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屁滾尿流
突然闖進來的兩個人,讓一桌子人犯了迷糊。
白髮婆子手中的筷子都落到了桌上:「你們說什麼?你們說……你們說我們家春子偷了你們周掌柜的銀子……」
來的人,是明春坊的兩個夥計。
二人冷笑著道:「老婆子,當初可是說好的,是看小春子可憐,所以我們周掌柜才讓他去做工,自打去了明春坊,小春子活沒幹多少,銀子卻沒少拿,如此,還敢貪心,最近周掌柜家中有事,不經常呆在明春坊里,所以有時候賣了酒得的銀子,就放在柜上,沒想到……竟被小春子偷了,不然你們家怎麼大魚大肉起來,這銀子多的都花不完了。」
「我沒有偷銀子。」小春子情急之下,耳朵都紅了:「這醬牛肉,是別人……送的……我送酒的時候……別的掌柜送我的牛肉。」
「胡扯,你又不是頭一次送酒,以前怎麼沒見別人給你牛肉?分明是你偷了銀子以後,嘴饞,特意去買了牛肉來改善生活……」
平日里小春子在明春坊就極沒地位,別的夥計罵他打他,他也只得忍著,並不敢做過多的解釋,這次也是一樣,另外兩個夥計只把小春子當賊,他只覺得百口莫辯,並不敢多說什麼。
芙蓉看不下去,伸手給白髮婆子夾了兩塊牛肉,自己拿出手帕擦了擦嘴,不慌不忙的道:「你們二位說小春子偷了牛肉,可親眼看到他偷了?」
兩個夥計語塞。
「這醬牛肉,我是知道的,是京城裡楊掌柜酒樓的招牌。每日都有供應,而這桌上的醬牛肉,也是楊掌柜給的,你們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京城問一問楊掌柜的。你們沒問清楚之前。何以誣陷小春子的清白?」
兩個夥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醬牛肉一事上,他們確實心虛了,於是便指著桌上的銀子道:「即使……如夫人你所說,這醬牛肉。是楊掌柜……送的……那這銀子呢……這銀子,可是我們明春坊的銀子……這一點,錯不了,以我們對小春子的了解,他每個月的月錢半兩銀……還要供他祖母的吃喝用度。他們家不喝西北風已經燒香了,哪來的積蓄?分明是偷的。」
「如果我說,這銀子是我送給小春子的呢?」芙蓉低著頭,不動聲色。
夥計冷笑:「夫人說這銀子是你送的,可有憑據?這銀子又不會說話,我們說,這銀子是明春坊的,錯不了。」
「既然這銀子不會說話。不能說明是我送的,那當然也不能說明,是小春子偷的明春坊的。對吧?」芙蓉抬頭,盯著兩個夥計。
夥計又一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人均沒了主意,想了想,咧嘴笑道:「這位夫人倒是好口才,可今兒就是皇後娘娘來了。怕也幫不了小春子,反正這銀子……我們周掌柜的認定是小春子偷的了。小春子,你跟我們走一趟吧?周掌柜的要見你。」
「我跟小春子一塊去。這銀子的事,我跟周掌柜交待。」芙蓉起身,二位夥計卻不願意芙蓉同行,小春子看看那兩個夥計的臉色,便小聲對芙蓉說道:「蘇夫人……銀子跟醬牛肉,並不是我偷的,我理不虧,到哪裡說,也是不怕的……你且放心在這裡陪我祖母用飯,我去明春坊一趟……去跟掌柜的說清楚,去去就回……掌柜的不會為難我的。」
「那你小心點。」芙蓉交待。
小春子點頭而去。
白髮婆子追著出去,直到小春子駕著馬車往明春坊而去,她扶著鋪門喊著:「春子……到了明春坊……好好的跟周掌柜的……說……要好好說……」
芙蓉已無心用飯,白髮婆子也獃獃的坐在桌邊,桌上的銀子,倒顯的刺眼。
「婆婆,你不要擔心,剛才小春子不是說了嗎?他理不虧,那哪裡說,也是不怕的,他去去……就回。」芙蓉勸慰著。
「話雖是這樣說,到底春子在明春坊里的日子不好過……我知道,都是為了我這個老婆子……春子的祖父跟爹爹,當初並沒有留下什麼家業,我們祖孫相依為命,他是為了我,才在明春坊里受氣……可憐的孩子,不要出什麼差錯才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小春子已離開了約有一個時辰,按照路程,早應該回來了,可如今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白髮婆子早已挪到門口望了三四回,一次比一次著急。
葫蘆倒像是沒事人一樣,風捲殘雲,把桌上的飯食吃的一乾二淨,趁著芙蓉不注意,又準備打那盤醬牛肉的主意。
芙蓉把裝醬牛肉的盤子挪到一邊,壓著聲音道:「葫蘆,今兒你是專門來吃飯的?」
「不是啊……」
「吃了那麼些,不怕肚子漲……」
