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審
宇文宜臻偎依到鄒胤澤身邊:「皇上!臣妾——」她還在做最後地努力。——這些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宦官宮女每個都有著凄慘不堪的身世,而如今卻要為一個或許永遠都查不清楚的陰謀身首異處。上天已經對他們夠不公了,而自己作為他們唯一可信賴的靠山又豈能袖手旁觀呢?
鄒胤澤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話,他看都不看女人一眼。筆直的身體被輝煌的宮燈幻化為無數錯綜複雜的黑影,如索命的鬼符散發出無窮的驚悚詭異。
「皇上!掖庭局的酷刑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分青紅皂白就對這麼多老弱病殘用刑會冤殺很多人的呀!」宇文宜臻忽然一下子跪在鄒胤澤面前:「這樣做會毀了你一世英名的!這樣做也會陷臣妾於不義的!」她也不管皇上是否能聽進去,只是自顧自的說著。
「李如瑾!扶皇后安歇!」鄒胤澤的話語更加冰冷。
李如瑾飛快地跑上前,哆哆嗦嗦地伸出一隻手:「皇后!」宇文宜臻推開李如瑾:「皇上!您就聽臣妾一句話吧!如果聽完覺得臣妾說得不對,再審他們也不遲啊!」
「李如瑾!聽見沒有!扶皇后安歇!」
李如瑾汗如雨下,眼中滿是哀求的目光:「皇后——」他幾乎要哭起來。看著這個清寧宮總管煞白的臉,宇文宜臻心中一顫——五十多歲的老奴了!如果自己再堅持下去,說不定第一個死掉的就是他了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女人終於將手搭在了李如瑾的手背上。
「啊!」隨著一聲凄厲的喊叫,一個小宮女發瘋般朝身前的石柱上撞去!
一切發生地太快!周圍的宦官想拉住她,但為時已晚。
隨著「嘭「的一聲悶響,拚死撞向石柱的身體猛地反彈過來,然後像死魚一樣「啪嗒」一聲摔在地上。原本姣好的面容早已撞得一塌糊塗。燈火映照下的大理石板上,一灘血水從小宮女的脊背下緩緩流淌出來。
「媽呀!」宮人們開始試圖四散逃竄,而宦官們則癱在地上瑟瑟發抖,庭院中彌散著一股臊臭味兒——。
「環兒!」已轉身離去的宇文宜臻飛快地撲過去:「環兒!你醒醒啊——」她將躺在地上的小宮女摟在懷裡,眼看著小姑娘已快咽氣了:「環兒!你怎麼這麼傻啊!你怎麼這麼傻——是本宮錯了,本宮對不起你啊!」
「皇後娘娘——我怕——怕用刑!我怕——」躺在皇后懷裡的小宮女斷斷續續地說完最後一句,然後閉上了雙眼。
宇文宜臻摟著小宮女嚎啕大哭起來——為自己的一念之差,為自己關鍵時候的退縮。他們就是無依無靠的一群,自己為什麼就不能保護他們呢?
目睹眼前發生的一切,鄒胤澤也是心中一震。。
他本就不是一個歹毒的人,只不過剛才被突如其來的打擊沖昏了頭腦——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竟敢有人做出這麼惡毒的事情,自己多年沒有子嗣怕都是因為這個蠟封吧!那一刻他徹底瘋狂了,那一刻他幾乎想殺了清寧宮所有的人!而此時橫陳在地上的屍體終於使他冷靜下來。
「小李子!將她好好安葬吧!看看還有什麼家人,多給些銀兩!」
「小鉤子!還愣著幹什麼?開始查吧!」男人的臉色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酷。。
查的結果自然是沒有結果。
儘管鉤曄和隨從宦官忙活了大半個晚上,但還是一無所獲。看著這一院子悲悲切切的男女,這個一貫陰騭嗜血的權閹也不禁犯愁起來!真要審不出個結果來——這些人可就要被剁吧剁吧扔到河裡餵魚了,而自己這個掖庭局管事太監做成做不成是小,弄不好自己的小命也就要報銷了。
經歷了這一番折騰,疲倦的宇文宜臻也昏昏睡去。只有鄒胤澤目光如炬,他要親眼看看這個膽大妄為的傢伙到底是誰?「小鉤子!查得怎麼樣了?」隨著皇上陰冷的聲音傳來,鉤曄渾身猛地一顫:「稟陛下!奴婢正在加緊排查——」
鄒胤澤不置可否。
忽然他眼前一亮:「小李子!喊敬事房劉頤中過來!」李如瑾慌張地走了,留下一院子驚愕的人。——皇上這是搞什麼?這件事還沒追查清楚,他怎麼想起了敬事房太監?
