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生死時速
在蘇子淵堅強的留守在C城,頂著所有人『異樣』的眼光繼續工作的時候,杜箐孤身一人到鄰市度假。當然,說是度假,實際上應該是避風頭。
這次的事情鬧得挺大的,主要是C城有錢又有閑的富家太太小姐們太多,難得遇到個值得一聊的八卦,自然都組團圍觀。鬧到最後,連吳婉都被驚動了,專門給杜箐打了一通電話,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箐覺得自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她和蘇子淵吵架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要是真的鬧到吳婉面前,那就是給蘇子淵難堪了。出於對蘇子淵的維護,杜箐不可能說出事情的實情。
就只能含糊的說:「沒什麼大事,就是小吵了一架。」
吳婉在電話那頭語重心長:「箐箐,你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可千萬不要悶在心裡,跟媽媽說,媽媽給你說到說到啊!」
杜箐笑出聲:「媽,您想到哪裡去了。在一起拌個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您別聽外人說鬧得怎麼怎麼厲害,他對我很好的。」
吳婉跟杜箐說了半天,聽杜箐的語氣卻是很正常,才算是放下心來,又問道:「我聽人說,你現在沒在C城,你在哪兒呢?要不回京城來住幾天?」
杜箐嘴角抽了一下,她如今住在H市,蘇子淵心裡都指不定多不情願。要是她回京城,指不定蘇子淵心裡指不定怎麼想她呢!這個男人生性多疑又小心眼兒,有什麼心思都埋站在心裡,又喜歡腦補亂猜,要是她真的招呼都不打一個回京城,百分之九十會被他腦補成要分手,然後當天就殺到京城來!
那時候,就更有得熱鬧給人看了。
「我就是在H市避幾天風頭,過兩天就回去。」杜箐苦笑道:「我可真是丟死人了。」
「你還好意思說呢!」吳婉確定自己家的姑娘沒受委屈,也有心情說幾句場面話了:「男人也是要哄的,子淵對你並不薄,你可別仗著人家喜歡你,折騰人家。」
杜箐掛了電話,長舒一口氣,緊接著就接到了周沁的電話。看著來電顯示,杜箐壓根都不想把手機拿起來。她都能猜到周沁要說些什麼,反正就是圍觀看熱鬧。
要是別人身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杜箐也非常樂意在茶餘飯後當笑話似得談論一下。但是,當自己成為人家說的那個笑話的時候,杜箐的心情就非常不好了。
然而,一想到這件事是由誰造成的,杜箐頓時覺得自已一點兒都不想回C城了。
這頭杜箐在鄰市看看風景,同時異常糾結的等著蘇子淵的電話,那頭蘇子淵壓根就已經把這事兒扔到腦後了。男人在每個階段的追求是不一樣的,他二十一二歲的時候,會將愛情看得很重,會喜歡和杜箐膩在一起,哪怕什麼都不做。但是等到他二十七歲的時候,他將事業放在了自己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位置。
不是說杜箐對他來說就不重要了,只是他生活的重心轉向了。他是個有野心有本事的男人,愛人偶爾鬧出的小彆扭,對他來說是生活中的調劑,卻並不能成為他生命的主題。他對杜箐還是比較吃得準的,杜箐在平常時候會跟他鬧小性子,但是那對蘇子淵而言,僅僅是自己的女人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換言之,缺愛了,欠調教。他有空的時候,願意陪她鬧騰,但是沒空的時候,她也翻不出花去。
都是確定要結婚的關係了,總不能因為吵次架就分手吧?既然反正不會分手,那就總會和好的嘛。
韓魏敲了敲門,跟蘇子淵說了行程:「蘇總,您今天下午三點的飛機飛港城。」
蘇子淵這頭文件還沒看完,他想先把這頭的文件看完之後再過去,便問道:「今天晚上有行程嗎?」
韓魏抬頭看了他一眼,很無奈的說:「今天晚上,您約了方董共進晚餐。」
後面的話他就不用說了,如果蘇子淵將飛港城的時間往後挪,那就要趕不上晚飯了。那他就得把和方茹見面的事情往後挪,最後就會讓他的整個行程表都打亂重排,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工程。因為,這還牽扯到他約的那些人的行程表。
「我這幾天的行程有空出來的嗎?」蘇子淵皺著眉頭,揉了揉太陽穴。每當他不耐煩和心情煩悶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揉太陽穴。
韓魏苦笑:「您未來一個月的行程都已經排滿了。」
蘇子淵將鋼筆蓋上蓋子放在桌上,站起身的時候撫了撫自己的西裝下擺,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哪怕他現在頭痛得要死,又特別想睡覺,但是他不能容許自己衣著狼狽的出現在公眾面前。
「讓萬如意晚上把文件傳真給我。」蘇子淵說完,視線有點兒猶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
他的手機那天被杜箐給砸了個粉碎,現在換了一台新六,屏幕大了不少。這些年,他的手機換了很多,但是屏幕上的照片永遠都是那一張。那是他二十一歲的時候,和杜箐的合照。那時候杜箐才十九歲,正是最為新鮮水嫩的年紀,頭髮又長又直,格外的清純。
他修長的指尖劃過屏幕上的女孩兒,單純的笑顏,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並沒有給杜箐打電話。等到將工作做完,再回來解決她,蘇子淵這樣對自己說。
但是,誰又能想到,這一趟,他差點兒就回不來了呢?