「現在肚子還不漲,等我吃兩塊牛肉看看……」
「現在哪裡還有功夫吃牛肉,你看看……」芙蓉指了指守在鋪子門口的白髮婆子,婆子銀白的頭髮隨著寒風不停的擺動,她守在那兒,時不時的擦擦眼睛,想來是哭了。
葫蘆放下飯碗道:「大姐讓我看什麼?」
「小春子去明春坊許久了不見回來……」
「我知道啊。」
「那你……你還不去瞧瞧,畢竟婆子腿腳不便……」芙蓉交待道。
葫蘆倒也聽話,起身便往明春坊而去,走到鋪子門口不忘安慰婆子道:「婆婆,你不必哭,或許小春子跟周掌柜的解釋清楚了,如今又去送酒了呢……我這就去明春坊看看,你們等著。」
「難為你了……這位少爺,你可要當心著些……」白髮婆子有些憂心。
葫蘆得意的拍拍胸脯:「放心好了婆婆,小小的明春坊,又不是龍潭虎穴,有什麼好怕的,我才不會像小春子一樣受人欺負,若他們敢欺負我,我定然揍的他們屁滾尿流。」
果然是屁滾尿流。
葫蘆剛離開沒一會兒,便著急忙慌的回來了,看他的樣子,倒是嚇的屁滾尿流,至少臉色慘淡,不停的喘著粗氣,這麼冷的天氣,他額頭上竟然掛著豆大的汗珠。
婆子修補衣裳的鋪子,離明春坊並不太遠,可就這麼一段路,葫蘆倒像是翻山越嶺而來,一隻鞋也跑掉了,風塵僕僕,像是逃難,他伸出胳膊扶著的小春子,如今幾乎站也站不穩,臉腫了,外衣脫了,剩下單薄的一件小衣,白色的小衣染上了鮮血,格外醒目。
「葫蘆,小春子……你們……」芙蓉驚。好端端的兩個人,這是怎麼了呢?
葫蘆冷哼道:「明春坊的人也太霸道了,怎麼說我二姐也是宮裡的遠妃娘娘呢……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葫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話,小春子身上的傷是?你跑這麼急做什麼?」芙蓉問道。
葫蘆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跟車夫一塊把小春子放到床上:「大姐,你說我跑這麼急做什麼,跑的不急,明春坊那伙人,非得把我剁成包子餡不可,那些人也太陰險了,打了小春子,把小春子的衣物等也扔了出來,見小春子不肯走,竟然還放狗咬人……明春坊的狗可不是鬧著玩的,黑的跟鍋底灰一樣,看樣子,可真會咬人的……「
「小春子不是跟周掌柜的解釋去了嗎?為什麼……?「芙蓉大為疑惑。
葫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是這話呢,我也想著,周掌柜會聽小春子解釋的,可那個周掌柜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其它夥計打小春子,他還指使呢,放狗咬人也是他乾的,我扶著小春子逃跑,他還站在明春坊門口嘲笑我們呢……大姐,我可沒受過這樣的屈辱,你等著,我這就去京城裡搬救兵,到時候牽十條狗來,讓它們圍著周掌柜的咬……不然,解不了我心頭之恨……「葫蘆勃然而起。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氣話。「芙蓉見白衣婆子早已哭成了淚人,又見小春子躺在那兒,漸漸的沒了動靜,知道小春子傷的不輕,便趕緊讓車夫套好馬車,返回京城裡去請大夫。
「若我們家春子死了……我老婆子也不活了……「白髮婆子眼睛哭的通紅。芙蓉不得不拉著她的手勸道:」婆婆,你且放寬心,大夫一會兒就來。小春子年紀輕輕,是不會死的。「
「多謝這位夫人了,若不是你……我們家春子……我們這樣的人家,哪裡請的起京城的好大夫......只是不明白,周掌柜的……怎麼就如此狠心呢,我們春子……真的沒有偷東西……」
「蘇夫人……」小春子伸出帶血的手,重重的拉住了芙蓉的裙角。
芙蓉低下身去:「小春子……你想說什麼?」
「蘇夫人……我想說……我想說……」小春子似乎有一肚子的話想跟芙蓉說,可他受了重傷,身心疲憊,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雖芙蓉的身子俯的很低,可小春子的嘴一張一合,發出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他竟然昏迷了過去,任憑白髮婆子怎麼搖他的胳膊,他都無動於衷。一雙眼睛,也漸漸的合了起來。抓著芙蓉裙角的手,也重重的落了下去。
一切恢復了平靜,唯有白髮婆子的哭聲撕心裂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