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章節名:第一百四十章

容淺念揉揉眉:「我暈。(www.)」

兩個字落,身子一軟,倒在了蕭歿懷裡,耳邊,隱約的喊聲:「十一!」

喊聲,如此慌張,大抵二十多載,從未有過如此,好似天崩地裂。慌亂得抱不緊她,幾次都握不住她的脈絡,瓷白的指尖,顫抖得厲害。

藍瞳深沉未見一絲起伏,半天,緩緩褪去深色,蹙起的眉,漸進疏開,柔了冷峻的側臉,唇角緩緩揚起,他俯身,湊近她耳邊。

他說:你嚇死我了。

他說:還好……

他轉身,不染塵灰的袖擺輕拂,岩石台上的刑具落了一地,俯身,抱起昏睡的女子,放在青釉色的岩石之上,解了披風,細細替她系好。

「乖乖睡一會兒」蕭歿伸手,拂著她微涼的臉側,「你想做的,我來替你。」

俯身,親吻她的唇,抬眸,驟然陰鷙,望著牆壁那一處血肉模糊,啟唇,極輕緩的語調:「為什麼要讓她難過?我都捨不得她,你怎麼敢?」

釘在牆壁里的女子,意識早已渙散,唯有一雙瞳孔,放大著,融了滿眼的血絲,張張嘴,臉上,嘴裡,都是汩汩而流的血,那張臉,左邊縱橫交錯,一刀一刀,血肉翻湧,然,右邊完好。

要多少刀呢?一刀一刀片下女子的臉。

哦,便是差了右邊的十三刀。

他俯身,拾起那女子握過的匕首,用未染污垢的袖擺,一遍一遍擦著匕首,緩緩抬眸,一汪冰寒的藍色,如此懾人:「雪域有種刑法你可知道?一刀一刀剜肉剔骨,不傷及命脈,可以活三天,無一處致命,活活痛死。」

他唇角微揚,似在笑。

女子扯扯唇,苦笑,左臉,血流不止。

原來,這兩人那麼相似,他們真真相配,狠辣時,都會微微含笑,好似隨意。

一步一步,他緩緩走來,白色的袖擺染了血跡,燭光下,暈染成一朵妖嬈的花,匕首對著女子的臉,細細端詳:「便先從臉開始吧。」

瞳孔錚錚,女子張張唇,語不成調,掙扎,然退無可退,眸中,男子的臉如此魅惑。

這個男子啊,原來狠辣時,竟也能如此絕美。

「啊!」

血染了白袍,嘶喊尖叫響徹了整個皇宮,這夜,冷得徹骨。

到底,這剔骨剜肉之疼,比之五臟六腑潰爛,哪個更疼,誰知?

天翻了魚肚白,這夜的喧囂,才緩緩落了幕,冬日的陽,微光,淺淺灑下,籠著這座城,好似從未陰寒。

芙蓉帳里,男子撐著臉,凝著女子的臉出神,染了微藍的重瞳,如玉溫柔。

冬日的陽啊,揮揮洒洒的,細細碎碎的,染著女子長睫,微微灰白的色,顫了顫,才掀開,朦朦朧朧的一片水光。

「醒了。」他指尖,拂著女子的臉。

睫毛又顫了顫,惺忪著,似睡非睡的模樣。

如此慵懶,倒像極了貓兒。

蕭歿俯身,啄了啄女子忽閃忽閃的眸子:「可有哪裡不舒服?」

容淺念揉揉眼,伸手抱著蕭歿的脖子:「我怎麼了?」似乎還未睡醒,聲音微啞。

藍瞳有些沉凝,望不見眼底的顏色,他拂了拂她的發,沉吟了片刻:「許是太累了。」

累了?

容淺念甚是懷疑:「我這麼嬌貴?」

蕭歿未答,親了親她的發。

「靠!」

很有分量的一個字,蕭歿微微怔了一下,眸間,女子嘴角一抽一抽的,眸子一挑一挑的,道:「太傷我自尊心了。」

語氣,有點痛心疾首。

這姑娘啊,為了女兒家的嬌貴,說出如此毫無女兒姿態的話。

他蕭歿的女人啊,到底不似世間那些柔弱的女子,做不來半分嬌作,似笑,卻無奈:「我倒願你嬌貴些,省了我時時憂心,怕你磕著了,傷著了。」

磕著傷著?怎麼可能!

