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十二

張紅走後，校長笑著請他倆坐下，語氣溫和地說：「趙亮呀，何老師的離職是遲早的事，下半學期吳慧修完產假她還是要離開的，關鍵是她要不要讓你知道。既然她不想讓你知道，那麼你來問我也沒有用，不是嗎？」

「可是，如果您不讓她離開，她還是會呆在這裡的，可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您非要她離開不可？她一個人來上海多麼不容易，在這裡她沒有一個親人和朋友，您就這麼把她解僱了，難免太不盡人意了！」

「小亮！有你這麼和領導說話的嗎？學校的事自由校長定奪，你現在趕快跟我回家！」趙明從沒見趙亮這麼無理取鬧過，心裡十分氣憤。一個離過婚的外地女人，值得他這麼留戀嗎？走了反到是件好事。

「我不回，我要在這兒一直等她回來！」趙亮固執的說。

「小趙啊，我忘了告訴你了，你母親剛才來電話通知我說從明天開始不准你再到學校上班了，你正好可以收拾收拾，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對我說，畢竟你們家給予過我們學校很大的幫助，如果將來你還想到這裡工作，我隨時歡迎。」

「我母親？不准我到這裡上班？為什麼？」這件事讓趙亮感到十分意外，以前父母是不同意他當老師的，可從沒強求過，現在為什麼這麼堅決的反對？難道夢圓的離開和他們有關？想到這兒，趙亮站起身來對校長說：「校長，我想我已經知道何老師為什麼會離開了，謝謝您，打擾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向外走，趙明還沒回過神又急急忙忙的追上去，這個傢伙今天這是怎麼了？平日的溫和靦腆哪去了？

陳欣聽完張紅的彙報後放下手裡的書本急忙來到校長辦公室，可趙亮早就離開了。當她聽說他也不當老師了，頓時妒火中燒，罵道：「何夢圓，你真是一個害人精！」

趙亮回到家，一進門賀雅蘭便連哭帶罵起來：「你這小子，媽媽著急死了，一大早的去哪了？連個招呼也不打？」邊說邊上下打量，生怕他受傷，趙亮則一臉冷漠，「媽，是您讓校長辭退何老師的嗎？」語氣少了平日的尊敬，這生疏感讓賀雅蘭一陣心痛，「你一進門就對我興師問罪，卻不關心父母為你多麼的傷心？你怎麼變得這麼沒有人情味了？」賀雅蘭坐到沙發上哭起來，趙亮不由得心軟，走上前安慰道：「媽，對不起，讓您和爸擔心了，可是，可是何老師她做錯了什麼事，您非要讓她離開呢？她一個人孤苦零丁的，可您一句話就讓她流浪街頭無家可歸了，這不也是太沒人情味了嗎？」「她拆散了你和陳欣，難道不應該離開嗎？陳欣可是官宦之女，上海名媛，那姓何的是什麼？媽是為你好……」，「媽，真的是你？你還告訴校長不再讓我去學校上班了，您是要主宰我的一切是吧？」趙亮站起身來，一雙眼睛冷冷的看著賀雅蘭，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我是在主宰你，可是，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你好嗎？你在那個學校里能有什麼發展？之前答應你是因為你還年輕，現在你也不小了，都懂得如何追求女人了？還是回來幫你父親打點生意吧！」賀雅蘭說完就走進卧室，趙亮心灰意冷，失去了夢圓，他不知道人生還有什麼意義，趙明在一旁始終沒插上話，母親的所作所為確實有些過分，趙亮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母親的作法太過強硬了，恐怕已經傷了他的心，「小亮，你先回房歇一會，明天我和你一起找人。只要她人在上海我一定能幫你找到她！」趙亮冷冷的說：「不必了，校長說的對，她是不想讓我知道的，這一次她是死了心要離開我的，其實也是為了讓我死心。」說著看著趙明說，「哥，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愛了，今後我跟著你打點生意，這件事永遠都不要再提了。」然後也走上樓，回到卧室里。獨留照明一人站在那發獃。愛情真的是一副毒藥，可以把一個陽光快樂的人變得憂鬱起來。

此時，在「食為天」三樓的會議室里，mt公司的美方代表正與中方代表激烈的洽談著，安成旭身在其中，一臉的成熟幹練，吸引著眾多白富美，不時向他投來曖昧的目光，可他仍專心於洽談之中，無動於衷。

