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用血可以證明的人性
吳菱拍拍它寬闊的背,一下子跳下蛇背,「喂,大神,我不能回去啊。我們逃到哪裡都有喪屍,你這麼厲害了,能不能求你幫我一次。」
長時間的靜默,大蛇張嘴一次次把吳菱叼到背上,但是吳菱次次都跳下來,終於蛇鱷沉默地看著她,一直沒有反應。
吳菱摸摸它的皮膚,上面承受了那麼多的攻擊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它的大眼睛忽然好可愛,牙齒也不是那麼丑,皮膚涼涼的也很舒服,它是不是曾經在淤泥里爬過,被比它厲害的動物欺負過,身上曾經有過傷口,可它長到了這麼長的時候,那些傷口都在蛇蛻中成了過去式。
「蛇大神,你別擔心,我受了傷也會好的。這次……可能你聽不懂吧。我可能挺好吃的,我要是回不來,你記得來找我。」
掃帚汪汪地沖著大蛇狂叫,吳菱也拍拍它,「掃帚,它喜歡你,你別惹它,跟著大神有肉吃。」
好,從此恭喜這對小夥伴永不分離,一起成神。頭痛了起來,她按著太陽穴走出好遠,聽得大蛇突然生氣地用蛇尾拍了一下地面,震得塵土飛揚。
韓闖的背好像突然就馱了,發似乎突然就白了,他眉間的皺紋深得發紫,帶著深深的倦意笑了一下,「謝謝。」
他背景中的紅色的戰場和黑色的喪屍群就像是海和岸,不知什麼時候藍眼喪屍的突襲已經打開了缺口,那些抱著手榴彈要和喪屍同歸於盡的士兵忽然表情那麼清晰,那些邊打邊哭哭笑笑的人不知道在說什麼遺言,原來在慢慢無際的喪屍面前,這條防線這麼薄。
硝煙嗆地人難受,吳菱吸了吸鼻子,囫圇說:「你頂不住我就走。」
韓闖哈哈一笑,什麼也沒說,接過屬下遞給的刀來,雙手緊握,大喝三聲:「為了人類!」
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看過來,好像末日夕陽的刀光晃到了所有人的眼裡,是很美麗的紅光,那屬下突然捂住臉,泣不成聲地大喊:「為了人類!」
每個人的眼裡忽然蒙上了一層水汽,吳菱將犬牙拔出鼠皮鞘,似乎可以看到它閃過的寒光。
「為了人類。」
聚集地里的人遙遙地聽著前方撼天動地的呼聲,心頭不禁湧起窮途末路的血氣,這是困獸長遠的怒吼,是火焰點燃熱血的前奏,天下之大,只有這麼一點地方可讓人類容身,那些年輕的臉,未曾體會過當父親的快樂就承擔起了保家衛國的責任,他們年輕血管里的血灑在荒蕪的戰場,終將被塵土掩蓋,不消多久,隨草木枯榮。
一個老得像是樹榦的老頭在地上挑挑揀揀,選了一塊兒不大的石頭,蹣跚著向城外走,士兵攔問,老人緊張地交疊著手,喃喃道:「去看看,孩子們。」
那士兵出神地放他過了門,看著他的身影越走越遠,忽然一拳砸在牆上,提著槍快步追上去,「老爺子,你回去,我去。」
母親將孩子放下,父親摸摸孩子的頭,他們此刻留下的眼淚,會流到天上,變成雨落下來,流進孩子的血管,陪著他們長大,這一群始終朗聲笑大聲叫的人忽然無聲地匯到了一起,他們走出去,走過敬著標準軍禮的士兵,看見了外城從破板下伸出的嶙峋手臂,僅僅是作為人類,不論生前如何,著什麼衣,受什麼難,最後的告別。
圍城裡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他們好像好久沒有見,好像活在兩個世界,現在站著的人要出去,準備好躺下,躺著的人裂開沒牙的黑紫牙床,準備好迎接他們共赴黃泉。
楊斌幾個帶著失望回來,小瓦已經整編起四百人的隊伍,不消多言,只是望著最後走出的一些平民,一些穿著白大褂的人拿著手術刀,從未如此安靜地跟在隊伍尾列。
孩子留下,譚文豪領著高高低低一眾孩子,眼淚在臉上,可是沒有哭。
