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那個……」齊宇飛快抬頭看了王良一眼，才諾諾地開口道：「剛剛在辦公室的時候，老師告訴我的。」

「是嗎？」王良又仔仔細細的盯著齊宇看了一會兒，才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你找人打聽我叫什麼了。」

「咦？」齊宇臉上有點意外，「我為什麼要那麼做，想知道你是誰的話，我會問哥哥的。」

王良挑了下眉，轉頭對羅明笑道：「看來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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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明知道瞞不住了，把那天齊宇救了他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他見義勇為，救了他們班主任的事大家都知道，可齊宇救了他的事，他卻沒提。他知道王良心思重，聽了這事兒，指不定會想到哪裡去。

齊宇又朝兩人點了點頭，才乖乖走到兩人身後的位置坐好。班裡加上他，人數正好是奇數，他只能一個人坐一桌。

上午的課很快就結束了，午休的時候，老師果不其然把羅明叫去了辦公室，他在眾人或好奇或驚疑的目光中離開了教室。

辦公室里除了柳溪，還有好幾個老師，其中有一個還是他們的教導主任，年紀五十多歲了，人挺嚴厲，對學校里的混混那是毫不留情。因為名字叫鐵博文，還有個外號叫『鐵頭』。總之大多數學生只要犯了錯，看到他都會犯怵。

柳溪本來是堅決反對把羅明帶來問話的，在她看來，陸飛那種混混說的話簡直是無稽之談！看看他們班的羅明，要相貌有相貌，要成績有成績！剛進辦公室的時候還給他們所有人問好了，多麼乖巧懂事！這種人如果可以當學校老大，那她就一輩子嫁不出去！

「羅明，其實找你來也沒什麼事，就是有個情況我們想和你核實一下，你別怕，也別緊張，老師肯定站在你這邊。」柳溪輕聲細語，自從羅明救了她以後，她簡直都快把羅明當弟弟看了。

「咳咳。」鐵博文咳嗽了一聲，小柳還是太年輕，遇事這麼快就下定論，很容易被學生蒙蔽。雖然他看羅明也像是個懂事的，但他知道人不可貌相。他執教生涯那麼多年裡，不是沒看過像羅明一樣的孩子，他們當中有不少人是真的優秀，也有不少人最後卻走了岔路。

「你應該聽說陸飛那件事了吧？」鐵博文板下了臉，「他說是你找人打他的，你承認嗎？」

「鐵主任！」柳溪急了，這不是把他的學生當犯人審嗎？

「我沒找人。」羅明抓了抓腦袋，他知道這種時候不能慌，也不能表現得太理直氣壯，「我也搞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說是我，昨天下午我發燒了，就提早回家休息了。」

「那這件事你有什麼頭緒嗎？你覺得陸飛為什麼不說別人，偏說是你打了他？」鐵博文可沒柳溪那麼好糊弄，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既然陸飛指認了羅明，那就代表兩人之間至少有過節。

「其實……」羅明臉上有點猶豫，不知道是該說還是不該說。這情景落在柳溪眼裡，那可完全變成了羅明被陸飛威脅，以至於不敢開口。

「羅明不要怕，有什麼事老師會為你做主的，你老實說就可以了。」柳溪義正言辭。

「……」羅明臉上的神情有些動搖，見周圍的老師都用鼓勵的眼神看他，他才緩緩開口道：「放暑假的時候，我看到他在向比他小的男生敲詐，我看不過去就喊了大人，可能是壞了他的好事，所以……」

「陸飛那個混蛋！」柳溪激動的站了起來，「處分！一定要給他處分！」

陸飛不學好的事大家都知道，已經有不少學生的家長投訴他敲詐了，可金額太小，加上未成年，警察也管不了。

不少老師已經站在羅明這邊了，羅明和陸飛一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鐵博文心裡也有了偏向，「小柳，瞎激動什麼呢，處分不處分上面會討論決定的，陸飛這孩子是該管管了。」

