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醬牛肉

芙蓉給葫蘆使了個眼色，葫蘆機靈，很快將一些吃食和春娘親自做的點心從馬車上搬了下來。

好幾盒吃食擺在白髮婆婆的小桌子，顯的很是突兀。婆子顯然很吃驚，提著茶壺站在那兒有些不知所措。過了許久，才放下茶壺客套道：「這位夫人……若是有什麼需要修補的衣裳，儘管拿過來便是……我老婆子雖眼神不好，可做了幾十年修補衣裳的活計……尋常一兩件衣裳，我還是能應付過來的。」

芙蓉笑笑，把幾盒吃食向著白髮婆子推了推，並扶著她坐下：「婆婆，你誤會了，其實，這些吃食，只是我送給你的，並沒有什麼活計需要婆婆你來做。」

「可是我與夫人……素昧平生……所謂……無功不受祿，這讓老婆子我……」

「婆婆……」芙蓉拉著白髮婆子的手道：「雖咱們素昧平生，可……我自覺與婆婆有緣，況且這裡是城郊，我瞧著婆婆又上了年紀，日子過的也簡樸，所以……特意送這些給婆婆，不值什麼錢……只是一點心意，還望婆婆你收下……」

白髮婆子聽芙蓉說的如此誠懇，心裡感動，眼角漸漸的濕潤。她自嫁入夫家以來，夫家人丁稀少，平時也沒有什麼親戚，加上她的年紀漸漸大了，行動不便，日子又過的艱難，雖離京城不是特別遠，可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去京城一趟，更別提買什麼吃食，尋常時候所吃的，不過是自己在後院里種的一些蔬菜果子。甚至三五個月也吃不上一隻雞。

如今芙蓉所帶來的吃食，瞧著包裝就很精美，雖未打開，早已聞到一股香氣。芙蓉如此心善，倒讓白髮婆子感慨不已。便也不再推辭，只是有來不往非禮，她手中銀子短缺，又沒有什麼值錢的物件送給芙蓉，只得道：「這位夫人……我老婆子……這裡日子……夫人也看到了……我瞧著夫人倒是不嫌棄我們貧苦人家……夫人來此一趟不易，不如……留下來用頓飯吧。」

「這——」芙蓉瞧了瞧葫蘆。葫蘆趕緊搖頭，白髮婆子居住的地方，前面是鋪面，後面只是兩間矮小的草房，風一大。草房都要被掀翻，而且附近也沒有什麼雞鳴狗叫，想來也沒什麼好吃的，葫蘆自然不想留下。

芙蓉明白他的心思，便道：「婆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

「我在後院自己種的菜。綠油油的，吃著最爽口，夫人還是留下吧……區區一頓白米飯。我老婆子還能招待的起。」白髮婆子一臉誠懇。

芙蓉還是拒絕了：「此次來跟婆婆坐一坐，說說話，心裡已很高興，改日有機會再來此處，定然再次來拜訪，這一次。就不打擾了，我們回去了。」

芙蓉由葫蘆扶著坐上馬車。葫蘆甚是害怕婆子會再挽留他吃飯，於是三下五除二也跳上了馬車。馬不停蹄開始催促車夫：「咱們……快跑……」

「祖母……」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接著是長長的一聲馬叫。

天干氣燥，風在耳朵邊不停的嘶鳴。很快，一輛馬車停在芙蓉身邊，駕馬車的不是別人，正是小春子。

小春子似乎忘了芙蓉的存在，又或者，根本就沒有留意，他笑眯眯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個黃色的紙包，黃色的紙包還在冒著熱氣，小春子湊到白髮婆子身邊，打開紙包，紙包里有一塊醬牛肉，好香的醬牛肉，味道真是飄香十里，葫蘆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白髮婆子很是愛惜的撫摸著小春子的臉，一面給他捂了捂手：「你這孩子……咱們的日子過的緊，你在明春坊里掙工錢不容易……我又多病多災的……吃藥也得使錢……怎麼今天……你買了這麼好的東西……這可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吃的起的……快去退了吧……」

「祖母……」

「去退了吧……」白髮婆子一再堅持：「咱們是很多天沒有打牙祭了，不過我記得，籃子里還有兩個雞蛋，今兒祖母就給你炒雞蛋吃……你快去把醬牛肉退了吧……能退多少錢退多少錢……」

「祖母……」小春子顯的很不情願，又有些為難，只是舉著醬牛肉給婆子聞：「祖母……這醬牛肉是我孝敬你的……怎麼能退回去呢……」

「可是咱們吃不起……我一個老婆子……吃這些好東西……真是可惜了。」

「祖母……你上了年紀，要多吃點好東西補補身子才好……不能天天只吃菜，而且這醬牛肉沒有花錢……今日我去京城楊波楊掌柜的酒樓去送酒，他酒樓里有不少好吃好喝的呢……這醬牛肉就是……」

