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於秦斷想

「唔……」我悠悠轉醒，眼前，陽光刺目。第二天了……第二天？！！！我連忙從床上蹦起來：不是吧？已經睡了這麼久？！該死，挨了少羽一記手刀，脖子到現在還是有點酸痛。我捂著脖頸，用力地轉著，「喀喇」「喀喇」的聲音聽得我心裡發毛。

活動完脖子，我走下床：頭不暈了，應該不發燒了，就是腳步有點輕飄飄的。洗漱完畢之後，我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髮去敲隔壁房間的石門。

「拒霜？你怎麼會來？臉色有點不好看，不發燒了嗎？要不要再去叫蓉姑娘幫你看看？」少羽一開門就扔給我好幾個問題。

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不打算回答他這麼多的問題，只是遞給他一把木梳，大喇喇地坐在房間內的桌前。

少羽明白過來，走到我身後，幫我束髮。

我的眼睛瞄向桌子上的一塊布條：一個時辰內……話還沒有寫完「你又要去整明寶啦？」我調侃道。

「既然可以和我開玩笑，那麼身體肯定沒什麼大礙了。」少羽頂回了我的話。

我懶得回話，因為我的喉嚨還是有點痛，估計是扁桃體發炎了，感冒應該還沒好呢。

彷彿是回應我的猜想一般，下一秒我便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啊，啊——啊啾！」

「我去幫你向蓉姑娘要一副治風寒的葯吧。」

「不用了。」我吸吸鼻子，「醫生一般都會一直照顧自己的病人的，可是蓉姐沒來，墨家一定又有什麼事情了……對了大鐵鎚他……」

「他沒事，蓉姑娘正在為他診療。可是……」少羽頓了頓，疑惑道，「你怎麼會知道……」

「呃？」我差點咬到舌頭，「這個……」

少羽見我許久未回答，嘆了口氣：「算了，不想說就別說好了。」

我回過頭，少羽的雙眼中雖然帶著疑惑，但是卻滿是信任，連那對隱藏在瑩藍明眸下的神秘眼睛也是如此。心中沒來由地一痛：他明明是如此信任我，我卻不能對他說出實情……「對不起，不過，也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告訴你我是來自兩千年後的人，告訴你我知道每一個人的結局，告訴你……我是誰。

我是誰？連我都不清楚了呢……想到這，我無力地笑了笑。

「那一天，遠嗎？」少羽的聲音略顯艱澀。

我苦笑，正視那一對重瞳：「很遠嗎？也許，不遠了吧……」

「……」少羽無言，抬手從背後捂住了我的雙眼。

「少……羽？」我疑惑地歪著頭，向後靠在他身上。

「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我。」迷茫，痛苦，深不見底……這雙眼睛根本不是幾個月前的澄澈雙眸，反而像是歷經滄桑的老人，毫無生氣，毫無希望。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清晰地感覺到他指尖的顫抖，傳遞而來的是一種絕望。

——就像是失去了所要守護的寶物一樣，迷茫。

大家都是同類，我也同樣地在心靈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我居然連「我」是不是「我」都不知道了。

「我」還是不是「我」？沒錯，這問題一般人聽起來的確很可笑。

眼淚從少羽的雙手下滲出，滴落下來，在白紗上綻放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吶，少羽。你說，『我』還是不是『我』呢？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怕，好怕一覺醒來后，『我』將不再是『我』。」這具身體將被另一個靈魂佔據。

少年只是簡簡單單地回答道：「那麼，我會幫你找回自我。」

眼淚霎時決堤：「謝謝。」

果然，每次我無助時，拉著我走出絕望的人都是他。

擋住我雙眼的手終於移開，外界的光線有點刺眼。我止住了淚水，不知過了多久，我回過頭，微微勾起嘴角：「我明白了。」

少羽拭乾我臉上的淚痕：「走。」

「走？」

「不是你說的要去整我小弟的嗎？」少羽繼續寫完那張布條，似是調侃地道，「還有，姑娘家一天到晚綳著一張臭臉，早晚會有皺紋的。」

髒話脫口而出：「滾你媽！」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女孩子應該溫婉可人，一天到晚滿嘴髒話，小心嫁不出去！」

「死少羽！你怎麼就會和我頂嘴啊！我嫁不嫁得出去關你毛事啊！還有……」這句經典的台詞是腫么回事？老實交代，你和盜跖八百年前是不是本家！

「白痴！」

「笨蛋！」

……

時間：巳時。

地點：墨家機關城，迴廊，天明和蓋聶的石室前。

人物：拒霜，少羽。

事件：……

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地趴在明寶和大叔的石室前，石門被微微推開，隱隱可見明寶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床上。