「羅明，這事兒我們會調查的，老師們都相信你，你先回去吧，如果陸飛再來找你麻煩，你別和他一樣動手，記得找老師。」鐵博文關照道。

「好的，謝謝老師。」羅明又鞠了一躬，才關門離開了辦公室。

一走出去，他就嘆了口氣，演了半天的戲還真累，不過他也不算說謊，他確實沒找人打陸飛，是那小子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

羅明回到教室的時候，午休已經快結束了。班裡大多數人都回到了自己位置上，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後，齊宇不在。

王良也注意到了羅明的動作，他把筆在指尖轉了個圈道：「你好像很在意新來的那個轉學生。」

「……」羅明頓了一下才道：「那不是老師讓我照顧他嗎？」

原本轉著圈的筆掉在了桌上，王良也沒重新拿起來，而是單手撐著下巴道：「要我告訴你他去哪裡了嗎？」

「不用。」羅明坐了下來，「我又不是他的保姆。」

「是嗎？」王良的唇角微不可查的上揚了幾分，「即使他被人欺負也沒關係？」

「怎麼可能。」才剛脫口而出，羅明又立刻轉了個彎，「才剛第一天，不會被人欺負的吧？」

「或許吧。」王良不再開口。

羅明被他搞得心神不寧，他一邊覺得這輩子齊宇怎麼樣又不關他事，一邊又覺得齊宇這樣的人怎麼會受欺負。這樣思緒翻騰了半天，不知不覺連上課的鈴聲都打響了。

他們班的體育委員一伙人幾乎是踩著點回來的，每個人都大汗淋漓，看樣子是剛打完球。又過了幾分鐘，他還是沒有看到齊宇。

才報道第一天就曠課？以齊宇的性格，斷然不會做這種破壞自身形象的事。

等等，他到底怎麼了？明明現在的齊宇不是他上輩子的那個，可他為什麼總是會下意識的比較兩人？

羅明甩了甩頭，把腦子裡紛繁的思緒甩了出去，不管齊宇怎麼樣，這輩子，他只要離對方遠遠的就行了。

老師見齊宇的位置空著時也皺了下眉，不過他什麼也沒說，估計是打算下課找班主任反映了。

直到下午第二節課，齊宇才帶著蒼白的臉色回到了座位，他走路的姿勢有點不利索，看上去像是被人打過，可臉上沒有烏青，外表也看不出。羅明很快就得出了結論，打他的是個老手。

上課的時候，羅明總覺得背後的視線熱情而黏著，彷彿帶著實質性的溫度，一直鍥而不捨的注視著他，似乎是希望他能說點什麼。

可最終他逃了，他什麼也沒有說，一放學就背著書包離開了教室。上輩子發生的一切恍如昨日，歷歷在目。他和齊宇在一起的時候，齊宇真的沒什麼對他不好的，只要是他想要的，對方想了辦法也會弄到。齊宇總是怕他不高興，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陪在他身邊，殊不知對他來說，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王良看著羅明匆匆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良良，要不要去打籃球？」張遠雄風風火火的跑到了王良的身邊。

「好。」王良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撞翻了齊宇的課本，他彎下腰，撿書的時候正好和齊宇的手碰到了一塊兒。

兩隻手一觸即分，似乎是互相厭惡，又似乎只是偶然。

「給你，不好意思。」王良臉上的笑容完美無缺。

「謝……謝謝。」齊宇接了課本，低著頭迅速把課本放進了書包里，他轉過身，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

「切。」張遠雄有點不爽，「這小子怎麼還是個膽小鬼！」

「或許吧。」王良意味深長。

之後的幾日，羅明貫徹了最初的方針，不聞不問。他平日里就和王良和張遠雄幾人聊天，最多再加個袁麗麗。

但凡齊宇來找他，他都會借口有事，或者把王良拖出來應付。王良除了第一天有些針鋒相對外，後面的幾天對齊宇簡直如春天般溫暖，充分體現了什麼叫做合格的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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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齊宇表現得多麼軟弱，羅明都認為這傢伙是裝的，上輩子先入為主的印象太深刻，他實在是無法相信齊宇小時候真的那麼軟弱。

