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千年以前,有一個小姑娘全族被滅,在她傷心欲死之時,一位陌生男子救了她。小姑娘十分感激男子,男子也答應小姑娘找到滅她族人的兇手。後來,她才知道,男子是一統天下的帝王,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利……」木顏君緩緩地說著,雙目空洞無光,痴痴地凝視著遠方,陷入了無限的回憶。
「小姑娘在帝王的培育下,漸漸地變成了他手下,最好的幻術師。冷酷和無情取代了幼時的天真和無邪。因為帝王告訴過她,只有殺人,才能知道真相。小姑娘真是傻,輕而易舉地中了帝王的圈套,輕而易舉地……愛上了帝王。
「愛情就如同毒藥,既讓人沉淪,又讓人心痛。小姑娘為帝王殺了無數的人,雙手浸滿鮮血,等著就算死也永遠無法等來的寬恕。然而那一天,城裡城外萬里雪飄,小姑娘念著帝王的生辰即將到來,從距皇宮幾百公里的地方策馬加鞭,好不容易趕回了皇宮,衣衫還濺灑著鮮血。
「她聽到了她不該聽到的東西。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帝王的一個圈套罷了。他滅了她全族,帶回她,只不過是為了她身上封存的上古幻術罷了。美好的夢境一併破碎,小姑娘痛苦不已……你們猜猜,她最後選擇了什麼?」
殺阡陌愣了愣,沒有答話,只是將懷中的花千骨摟得更緊,似要將她溶入骨血。
「最後,小姑娘讓帝王飲下了她的血……」木顏君抬起頭,輕輕地眨了眨眼,「她詛咒帝王,永遠不會得到真愛,其代價是……死。」
花千骨驀然打了個寒顫,抓緊了殺阡陌的衣袖。殺阡陌警惕地盯著木顏君,片刻,輕啟薄唇:「你就是那個小姑娘,對么?」
「對,沒錯,就是我,可悲到愚蠢,又親手斷絕了一切的,我……」木顏君微閉雙眸,修長濃密的深黑睫毛如蝴蝶般妖嬈動人,赤紅色的唇劃出一道誘人的弧度。良久,張開雙臂,火紅色輕紗同深邃的黑髮隨風舞動,緩緩移至天際。微微開口,聲音飄散在空中,幾不可聞。
「等我……」
從赤足緩緩淡化,一直沿向上身,每化開的一毫一厘都化作無數只赤蝶。木顏君悲憫地笑了笑,任憑自己堪比傾城的絕世面容消散於空中。
漫天的赤蝶旋轉飛舞,飛往那誰也不會知道的終點……
她竟然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神魂具滅……
「好漂亮……」花千骨緩緩的伸出雙手想要觸摸飛舞著的蝴蝶,驀然停滯住,噴出一口刺目火紅的鮮血,劇烈地咳嗽著。
「小不點!」殺阡陌擁住了花千骨,略慌張地擦著嘴角流出的鮮血,卻彷彿永遠也擦不完,一直一直地流淌著。
花千骨依偎在殺阡陌的懷中,極大的睡意席捲了全身,渾身軟綿綿地沒有半分力氣。艱難地抓住了殺阡陌的手,道:「殺姐姐……你要,好好地活著……我此生最慶幸的,就是遇見了你……」
「我知道,你會一直慶幸的,一直……」
「姐姐……記得我……」
驀然,殺阡陌感覺抓住自己手的那隻手無力滑下,直直墜在地面上,再無生氣。殺阡陌愣了愣,一行晶瑩順著眼角緩緩流下,心痛地不能呼吸。
小不點,你真不聽話……
怎麼,睡著了呢……
丟下姐姐,一個人……
睡著了……
緩緩將花千骨橫抱起,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去。
白子畫上前一步,卻又想到什麼,將頭撇向一邊。殺阡陌與白子畫擦肩而過時,頓了頓,道:「有什麼讓她復生的方法么?」
「這……」白子畫欲言又止,死而復生屬逆天之道,若履行此法術,也不知會有什麼後果發生……之前在翻閱幻靈之境的存在時,無意中瀏覽到一條禁止的絕密法術,興許能將小骨救醒。
「你將小骨交付於我,我帶她回長留想辦法醫治。但有因必有果,得到便會失去,這是亘古不變的。你要做好失去什麼的準備。」
殺阡陌面目一黯,隨即將花千骨交到了白子畫手中,眉目一片凄涼,絕世之顏憔悴不堪:「救活她便罷。什麼時候成功,傳音告訴我一聲,我會第一時間趕到長留。」
