:「待會兒你把衣服脫了放在這裡烤一烤,然後進屋去睡覺,記住,晚上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不要出來。」
她知道,既然他胸有成竹地把她帶來這裡,就一定有應對重央的方法,可仍舊心裡不安,於是猶豫了片刻,她說:「如果覺得吃力,出賣我也沒有關係的。」
倪筱爾一臉認真的表情逗樂了老三,他哈哈大笑著,似乎聽到了有史以來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半晌,他笑夠了,直起腰一臉戲謔地看著她,「如果我老三答應的承諾辦不到,還要靠出賣一個女人立足於這小地方,那我早該死在天涯海角的某一處了。你只管安心地睡覺,剩下的,由我來擋。」
儘管被絡腮鬍子擋住了臉,但倪筱爾忽然覺得,這一刻的他,有一股孤傲而又自負的氣息,那種熟悉的自信感她只在單亦宸身上看過,這個人,出奇地與單亦宸很相似。
似乎聽到了不屬於這片夜的動靜,老三抬頭看向倪筱爾,微微笑道:「來了!快進去睡覺。」
她快步走入屋內,剛剛關上門,就聽到外面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聽陣勢,似乎不止一個人。
老三悠悠問道:「往日我這裡安靜得連只冷清的連只蒼蠅都看不到,今天怎麼就連玉老大也大駕光臨了?」
玉珠的阿爸也來了?倪筱爾心裡一震,玉老大在海島上十分有威望,一直都很受人尊敬,重央將他搬來,不知道老三能不能夠擋住。
只聽到一個雄渾的聲音嚴肅道:「老三,你平時怎麼囂張跋扈我管不著,但這倪小姐你可得給我放了。」
老三懶洋洋根本不吃他這一套,目光環視人群中,終於找到了沉默而又憤怒的重央,他抬起手,沖重央勾了勾手指,輕輕一笑,「這個女人的事情跟玉老大可沒什麼關係,正主兒既然來了,怎麼也得出來跟我單獨挑一下吧?」
玉老大一愣,重央找到他,自然是希望能夠以和平調停的方式,讓大家握手言和最好,然而這個老三婚俗不禁,根本就不吃他講和的這一套,一上來就挑釁重央,重央要是贏了倒還好,萬一輸了,自己那個小女兒還不得心痛死?
想到這裡,他連忙點頭反對,然而重央已經撥開人群,冷著臉走了出來,他平靜地盯著老三,似乎盯著一具屍體般冰冷。
與他的冷漠恰恰相反的,是老三眼中熱切的期盼,彷彿相中了一頭不可多得的獵物,他躍躍欲試地站了起來,渾身肌肉緊繃,就連一旁的玉老大也感受到了老三的蠢蠢欲動。
今天更新稍微少了一丟丟,對不起啊各位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