可直到一個月後，他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麼離譜。他們班有四大勢力，分別是以張遠雄和王良為首的班長小團體，以袁麗麗為首的女生團體，以體育委員為首的運動團體和以方辰為首的精英團體。

基本上平日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日子過得也很和平，可自從齊宇來了之後，這平靜就被打破了。

齊宇雖然膽子小，平時說話也吞吞吐吐，可他的長相還是相當出類拔萃的，外加成績又好，不少女生自然是很喜歡捉弄他。

尤其是袁麗麗和蘇倩兩人，她們最喜歡看齊宇紅著臉，卻又不敢吭聲的模樣，簡直太萌了有木有！

羅明第一次看齊宇紅臉，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他想提醒袁麗麗，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最後只能作罷了，唯有期望齊宇不會和女生計較這種事。

可齊宇和女生走得近了，自然引起了男生們的不滿，尤其是體育委員蔣成遠就特別不爽，輸給王良也就算了，人家是真有本事，輸給齊宇這叫什麼事？尤其是他有個喜歡的女生還老愛粘著齊宇。

蔣成遠思來想去咽不下這口氣，和身邊玩得好的幾個同學一說，居然大家都有同樣的想法。接下來的情節也不用贅述了，他們只要一逮到空隙，就會把齊宇叫出去揍一頓。

一開始他們還有點擔心，怕齊宇挨打之後會告老師。可誰知一連風平浪靜了好幾天，於是他們得出了結論，沒想到這小子連告老師的勇氣都沒有！幾人徹底沒了顧忌，原本還專挑看不見的地方打，後來也漸漸膽子大了。打到勁頭上的時候還會扇耳光，每當看見齊宇唯唯諾諾不敢抬起頭的樣子，蔣成遠就覺得自己特英勇。

可這一切全在齊宇上課吐血暈倒的時候變了樣兒，蔣成遠他們嚇呆了，他們只是想威風一下，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連續幾周的毆打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老師們匆匆忙忙的把齊宇送進了醫院，醫生給齊宇驗了傷，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簡直慘不忍睹，尤其是孩子還被打成了胃出血，醫生都憤怒了，就更別提學校的老師了。

這事相當好查，老師們個個都是人精，見蔣成遠他們臉色不對就猜到幾分。稍微嚇一嚇，幾個屁/大點的孩子就什麼都交代了。

蔣成遠的幾個朋友為了保全自己，全部把過錯推給了他，說他是主謀。蔣成遠哪裡見過這種陣仗，明明他提議的時候大家都同意的，他覺得委屈，自然也不能讓這些人好過。

原本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的兄弟們此刻完全四分五裂，大家狗咬狗，誰都不肯認下那個最大的錯，幾個孩子哭得肝腸寸斷，吵得老師都煩躁，

羅明自從齊宇被老師們手忙腳亂的送去醫院開始就懵了，好在班級里不只他一個人這樣，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整個班級都人心惶惶。

怎麼可能！齊宇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被人欺負得送去醫院？而且他居然還咳血……這得有多痛……難道他都想錯了，齊宇並不是偽裝，而是他真的就是這樣……

