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為避諱沈昭儀的忌日，小皇子的滿月席定在了六月初四，雖然前些日子沈昭儀和趙婕妤的猝然離世給後宮帶來了不小的風波，可畢竟是本朝第一位皇子降生，因此席上仍是極盡奢華，惠妃一襲淡紫色紗衫，遠看整個人如籠輕紗淡煙中，臉上帶著溫柔嬌羞的笑意，眉目如畫，明艷動人。

虞宓略一轉頭，對上祝雲舒怨恨而又不甘的目光，祝雲舒剛好也轉過頭來看著她，兩人目光相對，祝雲舒冷冷盯了她一眼，到底忍住了沒發作。

沈昭儀死後，皇上太后嘴上不說什麼，對她態度愈發冷淡。甚至宮人也在私下議論，沈昭儀的死因是不是與她有所牽連，祝雲舒知道自己今非昔比，每況愈下，倒是安分了許多。

絲竹鼓樂喧嘩熱鬧，使女宮人穿梭不絕，一切井然有序，與不久前的端陽宴殊無二致，清風穿堂而過，虞宓白裳隨風卷舞，彷佛蓮花開落，默默端了酒杯，心中悵然，在沈露霜的喪禮與皇子的喜宴的雙重衝擊下，幾乎沒有人記得趙婕妤，虞宓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她從來沒有存在過，那個曾經一舞艷驚全場的女子，就像夜空中的煙花，絢爛奪目，而又轉瞬即逝。

一番歌舞過罷，魏王淳于晞輕擊雙掌，兩名綠衣女子攜手而入。左邊那女子容貌清雅秀麗，溫婉動人，觀之可親，右邊那女子雙眸如星，俏麗嬌美，巧笑嫣然。兩名女子跪拜行禮如儀：「民女姜瑩、民女姜倩參見皇上太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語聲清脆動聽，聽來說不出的不舒服。較之名門閨秀，另有一段天然溫柔。

魏王對皇帝笑言道：「前些日子江南才子姜皎到本王府上拜訪，想從本王手下尋個一官半職，好光耀門楣，為表誠意，特意搜羅了兩位江南美女進獻王府，本王吃的也是皇上的俸祿，聽聞宮裡歿了兩位美人，索性送給皇上解悶兒如何？」

一石擊起千層浪。

惠妃當即色變，連筷子也拿不穩了，祝昭容冷哼一聲，大是不屑，淳于晗看了虞宓一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太后卻微笑道：「魏王與皇上真是兄弟情深。」

聽太後言下之意，竟是默許了，祝雲舒再也按捺不住，「太后，臣妾以為，平民賤婢不識禮數，不適宜侍奉皇上萬金之軀。」

太后淡淡「哦」了一聲：「是么，哀家倒是覺得她們比昭容安靜乖巧的多，不如就由哀家做主先封為才人吧，把拾翠宮打掃出來給她們居住，日後好好伺候皇上，哀家不會虧待你們的。」兩名女子喜不自勝，齊聲謝恩。

魏王自以為做了一件美事，眉飛色舞，大快朵頤。淳于晗向虞宓投去歉意的目光，虞宓淡然一笑，毫不掛懷。

蕭婕妤身子漸重，早早回宮歇息了，祝昭容氣的臉色發白，一甩袖徑自走人了。太后不禁皺眉道：「昭容的脾氣是越來越大了，貴妃也該勤加修繕後宮才是。」說著目光略有深意落在虞宓身上。淳于晗笑道：「後宮瑣事惠妃也可協助，不必太過勞累貴妃。」

惠妃心中正暗暗酸痛，聞言臉色頓轉蒼白，想要說話，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惠妃出身名門，家教嚴謹，從小便養成了一副溫柔性子，素來為人們稱羨，當年待字閨中時，更是許多才子少年不可觸及的美夢。然而她今日卻對這溫和的性情充滿了厭憎，尤其當她聽到太后在自己面前宣告冊封二姜入宮時，眼淚幾乎便要奪眶而出，那一剎那，她多麼想像祝雲舒一樣，拍案而起，發泄自己的怨懟和不滿呵！

第二天，惠妃病倒了，御醫診脈過後，說是「郁思氣結，五內俱損」，全由心病所致，需要靜養，太后無法，只好先將皇子帶回太微宮撫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