豪華的轎車平穩的在公路上行駛,蘇子淵坐在車上閉目養神。雖然很想抓緊時間,小憩一會兒,但是腦海中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個沒事瞎折騰他的女人。
蘇子淵回想了一下,覺得當年的杜箐比現在好搞定得多。帶她出門吃頓飯,她就會用很高興的眼神看著自己。送她一件禮物,她就會覺得全世界他對她最好。但是現在,他就是給她把那個餐廳買下來,送的禮物堆滿一間房子,也不見得能換對方一個笑。難道真的是因為女人不能慣,越慣越作?
他沒有想到的是,現在的杜箐,寧可他抽時間出來陪她吃頓飯,也好過送她一個餐廳。不過,或許他知道了,也只會覺得:女人啊,就是永遠也學不會知足。
經過幾個小時的空中旅行,當夜幕降臨的時候,蘇子淵在港城一所十分有名的西餐廳,和方茹共進晚餐。方茹年近五十,卻保養得非常好,看上去跟三十多歲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有身上沉澱起來的成熟氣息,能夠告訴世人,這是一個歷經過風霜的女人。
方茹是蘇子淵在商場上少有的,讓他有幾分敬佩的女人。不是每個人,都能和她一樣,憑女子的身份,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商業王國。哪怕現在所謂的男女平等的口號響徹了神州大陸,但是很多時候,偏見根深蒂固的存在在人們心裡,更別說是在港城這種家族觀念根深蒂固的地方。
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起話來,總是格外愉快的,當然,並不見得輕鬆。港城如今的局勢並不穩定,蘇子淵對於擴大在港城的投資十分猶豫。畢竟,英雄出亂世,動蕩也意味著機會。
方茹則更加沉穩一些,勸他:「你的攤子已經鋪得夠大了,為什麼要那麼著急呢?」
蘇子淵錯愕:「我還以為方姨你會勸我拼一把呢!說出這種話,真不像您的性格。」
方茹是整個港城最富盛名的女強人,她的人生經歷在普通看來,完全是一場傳奇。幾次豪賭,讓她站到了如今的位置,跺跺腳,整個東南亞的股市都要抖一抖,這話並非虛傳。
而這樣一個人,竟然會問蘇子淵『為什麼要那麼著急』,這不是笑話么?
方茹卻不以為忤,反而認真解釋:「我是不得不拼,而你還年輕,穩打穩紮,會讓你未來的路走得更容易。」
見蘇子淵不說話,她很自然的將話題轉到了家事上。
「阿柯年紀也不小了,他前陣子和我提過結婚的事情。」方茹彷彿不經意的說。
「哦?」蘇子淵抬了下眼:「我倒是沒聽蘇琴說過。」
「女孩子嘛,總是要矜持一點兒的。」方茹雖然面上表現得絲毫不尷尬,心裡還是有點兒鬱悶的,便問道:「不知道你和杜箐的事,有沒有個章程?」
蘇子淵心裡一陣彆扭,自己不結婚,還擋著人家的路了?
不過,結婚的事情,他還真說不好。蘇子淵覺得,他如今的生活狀態和結婚之後,其實區別不大。反正,跟他躺在一張床上的,都是那個讓他喜歡、迷戀的女人。至於她的小性子和作,難道結婚了,就會改變嗎?
