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功力盡失

正待我收手時，意外發生了……

怎麼回事？手好像……好像被牢牢地吸在了天明的肩膀上！我的臉色驟然一變。

「怎麼樣？天明沒事了吧？」少羽絲毫未察覺我的臉色變化，湊上來問了一句。

月兒在一邊用手背拂去額上的汗珠：「還好有拒霜姐幫忙，不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呢。咦？拒霜姐你為何還不停止運功？」

我用盡全力想讓我的手脫離天明的肩膀，但只移開一點點又被吸了上去：「我……我的手……移不開了！」

「為什麼會這樣？」月兒試探著去觸碰我的右手。剎時，我隱隱看見我的右手上罩著一個透明的球體。

結界！

「不好！月兒小心！」我忙用左手將她推向一邊，但由於動作過猛在收手時，我的左手很不幸地觸上了結界。

我的臉頓時拉成了苦瓜：不是吧？rp用不著這麼低吧！不對……話說現在不是考慮這種東西的時候啊！！！

——兩隻手被牢牢地吸在一起，完全動不了了！

「拒霜！」

「拒霜姐！」

「危險，你們兩個離我遠點！」我皺眉喊了一句，同時想強迫自己體內的真氣按原定軌道運行，可一運氣身體各處的氣彷彿是受到什麼指引一樣源源不斷向手涌去。慘！這麼下去我的內力值絕對會降到零界點。

天明脖頸上的詭異圖案里湧現的黑氣在瘋狂躍動，似是飲飽了血一般歡欣。如滿天星般晶瑩的真氣正在瘋狂地向那詭異圖案涌去，圖案周圍躍動的黑氣像是一個無底洞，此刻，它正貪婪地啜飲著我為數不多的真氣，這倒令我一陣暈眩，幾乎癱在地上。

任何人都知道，真氣被吸光只有一種下場：

——死！

少羽仍是立在我身邊一動不動，似乎在想著些什麼。

「少羽，快走！」我不知道這個結界還能撐多久，兩股完全不同的氣流碰撞時所產生的威力非比尋常，如若沒有結界的保護……後果可想而知！

而面前的少年只是低垂著頭，沒有絲毫走的意思。

身體已經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無力，再也動不了分毫，我只能接著催促：「快走！」

少羽驀地抬起頭，一字一句道：「我不走。」

不知怎的，我在看見那雙重瞳的瞬間，眼淚霎時決堤：「快走！走啊！！！」

「我不走。」堅定。

「走啊！！！」凄惶。

「我不走！」堅決。

「少羽，算我求你了，快走啊！！！」哀求。

這次，少羽沒有回話，只是從身後緊緊抱住我，再不放手。霎時，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香氣，我知道，那是，他發間的蘭芷氣息。

淚水模糊了雙眼，連呼喊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凝聚起視力，只想透過淚水的屏障，看清楚面前紫衣少年的臉龐，將他的模樣深深地刻入大腦。為什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最想看到的，竟只有那一雙重瞳？

身體軟軟地癱了下去：好想，好想……睡……

「拒霜！」「拒霜姐！」……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

在我失去意識的一瞬間，從肩上傳來的一股真氣令我一震：誰？但最終還是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

「蓉姐姐！」月兒彷彿看到了救星，帶著哭腔地呼喊著奔到端木蓉的懷中，「拒霜姐……拒霜姐還有天明他們……嗚嗚……」

「沒事了，沒事了……」端木蓉輕輕拍打著月兒的背，柔聲安慰道。

月兒猛然抬起頭，雙眼含淚地道：「蓉姐姐，快去，快去看看天明和拒霜姐怎麼樣了。」

「嗯。」端木蓉應著，走到冷靜地出奇的少羽身旁，此刻他懷中人的手已經無力地從天明的肩上滑下。

少羽獃獃地坐著，從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只是麻木得令人心寒。在得知拒霜的真氣連帶著她的生命都有可能被全部吸走的那一刻，他很清楚他心裡的感受，那是一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心如刀割？為了……她？

端木蓉跪坐在地上，抓過拒霜的手腕，細細把脈，眉微蹙：怎麼回事？她身上的內力……和平常的人差不多……可是，她明明被吸走了很多真氣，為什麼還會剩下內力？雖然只是一般人的量，但撐了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難不成……她原本的內力……想到這，端木蓉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一個僅僅只有十三歲的女孩竟有如此深厚的內功！這絕對令人匪夷所思。還有，為什麼她會被催眠禁咒吸取內力？她身上難道有和催眠禁咒共鳴的力量？