容淺念一個翻身,趴在蕭歿身上,撐著手道:「誰磕著我,元帥大人咬他!誰傷著我,你滅了他!」唇角湊上去,重重親了一口,笑嘻嘻道,「誰敢不是?不憂心不憂心,來,娘子給揉揉。」說著,兩隻小手對著蕭歿心口一頓揉搓。

瞧瞧,這女子,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哪怕是躺在床上,你也要……也要壓人不是?

蕭歿輕嘆,握著她胡亂動著的手,哄她:「乖,不亂動,好好躺著。」抱著身上的女子,輕輕翻身,將她放下,探了探她額頭,「還暈嗎?」

容淺念眨巴著大大的眸子,眉頭一皺:「嗯,有點。」揉揉眉心,似乎有些苦惱,垮著娟秀的小臉,「一定是最近過得太安逸了,沒有鬆鬆筋骨,嗯,這手啊腳啊的,都得多練練,不然這麼快歇菜了,簡直有損我兩世英明。」

鬆鬆筋骨?

說到此處,蕭歿抿了唇。

多練練?

此處,蕭歿皺了眉。

歇菜?

眼下,蕭歿的臉有些沉,語氣一僵:「不許這麼折騰。」

容淺念怔了一下。

喲,她家男人有脾氣啊。

眼前,女子眉眼挑啊挑的,蕭歿哭笑不得,語氣緩了緩:「十一,乖乖聽話好不好,手腳也好,筋骨也好,都好好養著,不要亂跑,不要打打殺殺,好好休息,你想做什麼,我都替你去做。」

語氣有些像哄,也像騙,更像蠱惑。

容淺念暈乎了一陣,眸子轉悠一圈。

她家男人這是怎麼了?不讓她松筋動骨,不讓她打打殺殺,是要她羽化修仙不成?

她是這樣的人嗎?容淺念搖頭,抬頭看著蕭歿:「逸遙,你娶的是容九。」

語氣微頓,蕭歿深深看著她。

他娶的是容九,是這世間最不得安寧的女子。

容淺念接著道:「世間最難安寧的女子。」

嗯,很有自知之明,當然,也很義正言辭。

她啊,在天下烽火未熄,在紛亂塵世未停,她斷斷是不能安生。

蕭歿拂了拂她微微皺起的眉,有些倔強:「你要鬧,你要打殺,要覆了這天下蒼生,我捨不得牽絆你,捨不得將你捆綁在椒蘭殿這一方天地里。」俯身,深深望進她眼底,「只是十一,我想知道,可有什麼,能讓你不顧一切地拋開所有紛爭,若是將有一時,我要阻你,你會如何?」

「除了這次,我都聽你的。」

她沒有猶豫,幾乎脫口而出。

眸子深邃,他似是遲疑,「若是,若是……」

若是孩子呢?

竟如此難以啟齒,他啊,終歸是不願牽絆她。

「若是什麼?」

容淺念如是問了,久久,蕭歿沉默著,將她抱緊,手落在她腹上,拂著,如此輕緩,他問:「雪域,非去不可嗎?」

非去不可!

眸子轉了轉,容淺念換了個婉轉的回答:「絕對不能讓你一個人去。」頓了頓,仰頭,強調,「絕對!」

語氣如此……絕對,倒是毫不留餘地。

蕭歿沉默了,深深看著她。

「逸遙。」她悶著頭蹭蕭歿,有點撒嬌,帶點嬌嗔,「不知道為什麼,那個老妖婆讓我不安極了,我不能就這樣讓你一個人去,我怕她打你主意。」說完,又立刻搖頭,上一刻還軟軟的語氣,這會兒,有些咬牙切齒,「不對,她就是在打你主意,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你自投羅網,我怎麼能讓她得逞了去。」