羅明說不清心裡究竟是什麼心思，他有點愧疚，他明明知道對方被欺負了，可他卻沒有阻止。

老師不在，王良擔起了大任，好在他平日很有威望，班級里也沒發生什麼騷動，安靜有序的度過了一節自習課。

一放學，羅明下意識的就往醫院開始跑了，他路過粥店的時候，還鬼使神差的進去問他媽媽要了碗白米粥。

「怎麼了，明明？」

「我有個同學住院了，我去看看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些心虛。

「那你快點去吧。」羅母很快就盛好了粥給他。

「謝謝媽媽。」

羅明到了醫院之後才發現自己有點傻，他連齊宇住哪間病房都不知道。找了前台的護士詢問，他才問到了病房號。

柳溪還守在病房的門口，見羅明來了，她有些欣慰也有些驚訝，「你來看齊宇？」

「恩。」羅明點了點頭。

「你帶的粥？」柳溪看了眼袋子，連忙說道：「千萬別喂他吃，醫生說了，他現在連流質的食物都不能吃，進去吧，別待太久了，他還要好好休息。」

連流質的食物都不能吃？這麼嚴重？羅明的手微抖了一下，他把粥放在了外面，走進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齊宇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可怕。

「哥哥……」齊宇看到羅明，瞳孔微縮了一下，他的聲音很輕，不過看得出他很開心，「哥哥來看我了。」

「你……沒事吧。」羅明找了張椅子坐下。

「沒……沒事。」齊宇在唇邊扯出了一個笑容，那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著羅明，就好像生怕對方會不見一樣，「為了不讓哥哥擔心……我會快點好起來的。」

「……」羅明沉默了，他從沒見過齊宇這麼卑微的樣子，他不知道心裡湧起的酸澀感到底是什麼。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真的是個人渣，明明可以阻止，可他卻選擇了視而不見。

「對不起。」他低下了頭。

「哥哥……為什麼要道歉……」齊宇的手在床上挪啊挪的，終於抓住了羅明放在膝蓋上的小手，「我還要感謝哥哥……拯救我的人……一直都是哥哥……遊戲廳那次也是……」

羅明動了動手，可最後還是沒有抽開，「醫生怎麼說的？」

「不……不知道。」齊宇搖了搖頭。

「你家人什麼時候來？」羅明剛問完就恨不得撕爛自己的嘴，果不其然，齊宇的情緒又低落了下去，「可能……不會來了……」

「……」羅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在老師他們進來了，似乎有什麼事想告訴齊宇。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羅明剛想離開，他的衣角就被抓住了。

「哥哥……你還能再來看我嗎？」齊宇的眼裡帶了點小心翼翼，又帶了點期盼，那雙眸子烏黑漆亮的，讓人不忍心拒絕。

終究是心裡的愧疚佔了上風，羅明嘆了口氣道：「我會的，所以你早點休息吧。」

「恩……」齊宇點了點頭，臉上帶了點開心的笑容。

晚上，羅明輾轉反側，他回想起自己上輩子的每件事，他當初遇到齊宇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羽翼豐滿，出類拔萃了，他只從齊宇的話里知道了他一些過去的事情，他知道齊宇小時候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可他不知道原來對方小時候竟然受過那麼多苦。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讓對方怯懦的性格變成後來那樣？假如他像齊宇一樣受到那麼多虐待，恐怕性格只會變得比對方更極端。

他現在似乎有些理解了，齊宇為什麼總是對得罪他的人那麼狠。

如果……只是說如果……他能夠改變現在的齊宇，讓他變得足夠堅強，不再受人欺負，是不是齊宇就不會變成日後的那個他？那他一直擔心的問題也迎刃而解了。

或許……老天爺讓他重生，除了讓父母過得更好以外，就是為了改變齊宇？

夜晚的醫院，總是透著森冷的氣息。漆黑的病房裡，齊宇伸出手，掌心朝上，似乎想要夠到觸不可及的牆頂。

那個時候也是這樣，他伸出手，卻夠不到任何東西，他看不到希望，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個地方，可是……哥哥卻救了他……

哥哥還是那麼善良，一點也沒有改變……

他慢慢收攏掌心，彷彿把什麼東西握在手裡似的……

這一次，一定不會再讓哥哥從他身邊離開了，哥哥只要看著他一個人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