大家找到各自的竹進藤退,清一色整齊的翠色,擦乾淨臉上的污垢,拍一拍身上的泥土,清清嗓子,再開懷笑一笑。
那些末世后結合的夫妻,給彼此一個綿長的親吻,一個男人晃了晃手裡的藤退,激動到脖子都紅,「一起來,一起走!」
隊伍開拔。
小瓦在最後叮囑譚文豪:「你一定要找回林曉陽那小子。」
譚文豪點點頭,指指遠處,幾百個肌肉強健卻十分消瘦的男孩子就像忽然從地底下冒出來一樣從廢墟里走來,領頭的臉上有道疤痕,他的一個孩子看了一眼小瓦,忽然低下了頭。
「哎,你們。」
小瓦走過去,向著緊張的低頭男孩笑了笑,「我好像認得你。你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那領頭的疤痕男孩倨傲地抬著頭,「不用了。」
小瓦眨眨眼。
(「別碰我。」朱悅正要拉住他,被他透出威脅的警告嚇住了。
「我們,我們不是壞人啊。」朱悅磕磕絆絆地說著,感到受到了委屈。
「不想死的話,就理我遠點。」)
忽然回過神來,傷疤男孩上前一步要推開他,小瓦看著他的手靠近,然後被刺啦燙了一下,那麼相似的炸毛反應。
男孩握著手指,身後的男孩有些躁動,「你是那個來抓我們的異能者。」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們那次去找你們是為了讓你們過得好些。」
「我們從來不靠任何人。」
「不是要你們靠我的,只是如果你們聽我的,我保證你們能殺掉更多喪屍。」
男孩暗淡地側身走過他,「不用了,反正誰都活不了了。」
「你等會兒親眼看見了跟著你的這些人是怎麼死的。」小瓦笑了笑,「記得別後悔。」
男孩子們走了,小瓦飛快地跑回家裡,搬開屋后的石桌,跳下洞去,裡頭的人靜靜地看著他,無意識地搖晃,她的臉已經那麼干,一點也不像以前那麼和藹,眼睛也不是熟悉的顏色,可是她依然是媽媽。
小瓦脫下身上的青褂,輕輕替她披上,為她擦乾淨沾了泥土的手指,「阿娜。我要走了,這次你不用保護我了。」
有些意外的,塞克娜沒有放開他,不斷地把他往牆壁上頂,小瓦笑道:「阿娜,我會回來的。」趁機趴著岩壁翻出去,塞克娜仰著頭尖叫,扒著牆壁不斷地亂抓。
小瓦下意識地一轉身,就見小倔強雙手背在身後站在那兒,穿著一條他從未見過的紅褲子,看著洞口一動不動。
「你怎麼在這!我們找了你多久!你……」
一陣劇痛,面前孩子直直地看著他,面色慘白,眼睛里有一些微弱的紅色光芒,小瓦不敢置信地低下頭,一雙再熟悉不過的小小指爪,插進了他的胸膛。
他緊緊捏著小倔強的手,「你怎麼……」
小倔強一點點的往後退,看著自己滿手的血,用很難過的聲音說:「小瓦哥哥,你們為什麼不來救我。」
他打開自己的小小外套,裡面的衣服竟然全都是乾涸的血跡,小瓦跪倒在地上,視線中天旋地轉,塞克娜的尖叫越發瘋狂,甚至把手探了出來,小倔強長了長嘴,裡面的牙齒尖了些,小瓦的血已經開始變成高溫的血霧,小倔強將他的頭轉向洞里,那些血一點點流下,塞克娜一點也不知道閃躲地承受著,慢慢燃燒起來。
小瓦抽搐著看著夕陽落下的天空,眼淚在眼角就被蒸發。
天地間忽然爆發出一陣聲嘶力竭的哭聲,小倔強愣了愣,回過頭牡丹站在那兒,含笑地提著一個人,譚文豪雙手雙腳都軟塌塌地垂著,瘋狂地搖著頭,表情猙獰如鬼,「你殺了小瓦隊長!」
牡丹的笑極美,一下撕開譚文豪的手臂,扔給小倔強,後者驚慌地把手臂拋在地上,看著還在動彈的手臂,心底升起的是無限的飢餓感。
「吃嗎?」
牡丹微笑著舔舐著譚文豪的傷處,在嘴角沾染了妖冶的紅。
(寫完這章之後,我覺得想表達的忽然表達出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