不能讓他人得逞了去,他便要讓她得逞了去。

這個女子啊,狡猾著,他啊,終歸是不願她左右抉擇。

蕭歿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俯身,親了親:「怎生這麼倔強。」

容淺念用鼻子拱了拱蕭歿的臉,笑眯眯地問:「不喜歡嗎?不喜歡嗎?」眉頭一皺,她眸子盈盈,嘴角一撇,「相公,你開始嫌棄我了。」

蕭歿失笑,果然啊,某些時期的女子,輕易感傷。

親了親她,他無奈:「說什麼傻話。」

容淺念一聽,立馬眉開眼笑:「那就是喜歡了。」伸手,撲過去,蹭著蕭歿一直鬧,「相公果然是自家的好。」

某些時期的女子,善變情緒。

蕭歿攬著她的腰,不讓她亂動:「乖,不鬧了,再睡會兒。」

「遵命,夫君大人。」

她笑得眉眼彎彎,對著蕭歿的臉親了一臉口水,這才偎進蕭歿懷裡,蹭了半天,才緩緩合上眸子。

片刻靜默之後,蕭歿輕喚著:「十一。」

懷裡,呼吸沉沉,長睫安靜地合著。

大抵真是累了。

俯身,親了親女子的唇,蕭歿起身,撩開床幔:「可都準備好了?」

屏風后,青衣回:「萬事俱備。」遲疑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王妃若醒了」

話未完,被冷冷嗓音截斷了:「在我回來之前,定不能讓她醒。」沉吟片刻,又道,「點上。」

青衣若有所思了片刻,轉身,不發一言地燃上了香爐。

隔著屏風,只窺見風吹起的紗幔搖搖晃晃的,嗓音,輕得好似不敢放開:「十一,我用這迷人散阻你,你可會怪我?你太鬧騰,不會安生,不懂心疼自己,你什麼都敢拼,敢賭,可是我不敢,即便捨不得,我也不敢讓你冒一分險。莫要怨我可好?對你,我沒半分法子。」

話音未散,來回輕盪著,還有女子淺淺的呼吸。

蕭歿俯身,親了親她額頭:「十一,好好睡一覺。我便自私這一回好不好,為了我的女人。」手輕輕拂著女子平坦的腹,眉眼柔和極了,低聲念著,「我的骨血。」

流蘇帳里,唯有他一人的聲音,輕喃,好似夢囈。

手似乎不敢用力,他隔著些許的空隙拂著她的腹,似乎有些無奈,語氣卻寵溺:「為何偏生挑在了這個時候,真像你娘親,一點都不安生,我回來之前要乖一點,莫要累著你娘親。」

半天,只有女子的呼吸,平穩的,一下一下的。蕭歿失笑,俯身,親吻了她的唇,留了兩個字:「等我。」

轉身,走出了流蘇,榻上的沉睡的女子,似有若無地皺了皺眉頭。

寢殿外,聚了眾人,蕭歿緩緩系著披風:「你們都留下。」

青衣想也不想:「王爺,不可。」

手上動作未停,斂著眸:「好生護著王妃,若有半絲差池,我斷是不會饒。」

語氣,微微冰寒,帶了不由分說的決然。

青衣俯身,身後,是鐵衣衛的所有將領,齊聲道:「屬下遵命!」

「迷人散便一直燃著,若是她醒了,」手下動作頓了,半響,蕭歿才說,「留住她,不論什麼辦法,至少三天。」

若是留不住……想必又是不會饒。

這弦外之意,不點而明。

「王爺,」楚夜氣虛,打顫,「我等,我等留不住啊。」

裡面那位主子啊,不說手段千百,就算花花腸子,那也是數不盡啊,留住她?拿什麼留?

楚夜深思了,背脊一涼,抬眸,自家主子漫不經心地眸子一掃而過,打了個顫。

「那便用命來留。」

話落,蕭歿出了殿,白色衣角撩起了冷風。

楚夜一個哆嗦,縮縮脖子,怎生覺得自個頭上的腦袋在搖搖欲墜呢?