端木蓉抑制住心中的眾多疑問，抬頭看向面前女子慘白的面龐，竟是愣在當場：拒霜的額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顆水滴形的殷紅硃砂，在慘白的臉上顯得分外醒目，仿若濺上額角的一滴血！這難道也是……陰陽咒印？！可是她的眉間並沒有那種不祥的黑氣啊！只猶豫了一瞬，殷紅的硃砂便再也尋不得，好像剛剛的一切只是幻像，不曾發生過。但是，端木蓉肯定，她絕對沒看錯！

「蓉姐姐，拒霜姐她……」月兒見端木蓉的臉色不好，在一邊顫抖著開口，心裡滿是不祥的感覺。

端木蓉回過神來，搖搖頭：「她沒有事，但是要經過長期的調養。」畢竟失去了一身的內力，這種事……對任何一位習武之人來說都是受不了的吧。

「真的？」月兒的眼中是單純的期待。

「此話當真？」少羽的話中是滿滿的希望。

端木蓉點點頭，又道：「天明倒是沒什麼大礙，睡一覺自然就恢復了。但你們要稍微注意一下拒霜，失去了如此深厚的內力，無論是誰都會為之絕望的吧？」

「不會。」少羽抬起頭，肯定地給出答案，「她絕對不會因此絕望。」因為，她比任何人想像得……都要堅強得多。

端木蓉嘆了一口氣，站起，轉身對一邊沉默了許久的徐夫子行了一禮：「徐夫子，我給你賠不是了，我現在就帶他們走。」

「嗯。」徐夫子捻須，點點頭，然後對著幾個闖進煉劍池的人警告道，「我的煉劍池不是讓你們瞎闖瞎鬧的地方，下次看見，決不輕饒！」

「是。」三人如此答，而後攙扶著倒在地上的兩人，走出煉劍池。

-

「嘀嗒」，「嘀嗒」……

又是……這裡嗎？

身體好像漂浮在空中，腳尖觸不到任何東西。不用睜眼也知道，周圍的是黑暗，漣漪，芙蓉……

「叮——叮呤」，「叮呤」……

這是什麼聲音？細碎的。清脆的。泠泠的……撞擊聲。眼皮好重，好重……睜不開啊。

好冷！額上怎麼會傳來這麼冷的感覺？什麼東西……抵住了我的額頭？頭好痛！好像有東西強行鑽入了我的顱腦，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模模糊糊的，一個人影顯現出來。

瘦瘦的，小小的。在芙蓉花間狂舞，一雙白綾緞鞋動得飛快，裙擺帶起的風將地上的芙蓉花瓣升起，又輕輕飄落在那女童的藍衣上，銀髮間。「嘻嘻……」清脆的笑聲如銀鈴般悅耳，「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蕙餚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

她唱的是《楚辭》……是楚國人嗎？

她清亮的嗓音很是好聽，畫面漸漸清晰，我甚至可以看到滿地木芙蓉上掛著的晶瑩白霜，可是我卻看不清她的臉。

泠泠的白霜有種悲戚的味道，與她歡快的舞蹈全然不符。可她卻好似完全不覺，依舊是跳著，不知疲倦，身上的銀飾發出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一雙小腳更是舞得靈動，舞得輕快。急速旋轉所帶起的風竟讓地上的木芙蓉花瓣失去引力般紛紛在空中飄舞，愈發襯得她像是一個小小的花妖。

我淡淡地笑了，也跟著她一起低聲唱道：「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她對著我笑了一下。

她……是誰？這種場景，似曾相識。

我好像……也曾如此，在芙蓉花間狂舞。

意識迷離起來，曲裾，藍衣，銀髮，舞步，歌聲，芙蓉……腦中沒來由地閃過這些片段。

舞轉回紅袖，歌愁斂翠鈿。

滿堂開照曜，分座儼嬋娟。

記憶的碎片……如何拼接？大腦深處傳來的疼痛之感令人窒息。

佳人爰爰，鳴鳥嚶嚶。衣袂翩翩，白露泠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