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許是二位才人入宮的緣故，皇上也有數日未曾踏足玉藻宮了。許久的悶熱盛夏，半夜下起雨來，晨起時雨已經停了，天氣仍有些濕潤，帶著雨後的清新之氣，十分舒適。

虞宓早早起床去濯纓池邊摘了一大捧菖蒲回來，跪坐在廊下專心致志地插瓶，朝顏笑言道，「娘娘很喜歡菖蒲嗎？」

「菖蒲的瀟洒清雅，與蘭花的清香淡雅、水仙的娟麗素雅、菊花的幽貞高雅並稱為『花草四雅』。菖蒲『耐苦寒，安淡泊』，是清靜高雅的花卉。」

「而且，菖蒲花，是雨中最香的花。」

「奴婢從前還以為娘娘最愛白梅花，原來娘娘的喜好這麼獨特，奴婢看別的娘娘們喜歡的不是牡丹就是芙蓉，大紅大紫的。」

虞宓輕快起身：「好了，在我的書案妝台和床榻前各擺上一瓶。」

門外突兀地響起腳步聲，卻是林守一的身影：「奴才參見貴妃娘娘。」虞宓清淡道：「免禮吧，公公有什麼事嗎？」

林守一眉開眼笑地道：「奴才今日來是有件喜事告知娘娘，娘娘聽了肯定高興。」「是嗎？」

「前些日子娘娘的兄長隨皇上出巡時立了功，皇上本想將虞都尉的官品再晉一級，可又怕娘娘與都尉的風頭太過，反而遭人非議，皇上琢磨了幾日，決定為都尉賜婚，所以先叫奴才來問問娘娘的意思。」

虞宓垂下眼瞼，半晌無語，林守一不禁有些忐忑：「娘娘？」虞宓嘆了口氣：「本宮與兄長也許久未見了，他的心意本宮也不清楚，不如算了吧，本宮想哥哥是不會在這些虛名上計較的。」

林守一鬆了口氣，笑道：「娘娘多慮了，皇上一早就和都尉將軍商議過此事，都尉並無異議，皇上也花了不少心思在宮中挑選了幾名才德兼備的女子，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現下只等娘娘過目就是。」說著便有小太監呈上了詔書。「皇上還吩咐了，今晚移駕玉藻宮，娘娘若對名冊上的女子不滿意，可重新再選。」

「知道了，你先回去復命吧。」

待林守一一行人離開，朝顏艷羨道：「皇上待咱們娘娘真好，連娘娘家人的婚事也多加照拂。」

虞宓秀眉微蹙，心頭思潮起伏，溫柔而又傷感，夕顏見狀，斟了一杯茶水遞到虞宓手中，輕聲勸道：「娘娘不必為此事煩憂，其實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娘娘的兄長若是成了婚，以娘娘的身份地位，還可以常召家人進宮團聚，這可是多少嬪妃想求也求不來的好事呢。何況，身在帝王家，又豈能事事隨心順意呢？」

虞宓淡淡一笑，「是我太多愁善感了，總以為夫妻是要兩情相悅的才好。」

虞宓看了看名冊，多是尚儀局宮女和宮廷教坊的歌姬舞女，沉吟道：「夕顏，你自小在宮中長大，這些宮女的家世和為人你了解多少？」夕顏想了想道：「尚儀局的谷玉和慧兒是兩年前進宮的，在尚儀局裡是頂尖兒的宮女，尚儀大人還打算在下一輪女官考試過後提拔她們做司正呢，如意和小薇娘娘是見過的，就是娘娘生辰宴上領舞的歌女，這兩位在教坊司里也是頗受器重的，只是……這個叫夏霓裳的樂正，是祖上獲罪入宮的。」

虞宓皺眉道：「知道是因為什麼罪名嗎？」

夕顏壓低了聲音道：「說起來是挺冤枉的，夏霓裳的父親夏道大人曾經依附先皇后的勢力，官拜三品督察院左副督御史，朝野之中口碑不錯，可是先皇后一死，太後娘娘在剷除異己時安了個罪名在夏大人頭上，最後夏氏一門誅殺的誅殺，流放的流放，只有夏霓裳和夏霓素姐妹二人年齡尚小逃過一劫，沒入掖庭做了宮女，初入宮沒多久，夏霓素便突發急病死了，只剩下夏霓裳一人。」夕顏頓了頓又道：「夏樂正在教坊一眾舞女中十分出色，但因為家世的緣故，一直屈居最末的樂正一職，連宮中的普通宴席也很少露面，夏霓裳知曉個中緣由，對於此事也是萬般無奈。」

虞宓默默聽著，一語不發。夕顏試探道：「天色尚早，不如奴婢現在將這些宮女叫來，請娘娘好好考察一番如何？」

虞宓沉思半晌道：「這個不急，你先帶我去見見這位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