人走遠了,旁邊楚林仰天長嘆:「我等的腦袋喲!」

「啾啾啾。」

趴在暖爐上,元帥大人腦袋一磕一磕的,昏昏欲睡。

辰時,天方大亮,喧囂了一夜的忠親王府依舊未得安寧,寢殿里,有男子沉沉的喘息,偶爾傳出聲聲悶哼。

「世子,歿王爺來了。」

床榻里不見半分動作,半天丟出來一句:「不見!」

聲音很無力,只是底氣依舊很足。

「都退下。」

毫無波瀾的聲音,冷而自製,帶了威懾,聽著,卻是極好聽。

這聲音……

伏在錦被裡的蕭鳳歌一個鯉魚打挺,扯著乾澀的嗓子喊:「誰讓你們退下了,這裡是忠親王府還是椒蘭殿?」

剛要抬步的侍從腳下一頓,瞅瞅帳子里那位,瞅瞅外面這位,各自流著冷汗,怵在原地。

外面這位,嗯,唇角微微揚起,揚起一隻玉白的手。

下一刻帘子被掀開了。

裡面那位……

怔了一下,蕭鳳歌一把抓過被子捂著臉,那樣無力還能那樣大喊:「誰讓你掀帘子了!」一個冷眼砸出去,「都給本世子滾下去!」

一會兒不讓走,一會兒讓滾,這……

「退下吧。」

輕緩的語調,還是不見起伏,卻似乎帶了與生俱來的氣度。

幾乎條件反射,一干侍從,轉身,顛顛地出去了。

蕭鳳歌咬牙切齒:「這群眼瞎的東西!」

「毒,入了七分。」蕭歿將整個帘子撩開,細細睨著,「你倒還有力氣。」

一雙藍瞳,乍一看,毫無溫度,看不見半分喜怒哀樂。

一張臉嘛……

尼瑪,一個男人長成這樣,蕭鳳歌覺得五臟六腑又不舒服了:「看什麼看,你不是小九,我可不會對你客氣。」語氣,確實很不客氣,「滾回椒蘭殿去,不想抱著你媳婦睡覺大可以讓出地,多的是人排隊等著。」

這世道,要問蕭鳳歌看誰最不順眼,他毫不猶豫:蕭歿。

為何?

因為容九看他最順眼。

所以,怎會有好臉色,他可是那等著排隊中的頭號。

反觀蕭歿,倒是不溫不火的,一張俊顏,毫無情緒起伏,用蕭鳳歌的話說,該死的好看,該死的裝×。

薄唇輕啟,蕭歿淡淡語氣:「千絲萬縷怕是已經纏上了心脈,你應該是沒有命排隊了。」藍瞳微轉,恍若旁人,「便是耗了你一身內力,也命不過三日。」

命不過三日……

蕭鳳歌重重一哼,放下手中的錦被,露出滿臉猙獰的血絲,眸間,一般顏色:「大早上的不睡覺來諷刺我,真是難為歿王爺了。」

蕭歿似笑非笑。

還是該死的好看!

尼瑪尼瑪!一個男人,要不要比女人美,丟人!