說完便拂袖,化作一道極光離去,沒有半分遲疑和停留。
因為他怕一回頭,小不點就會永遠地消失在視線中……
夜幕降臨。
漫天漸漸陰沉下來,漆黑地宛若黑洞,深邃地彷彿一跌足便會永生永世地沉淪下去,永遠泯滅。唯有魔界之顛的一輪明月高高懸挂,傾瀉出銀絲般柔順的瑩瑩光輝,普照出黑暗中難得的一絲光亮。
已經半年有餘了……
這半年,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熬過來的。
除了沒日沒夜的思念著心中那抹小小的身影,回想那燦爛的笑顏和動聽的聆音,只有將自己全然埋在政治事務中,努力地封閉自己不去回想。可那記憶總是揮之不去,深深地在心上烙下了印記。
他記得,她微微狼狽地仰頭獃獃地望著他,痴了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姐姐,你好高好漂亮!就是,胸小了點……」
他記得,她踏著冰雪迎面撲進他懷中,抽泣著哽咽著瑟瑟發抖,只喚著:「姐姐……」
他記得,她眼角藏淚,卻仍然淺笑著緊緊握著自己的手,用生命的最後時刻緩緩道:「姐姐,記得我……」
一切的一切,不過滿眼空花,奈何一片羈留……
「報!」犀利的嗓音劃破殺阡陌的耳膜,殺阡陌緊蹙眉頭,一揮廣袖,匆匆奔來的那名小妖便徑直狠狠撞在了相隔甚遠的岩石之上,吐出一口鮮血。
「本君不是說過,不允許這樣冒失來覲見么!慌成這樣,所謂何事?」殺阡陌血眸冰冷,宛如萬道冰劍,又似千年寒冰,直直冷到小妖心裡去了。
小妖抖了一抖,顫顫巍巍地跪下,磕了幾個頭。慌亂道:「屬下不敢!只是魔君陛下吩咐的春秋大人……找到了!」
殺阡陌一愣,隨即捏決,化作一道紫紅色的炫光,堪比光速,直直飛向魔界正殿——七殺殿。春秋不敗,很好,他終於出現了……半年前回到緋夜宮時,殺阡陌首先便是要找到春秋不敗問個明白。誰知春秋不敗就跟六界蒸發般,哪裡都找不到他的行蹤。
如今,他終於出現了。
「屬下春秋不敗參見魔君陛下!」才剛剛站到七殺殿的最上方,再熟悉不過的妖嬈女音緩緩響起。殺阡陌冷漠回頭,絕美傾城的臉上一片死寂。春秋不敗雙手插在袖中,彎著腰,但殺阡陌明顯看到了他臉上的一抹笑意,在他那半男半女的臉上更顯詭異。
「哼,還知道參見本君么。這麼久了,你究竟去幹了些什麼,在這之前,你又做了些什麼,是不是應該跟本君好好談談。」殺阡陌冷哼一聲,拂袖優雅地坐在了雪狐絨墊著的金椅之上,右手懶散地撐著頭。
春秋不敗漸漸直起了身子,森森地笑著,聲音立刻轉換成渾厚深沉的男士音色,道:「這半年,屬下不過都在閉關療傷罷了。陛下果真沒叫屬下失望,半年以來,竟將魔界統治得井井有條,攻下仙界只是時間問題。」
「療傷……」殺阡陌淡淡地重複了一遍,驀然,眉目一厲,血色瞳仁閃爍著無限殺意,聲聲逼人,「莫不是你被那幻靈之境的木顏君吸攝了大量靈力,迫不得已,才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修鍊了吧。」
春秋不敗怔了怔,著實是沒有想到魔君會這麼問他。本來想要開口否認說「不」,但機智如他,又怎會猜不透自己心底那一點小心思。於是,笑了笑:「魔君真是料事如神……」
話音剛落,就感到身旁疾風大作,剎那之間脖子便抵上了鋒利的刀刃,快到人連眼睛都來不及眨。殺阡陌手提緋夜劍,良久,才聽到自己發出了音色,聲音冰冷地有如千年極冰:「為什麼……」
「屬下只全然為了魔君……」春秋不敗嘆了口氣,似是早就預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殺阡陌提劍的手頓了頓,良久,緩緩將緋夜劍從春秋不敗的頸脖上移下。徑直朝著門外走去,沒有片刻停留。
春秋不敗目送著殺阡陌離去,雙拳緊緊地握著。魔君……終歸還是敗在了「情」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