當會議結束，人去樓空時，他陷入沉思，昨天的一幕又浮現在眼前：紫月一身白衣坐在陶藝工作室里創作，一塊軟軟的泥巴在她的手下瞬時發生著奇妙的變化，她素凈的臉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輝，渾身透露出藝術家的瀟洒與神秘，他慢慢地走近，她向他投來微微一笑……他看著她由女孩退化成女人，對於他而言，她始終充滿著誘惑，她身上有他要的一切：熱情、自信、美麗、聰明，她有西方式的開放洒脫，也有古典的憂鬱和多愁善感，凝視她那如蘭花般柔媚的雙眼時，他就彷彿置身在花園之中。今天，為了約她出來吃飯，他不得已將趙明也叫上了，他相信，終有一天，他會和她單獨出來約會，不再需要誰來陪襯。

一連三天，夢圓奔走在上海大大小小的公司中，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可是在這個人才濟濟的大都市，她那張大學畢業證顯然如鳳毛麟角一般，人家一張口就是這個洲的留學生，哪個學位的研究生，她拿著簡歷站在一旁都不好意思張口。可每次鼓起勇氣投上去，換來的都是一句話：「您的簡歷與我們的要求不符。」或者是：「您回家等消息吧！三天後給您回電話。」不知不覺，她又來到了外灘，一陣江風吹來，似母親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那麼輕柔，她不由得笑了，衣角也隨著秋風飄動起來，這個女人，漸漸學會了獨立，變得堅強樂觀了。生活不但沒有在她臉上刻下蒼老的印記，反而洗凈了她的滄桑，變得更加生動明艷起來。

就在這時，她的電話響了，為了找工作便於聯繫，她辦了一張新的電話卡，這也是她來上海擁有的第一個電話號碼。「請為您是何夢圓何女士嗎？」對方是一位年輕的男士，「哦，是的，請問您有什麼事嗎？」夢圓一臉的疑惑。「哦，這裡是上海『食為天』連鎖飯店，您昨天投過一份簡歷應聘，我們這裡空缺一名迎賓人員，您的形象和氣質很符合我們的要求，請問您是否願意來上班？」飯店？迎賓員？夢圓做夢也不會想到會是這樣的一份工作，可是以她現在的處境，也只能勉為其難去做了，「哦，我願意，什麼時候可以上班呢？」「如果沒有意見的話明天一早八點請您到外灘xx號底店，『食為天』連鎖飯店十八層1805室找接待部經理報道。」「好，請問那位經理貴姓？」「姓王。」「好，謝謝您，再見！」掛斷電話，夢圓倏的一聲站起來，外灘xx號，它回頭一看，它就屹立在她的身後，氣派富麗堂皇，林立在萬國建築之中，她還以為它也是著名景點之一呢，沒想到，竟是一座大飯店。「食為天」三個大字在夕陽的映照下雖不耀眼，但卻氣派十足。她站在那裡，久久凝視著，想象著明天她穿著一件旗袍，站立在門口笑著對每一個客人說：「歡迎光臨！」的樣子，不由得笑起來。

趙明如約來到外灘的義大利餐廳，每次路過他遇到夢圓的地方，他總要留意看看，期望能與她再次相遇，可是每次看到的都是背景，沒有主人公。今天也一樣，為什麼一個人能在另一個人心裡住這麼久？他此時似乎也能體會趙亮的心情了。那是一個怎樣的女人？能讓他變得成熟，沉默寡言？一路駛向義大利餐館，在侍者的帶領下停好車，上樓，一進包房就看見紫月和安少打情罵俏的熱鬧場景，「我這個三千瓦的電燈泡來了，你們是預備讓我繼續亮著還是請我出去？」趙明的開場白把正歡笑的兩個人逗得前仰後合，「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幽默了？安少，我就說嘛，咱們三個人缺一不可，你看趙明，他以前就是個大木偶，除了發脾氣就是指揮人，你看現在，他整個一幽默大師！」紫月眼角嘴角都是笑，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女孩？一笑起來就芬芳滿園。「電燈泡，來，快坐下，我們倆已經等你半個多小時了，罰酒，罰酒！」安少笑著招呼趙明，心裡卻暗自得意，這小子不愧為多年的知己，故意遲到給他和紫月製造機會，喝酒期間與趙明相視一笑，倆人便心知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