蕭鳳歌嘴角一扯,陰陽怪氣地問:「你這麼無聊,小九造嗎?」

藍瞳微微一沉,蕭歿輕言,無痕:「千絲萬縷,我能解。」

蕭鳳歌驟然抬眸。

這日,未時,晉文公覲見椒蘭殿,申時折返,取令符,於帝都城外,烽火台之上點兵點將,子夜,馬蹄繚亂,城外捲起塵土三丈,男子一襲白衣,踏馬而去。

子時三更,椒蘭殿外格外幽靜,稀疏地點了幾盞宮燈,殿外,守衛重重,鐵衣衛嚴陣以待。

「都睡這麼久了,這樣睡下去不會有事嗎?」

十三靠著門,瞅著殿中。

十二難得抱了把劍,一臉防賊樣。

我去!大晚上的,防誰啊。

「誒。」十三仰著下巴,睃了一眼楚夜,「說話。」

楚夜抬頭,拍拍胸脯:「放心!」語氣一提,「誰有事我家王爺也捨不得讓王妃有事。」

再說了,這麼多腦袋都端著呢。這三步十個兵,別說放個人出去,就是一直蒼蠅也別想放出去。

十三很不屑:「還敢說,你家王爺是怎麼回事?放倒我家小姐做什麼?還玩失蹤,不會是想做什麼對不起我家小姐的事吧。」

楚夜,滿頭黑線。

這姑娘,嘴上功夫得了王妃幾分真傳了。

楚夜信誓旦旦:「我敢用人品保證,絕對不可能。」

十三嗤笑一聲,好笑:「人品?」挑挑眉看楚夜,「那是啥玩意?值幾個錢啊?」

這語氣,不止得了幾分真傳,是好幾分啊。

楚夜啞口了:「額?」半天答不上來,眸子一轉,正逢巡邏的楚林,他抬步上前,「啊?你說什麼?我沒聽見?啊?」

楚林滿頭的霧水,楚夜眼角都挑抽了。

十三翻了白眼:「擦!小王八羔子!」擰眉想了想,又罵了一句,「大王八羔子!」

十二抬抬眸。

十三伸手,捂嘴,細聲細氣地對著寢殿道:「小姐,我用人品保證,我絕對不敢罵你相公。」

人品?那是啥玩意?值幾個錢?

嗯,容九教出來的人,可想而知。

「碰!」

殿中忽然一聲響,很輕,未驚動殿外的重重守衛,窗下,月光漏進來,翻了暖爐,一雙潔白潔白的……爪子,扒著灰,嗅了嗅,眼珠子滴溜溜轉,胖身子一滾,滾到了床榻便,揮舞著爪子:「啾啾啾!」

流蘇捲起,拂著元帥大人一身白毛,打了個冷戰,縱身一躍,跳上了床,小腦袋一鑽,往裡拱了拱,搖頭晃腦:「啾啾啾!」

隨即,倒頭,大睡。

帳外,暖爐的火星字漸進熄了。

夜半,月上城樓,窗幔中腳步輕緩,昏暗裡,一雙丹鳳眸流轉,俯身,拾起暖爐,拂袖,煙灰吹散,毫無痕迹。

轉身折回床榻,不多時,帳子里,丟出一團白花花的……球。

「啾啾啾。」

哼哼唧唧聲中,似乎夾雜了兩個字,細聽,像是……

尼瑪!

天,方才破曉,一縷微光下,萬里裹素,雪域之巔上,玉蓮花盛放,花瓣吐了冰凌。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莫過於此。白茫茫的雪裡,女子一襲純黑的一群,長長曳擺鋪了雪,她居高而站,望著雪峰之下,唇角揚起,淺淺的笑:「你來了。」

「我來了。」

男子無痕的嗓音,散在雪中,冰涼冰涼的。他高坐白馬,白色的披風捲起,容顏美得白雪失了色。

身後,是千軍萬馬。

女子淺淺俯睨著,站在風裡,身後,雪山映襯下,她赤色的眸越發妖異,笑著:「帶了很多人呢。」

「嗯。」藍瞳沐了冰雪,他嗓音悠揚,繞在風裡,久久不散,「要踏平你雪域千年不暮的冰雪。」

雪,越發洶湧了,這雪域之巔,冰雪千年不暮呢。

然,京都風輕雲淡,天放晴。

椒蘭殿里,有人絮絮叨叨。

「你說我這張臉是不是沒以前俊了?」

某人,躺著椒蘭殿的軟榻,吃著椒蘭殿的點心,拿著椒蘭殿的鏡子,左照右照。

這人,好不自覺!不請自來,鳩佔鵲巢,可不就是蕭鳳歌,依舊是一身緋色的袍子,雖有幾分病容,只是依舊風情萬種。

對著鏡子,一番對照,蕭鳳歌蹙眉:「是不是你家男人對我的臉動了什麼手腳?」

端著一張臉,反反覆復對著鏡子看了又看,這才放下,理了理褶皺的錦袍,撩開紗幔。

這人,還能更自覺點?

床榻上,沉睡的人兒,似有若無地蹙眉。

蕭鳳歌探了半個腦袋過去,一本正經地自言自語:「你一定要一睜眼便看見我的俊臉,然後忘了之前我中毒的模樣。」轉念一想,「哦,還有兩天才醒。」

伸手,又不放心地摸了摸自個的臉,確認沒有變樣,這才抱著手,懶懶地看床上的人兒:「你倒愜意,躺在這裡,兩眼一閉兩腿一伸,兩耳便可不聞窗外事。」

兩耳不聞窗外事啊……

某人碎念:「這幾天,天下要大亂了呢,蕭簡已經到了雨落,怕是要開始奪權了,雲寧止七日後就要登基了,改了朝換了代,這三國也安靜太久了,是要動動筋骨了。」話鋒一轉,「這烽火邊上,蕭歿竟調走了晉文公府五十萬大軍,他是不想要這風清了?還是不把雲起雨落那些虎視眈眈的傢伙放在眼裡?」