見蘇子淵不做聲了,方茹只好就此作罷。畢竟,年輕男女間的事情,又有誰說得准呢?作為兒媳婦的人選,她對蘇琴算不上十分滿意,耐不住蘇琴的家庭背景給她加分不少。自己也溫柔懂事,她的寶貝兒子又喜歡,種種因素相疊加,生性高傲的方茹才願意鬆口。
雖然蘇家如今的財富和真正的港城豪門相比較,還存在著些微的差距,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蘇家、特別是蘇子淵這個人值得她投資。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錢是死的,它們會從無能者的手中慢慢流向有野心有智慧的人手中,假以時日,新的豪門自然會再次產生。
飯後,蘇子淵從餐廳里出來,司機正在樓下等他。蘇子淵坐上車,準備回酒店處理今天上午沒看完的那一疊文件,等了一會兒,卻被司機告知,車子無法啟動。
「怎麼了?」蘇子淵問。
六月的夜晚,司機出了一頭細細密密的汗,他和蘇子淵接觸的並不多,很怕被這位看上去就很不好搞定的老闆給遷怒:「車子開不動,可能是離合器有點兒問題。」
蘇子淵眉頭皺得死緊,卻突然發現自己的窗戶被人敲了幾下。他將車窗按下,溫熱的空氣爭先恐後的鑽進車廂里。
蘇子淵微抬著眼,眼神沉靜、冷漠的看著敲他窗戶的女人。
「蘇先生,方女士讓我來問您,是不是需要送您一程?」橘華站在窗口,臉上是讓人看著十分舒坦的職業化笑容。
蘇子淵從車裡出來,橘華禮儀周到的為他引路,一樣的職業化笑容、一樣的凹凸有致的身材、甚至連職業裝的風格都很相似,蘇子淵終於想起來,為什麼他會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怎麼看怎麼順眼,那是因為她的衣著打扮和職業裝狀態下的杜箐十分相似。
方茹的標準座駕是一輛銀色的勞斯萊斯,即便是在豪門林立富商眾多的港城,也是十分顯眼的。不過今天的她似乎比較低調,坐的是一輛普通的黑色奧迪車。橘華為蘇子淵拉開了車門,蘇子淵坐進去的時候,發現車裡除了司機並沒有其他人。
蘇子淵問到:「方姨呢?我佔了她的車,她怎麼辦?」
橘華解釋道:「方董剛剛遇到了相熟的好友,在咖啡廳里喝一杯咖啡。」
蘇子淵點點頭,也沒管這到底是方茹的託詞,還是她確實遇到了熟人,他確實想要早一點兒回到酒店,也就笑納了對方的美意了。
「蘇先生到哪裡?」司機問。
「去百季酒店。」蘇子淵報了地點,坐在車上閉目養成。
夜色中的港城格外的繁華,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帶,匯聚著這個世界上最耀眼的財富,也有最頂級的享受。與此同時,在這片光輝耀眼的光芒下,也隱藏著無邊的骯髒於黑暗。無數見不得人的交易,在這裡進行,一不小心,就會讓人跌入萬丈深淵。
蘇子淵閉上了眼睛,默默的考慮著今天在飯桌上和方茹談論的事情。
他知道,港城對他來說,無異於是一片狼虎之地。這裡的人,既開放又保守,作為一個外來者,他要這裡啃下一塊肉來,要比這些本土人更難。然而,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喜歡有挑戰性的東西,因為難以得到,所以在得到之後,才能讓他有成就感。
蘇子淵的手指在皮椅上輕輕的敲著,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習慣性動作。不過,想著想著,他的心思就從工作上,轉向了那個將他一個人扔在C城,自己出去避風頭的該死的女人。
哪怕生氣的時候,恨不得一輩子都不理她,讓她一個人抱著被子在夜裡哭,哭他的狠心絕情。但是,當最氣憤的那一小段時間過去,他還是覺得捨不得的。他自己硬生生的把她慣成了那麼一副作樣兒,可是自己還硬就是吃那一套。
早點兒把這次的工作做完,然後回C城再想辦法把人給哄回來。蘇子淵摸了摸下巴,覺得兩人可以生個孩子,將人給綁住了。到時候,家裡有個會哭會鬧的小包子,看她還怎麼到處蹦躂!還想晚上在外頭瘋玩?做夢!
蘇子淵的夢做得正美,卻突然感覺到車身劇烈的搖晃了一下,緊接著他就發現後頭有一輛越野車以一種悍不畏死的姿態,朝他撞了過來。
蘇子淵的瞳孔劇烈的縮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看向前方的司機。此情此景,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到底是方茹的刻意安排,還是來自外界的意外。
好在結果並不是最壞的那一個。
方茹的司機,自然也不是沒見過任何場面的。遇到這種事情,竟然還能鎮定的開著車子,只是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出賣了他的情緒。
周邊的景色飛速的退散,蘇子淵的腦子跟轉盤似的飛速運轉。他是個正經的生意人,雖然有些手段並不那麼光彩,卻也絕對跟混黑道的扯不上什麼關係,更沒經歷過所謂的生死時速。方氏發家的手段比較複雜,這一點兒他是知道的,但是卻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因為方茹,遭遇到這樣的事情。
「蘇先生,給方董打電話!」前頭的司機,急打方向盤,試圖將後頭兩輛車給甩開。蘇子淵被他急速打方向盤的慣性力量,甩得朝車窗一撞,腦袋撞在玻璃上,格外的狼狽。
他整個人趴在座椅上,翻出了手機,電話才剛剛撥出去,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頭部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他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