劉頤中根本就沒有睡!
宮牆雖高,但卻也不是密不透風。皇帝在清寧宮大動干戈,早已傳遍了整個皇城。
不光是劉頤中,所有的太監宮人都不敢睡了。生怕惹惱了皇帝掉了腦袋。
一看到李如瑾膽汗淋淋地跑來,他就知道有事兒要發生了!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小中子!查查可有嬪妃有喜!」
劉頤中來不及多想,飛快翻開手中的羊皮小本子,用食指蘸著唾沫翻了起來。
「稟皇上!只有一位妃子有喜!」劉頤中戰戰兢兢地回答。
他怕得要死——皇上雷霆震怒,莫非是我敬事房漏記或是記錯了什麼!一想到這裡他嚇得魂兒都要出來了。
「是誰?」鄒胤澤猛地抬起頭,兩道寒光射來。
劉頤中的腿抖得更厲害了:「是栗妃!」
鄒胤澤眉頭一皺——
「奴婢有罪!是栗芷婼!」
栗芷婼——怎麼想不起有這樣一個女人!!
「鉤曄!傳栗芷婼過來!」焦躁不安的鄒胤澤站了起來:「不!李如瑾!你去——」
這一夜,栗芷婼同樣沒睡!
聽到清寧宮有事的時候,她心中不禁一緊——莫非皇上發現了?不會的,絕不會的!——雖然感覺到大事不妙,但她還是抱有一絲僥倖。
對於自己這條計策,她還是挺有信心的。
首先,宇文宜臻是個沒有心機的女人!她不會想到有人在她身上放置麝香,並且還放在最不容易想到的玉指套里。
其次,胡瑩絕對信得過。雖然這個男人反應超級強烈,但她相信他還是會乖乖為自己所用的。
還有一點——也是最關鍵的——就是自己已經懷上了。等到生下龍種,就算是玉指套里的秘密被發現也什麼都遲了!到那時自己就是皇后了,誰還會再去聽一個廢皇后的話。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她百思不得其解。女人像熱鍋上的螞蟻般不停地在屋子走動著。忽然她停了下來——怎麼沒有想到他呢?
——出大事了,自己攤上大事了!她想到的那個人正是當今皇上鄒胤澤。對於這個下令殺死自己全家的混賬皇帝,她還是很了解的!概括起來這男人就一句話——只糾結於細枝末節,大局上卻是是非不分、忠奸不辨!
一定是被他發現了!——怎麼辦,到底怎麼辦呢?她完全亂了陣腳——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恍然醒悟:自己並不像想象的那麼強大!
「栗妃在嗎?」李如瑾老遠就聲嘶力竭地喊著。
這叫聲如勾魂兒的鐃鈸聲——震得栗芷婼心驚肉跳。
「呦!李公公這麼晚來奴家這兒,有何公幹哪?」栗芷婼忙堆起笑臉,掩飾內心的慌亂。
「唉呀!我的祖奶奶!你就別打趣了!要死人了——」李如瑾早已是驚慌失措:「皇上召你過去呢?在清寧宮——」
站在清寧宮死一般寂靜的庭院內,看著滿院悲悲切切的男女眼中無一例外地閃爍著恐懼的光,嗅著濃重臊臭味的栗芷婼,感覺到的是一陣陣深入骨髓的寒意。環兒的屍首雖被抬走,但柱子旁血跡猶在。看著皇上冷若冰霜臉,這個一貫自負的女人也有點慌亂。
穩住!千萬別讓看出來,說不定事情還沒有那麼糟——她握緊拳頭暗暗安慰自己:「要是發現是自己乾的,那請自己的就不是李如瑾了——」
鄒胤澤站在台階上,冷冷看著瑟瑟發抖的栗芷婼。
他已經記不清什麼時候寵幸過這個女人了,只是當看到那雙嫵媚的眼睛才略略想起——那是一個瘋狂的夜晚,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
「你就是栗芷婼?」他冷冷地問。
對待嬪妃鄒胤澤一貫如此,他從沒愛過她們——既然不愛何必笑顏相對——何況今晚自己的心情遭到了極點。
栗芷婼本想撒個嬌,但看這陣勢也不合時宜,於是收起了慣有的嫵媚:「回皇上,賤妾正是栗芷婼!」
「敬事房說你有喜了!」鄒胤澤的語氣忽然柔和下來。
瞬間的變化使庭院中所有的人大惑不解——皇上這到底是怎麼了?
同樣大惑不解的還有栗芷婼,她也搞不清楚鄒胤澤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葯——怎麼無緣無故問起這個。
「嗯!已三個月了——」她露出一絲扭捏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