嗯……我和少羽對視一眼，一起點頭。

少羽掂量掂量手中石塊的重量，惡作劇地笑笑，猛地往房間里扔去！

「噗！」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但下一秒便被某人拽著狂奔！

「我們去煉劍池？」我緊緊跟著少羽的腳步。

「嗯。」某人頭也不回地拽著我跑。

這樣的話……黑麒麟也快要在中央水池中出現了吧？從徐夫子先在煉劍池，後面又在中央水池裡被偷襲來看……嗯……一看完就立即趕往中央水池應該來得及！

可是……幫？不幫？算了，既然要得到答案，要知道真相，就必須得幫！

想著，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同時哼了一聲：少羽，被人拽著跑很難受啊！再說還跑這麼快！找死啊！！！不服氣的再次冷哼，繼續跑～～～

不多時，我們便到了煉劍池門口。

「真想看看裡面是什麼樣子的呢……」我趴在石門上，想看到一絲從門縫裡透出來的景象。

少羽一手撐在石門上：「這個啊……等他們來了就知道了。」

我故作驚訝：「『他們』？少羽，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你沒有想到？」少羽直直地看著我的雙眼，問了一句。

「……」我愕然，如果是以前的話，這種事情絕對是混不過去的，他一定會說：「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問？」之類的，而不是，這一句話，這一句……帶著強烈疑惑的話。

那對重瞳已經看不清我心底所想了么？他已經……不懂我了么？也罷也罷，畢竟隨時被人看透心中所想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喉嚨好像被什麼哽住一樣，眼眶微微有些灼熱，心口悶悶的。轉頭，不敢直視少羽的目光。面對石壁，偷偷，將眼淚咽下。

「咔啦」「咔啦」石室上方的升降板終於有了些許反應天明和月兒在那塊升降板的作用下緩緩下降

我深呼吸一口氣將喉間的不適感除去，轉過身，跟沒事人一樣對升降板上的天明、月兒揮著手：「天明，月兒！你們怎麼才來啊！」

「拒霜……」我沒有察覺到，少羽的臉上閃過一絲痛心的表情。

「拒霜姐。」月兒巧笑倩兮，復又問道，「你染上了風寒，身子還很虛弱，怎麼不多休息一下呢？」

我搖搖頭：「沒事沒事，我已經好了很多了，一時閑著無聊就來了。」

「不靠月姑娘，估計你想破腦袋也找不到這裡！」少羽看見天明，自是抓緊機會調侃了一番。

「你胡說！我自然有辦法找到！」

「你才胡說！就憑你？！大字不識幾個！」

「你……」

……

天明和少羽沒說幾句就吵起來了，這倒讓我一時忘記了煩惱。不用說，秦時里的這一對「活寶」並非「浪得虛名」，他們身上的快樂很容易感染周邊的人。

「你們兩個還真是的，一見面就吵，徐夫子最討厭別人到他的煉劍池了。要是被他看見你們那……有的一頓臭罵了！」月兒提醒我們，天明則在一旁對著少羽做鬼臉。

少羽直接無視月兒身邊的某隻：「有月姑娘在，他想罵也罵不出吧？」

「好啊！你們拿我當擋箭牌？」月兒裝作生氣地道。

少羽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天明把你拉出來的，可不關我的事啊。對吧？拒霜？」少羽側頭問我一句。

「嗯。」我用手捂著嘴偷笑。

「我，我……月兒，我可不是存心的，月兒……」天明這才猛然醒悟，言語中幾乎透著哀求的語氣。

我無奈地拍了拍天明的肩膀：「兄弟，下次做事前能不能多考慮一下啊！這麼容易掉進陷阱，孩紙，你iq有待提高啊……」

「什麼是iq啊？」天明瞪著一雙鋥光瓦亮的眼睛問道。

我明顯對這麼弱智的問題感到無語，扔出倆字：「智商。」

「什麼又是『智商』啊？」

「……iq。」

「……」眾人旋即擺出一副死魚眼，表示相當無語。

「呵呵……」我笑出聲來，逗他們玩還是很有樂趣的呢！

如果……能永遠像現在這樣……該多好……

如果這是夢的話，一定，是最美好的夢，最幸福的時間。只希望……夢不要醒啊，永遠，永遠……

怎麼回事？我怎麼依戀上這個世界的溫度了？我猛然發覺，「家」這個詞對於我來說已經僅僅是一個枯白的文字，父母的臉也開始在我心中模糊了……對於這一點，我是應該高興還是悲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