床榻上,人兒沒有又是一皺。

安靜了才片刻,蕭鳳歌冷哼了一聲,罵道:「自以為是的傢伙!」

話落,忽然,睡著的人兒睫毛一掀,側眸。

「你這張俊臉還想不想要了?」

蕭鳳歌傻住,額角一抽,轉眸看去,床榻上的人側著身子,一隻手撐著下巴,挑了挑眉:「鳳歌兒,我說了我家男人的壞話哦,你說我怎麼處罰你?」

「你你」半天,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慘白的臉,倒是紅得有幾分血色。

容淺念繼續勾著唇笑著:「要不就罰你兩眼一閉,兩腿一伸?」

蕭鳳歌扯開嗓子:「來」

一個字還未落,容淺念眸子一眯,一掌就拍過去。

蕭鳳歌身子一軟,一頭栽倒,扯扯嘴,發不出聲。

變態!一根針扎兩個穴位。蕭鳳歌狠狠瞪容淺念,不要臉!陰險!

容淺念笑得純粹:「不怪我哦,你自己走進來的。我今早聽外面人說你昨日便解了毒,只是」拍拍蕭鳳歌醬紫的臉,臉色一變,怒了,「老娘都等你半天了,居然到現在才來,差點沒睡癱老娘。」

老子不養好臉,怎麼能讓你瞧了去!

蕭鳳歌眼都瞪抽了,桃花眼一轉:等我?作甚?

容淺念壞壞一笑。

蕭鳳歌眉毛一跳。

「我要幹什麼?」

蕭鳳歌眨眨眼。

容淺念很老實:「哦,扒了你!」

蕭鳳歌眼皮一跳。

容淺念接過話:「為什麼要扒了你?」

又眨眼:為什麼?

容淺念一腳踩在榻上,拍了拍蕭鳳歌的俊臉:「喲,臉恢復的很快嘛,我家男人真本事。」笑得燦爛,她又道,「乖,老娘看上你騷包的袍子了。」

袍子?

這可是某人最喜歡的,這不臉剛好,就穿來給她看了。

蕭鳳歌一臉同色,咬牙,抿唇。

容淺念反問:「不要?」

點頭,甚是艱難。

容淺念聳聳肩,冷笑:「你這白眼狼!老娘的男人留救了你的命,現在指不準正水深火熱,老娘扒你一件袍子怎麼了?」小臉一擰,一腳就過去了,「我叫你忘恩負義!我叫你合著我家男人算計我!」換了只腳,又是一記,「我叫你這悶騷悶了一天才來!」

被踢的某人,臉黑了,然後紅了。前者因為惱了,後者因為……某女踢的是臉。

這天下,大概就也只有容淺念踢了蕭鳳歌最寶貝的臉蛋不用想後續問題。

一陣拳打腳踢,雖不說多疼,但踢得很陰。

容淺念拍拍手,揉揉手腕,對著蕭鳳歌冒火的眸子,笑得無賴:「乖乖躺著,不然老娘褻褲都不給你留!」

蕭鳳歌兩眼一瞪。

容淺念笑了:「我是不是女人?」

你是不是女人!

容淺念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我不是,難道你是?」伸手,扯上蕭鳳歌的腰帶,痞痞一笑,「來,給我瞅瞅。」

話落,直接,扒!

蕭鳳歌閉眼,挺屍!有種你就扒!有種你就一件都別剩!小爺不要褻褲了!

半柱香后,男子一身騷包的袍子走出去,掩著面。

「世子這是要回去了。」

「咳咳咳。」這人乾咳了一番,嗓子啞了幾分,道,「莫不是毒素未清,本世子這臉甚是不爽利。」

楚夜楚林等人瞅了瞅。啥也看不出來,遮得嚴嚴實實。

「誒。」嘆了一聲,「本世子這就回去養臉。」

說完,甩了甩袖擺,施施然走出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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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寵之卿本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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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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