「哦，我知道了，你偷了楊波家的醬牛肉……」葫蘆從馬車上跳下來，盯著醬牛肉瞧了好一會兒，又吸了吸鼻子：「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偷醬牛肉……」

葫蘆速度飛快，芙蓉想拉住他，硬是沒有拉住，只得跟隨他下車。

小春子臉色漲紅，試圖解釋：「我沒有偷……」

「那剛才你說沒花錢……」

「是楊掌柜的看我可憐……說天冷……送酒不容易……正好酒樓里新煮了牛肉，就給我切了一塊，我沒捨得吃……給我祖母拿了回來……我真的沒有偷……」小春子急的說話都吞吞吐吐的。

葫蘆撇嘴，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白髮婆子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不敢相信，京城的掌柜們，還有這麼好心的，不收銀子，給一個下人醬牛肉吃。

芙蓉瞪了葫蘆一眼，笑著安慰白髮婆子：「婆婆，你不要聽我弟弟胡說，小春子所說的楊掌柜，我是認識的……他是一個大好人……以前我們家日子難過的時候，還受過他的接濟呢……今次他給小春子醬牛肉，也就不奇怪了，哪裡就是偷的呢……」

白髮婆子點了點頭。

小春子感激的望了望芙蓉，低下頭去，重新把醬牛肉包好：「蘇夫人……你果然認為……這醬牛肉不是我偷的么？你不把我當賊看？」

芙蓉笑笑，點點頭：「有句話說，人窮志不短。不過我沒想到，小春子跟婆婆……你們竟然……」

「原來你們也認識。」白髮婆子歡喜的拉起芙蓉的手，硬是把她往後院里拉，一面又給小春子指了指桌上所放的那些吃食，一個勁兒的誇讚芙蓉，硬是要留芙蓉來吃飯。

小春子見芙蓉如此好心，心裡又是愧疚，又是感動，那份戒備也少了一分，於是也挽留芙蓉留下來。

或許是因為小春子的緣故，芙蓉點頭答應。

葫蘆屁顛的跟進了後院，吸著鼻子，眼睛一直離不開那塊醬牛肉。

芙蓉不得不提醒他：「葫蘆，那塊醬牛肉，可沒你的份兒……那是給婆婆補身子的……」

「可是……」

「沒有可是……」

「好吧。」

白髮婆子在後院里摘了一些菜，又把醬牛肉切了一盤，把家裡僅有的兩個雞蛋也炒了炒，這桌子飯菜，對芙蓉來說，再平常不過了，可對婆子一家來說，卻是難得的豐盛宴席，以致於小春子盛飯的時候，肚子都在「咕嚕咕嚕」的叫，這「咕嚕咕嚕」的聲音太大，跟打鼓一樣，看來，他們的日子，過的著實艱難。

煙熏火燎之間，一頓飯便好了，從婆子口中，芙蓉斷斷續續的知道，原來婆子當年只生了小春子的爹一個孩子，十幾年前，小春子的爹也死了，只留下小春子與婆子相依為命。因為家在城郊，又無生計，婆子只得補衣裳補貼家用，畢竟沒有什麼生意，日子還得全靠小春子，所以小春子在明春坊里當夥計，再苦再累，哪怕是被打，也不敢反抗，為的是把日子維持下去。

「祖母，上次我說，有位好心的夫人曾給過我五兩銀子……就是你面前這位夫人了。」小春子指了指芙蓉。

白髮婆子又是詫異，又是感激：「那五兩銀子，還在我……」老婆子在腰間摸了摸，摸出一塊手帕，裡頭包著五兩銀子，她不禁感慨：「這可是白花花的五兩銀子啊，我老婆子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些銀兩。一開始我還怕這銀子……來的不正，原來是夫人你給的，夫人你真是活菩薩轉世……我們永遠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蘇夫人你來……是想問那個男人的事吧？」小春子端著飯碗，卻低下頭去：「我……我……在明春坊里當夥計，要聽周掌柜的話……所以……還請蘇夫人原諒……我是不會亂說話的……可能要讓夫人你失望了。」

小春子倒是一個聰明人，芙蓉的意圖，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既然這樣說了，芙蓉倒也不好開口。眾人圍坐在桌邊用飯，倒也其樂融融。

一頓飯還沒用完，便見兩個跟小春子穿一樣衣裳的人來到了飯桌邊。

二人瞧著一桌子的飯菜，又看了看小春子，然後便看到了桌上的五兩銀子，二人顯的有些激動：「好啊小春子……果然家賊難防……果然是你偷了周掌柜的銀子，原來平實可憐巴巴都是裝出來的。你家銀子多的……都擺到飯桌上來了，嘖嘖……如今醬牛肉都吃上了，你好大的膽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