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自凄惶

黑暗，一片黑暗……

我知道，我也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夢境，我不可以再睡了，不可以成為大家的累贅，影響劇情的發展……因為，我睡得，太久太久了……

喉間微微傳來一陣疼痛：怎麼了？還未待我反應過來，那種感覺又消失了。雖然我強迫自己快些醒來，可意識卻越來越模糊，再度陷入了夢鄉。

黑甜的夢境彷彿醉人而泥濘的沼澤，讓人越陷越深，沉淪其中，不願醒來……

漫長漫長的時光，漆黑泥濘的夢境。上不了天，入不了地，剩下的一點點「自己」，究竟，固執地，守候了多久？

「拒霜！」

「拒霜！！」

「拒霜！！！」

誰？誰在喚我？這呼喊，彷彿是劃破黑夜的一道亮光，照亮了這個世界，周身一片光明。泥濘而醉人的感覺……消失了。

誰？是誰？我緩緩睜開了雙眼，眼前一片迷茫。過了半晌，只覺得好像在被誰搖晃著：「拒霜！拒霜！！拒霜！！！」

圖像慢慢清晰……

眼前是正在搖晃著我的少羽和站在床榻邊的月兒和端木蓉。

「哼……」我有氣無力地笑笑，「笨蛋，晃得，晃得我骨頭都快散了……不死也被你晃死了……」聲音竟是異常的暗啞和虛弱。

「太好了，你沒事……」少羽長出了一口氣，抬手拭了拭額上的汗珠。

我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吃痛地倒吸一口涼氣：喉嚨……好痛。

「你有沒有感到什麼不舒服？」端木蓉在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茫然地搖搖頭。

端木蓉面色一凝：她呆在充滿毒氣的石室這麼久，居然沒有受到影響，難不成……是那顆……硃砂痣？

月兒在一邊著急地道：「機關城中滿是毒氣，墨家正處於極大的危機中。」

「啊？」我難以置信，下巴接近脫臼：不是吧？！劇情已經到這裡了！我到底是睡了多久啊？

端木蓉遞過來一枚黑色藥丸：「給，百草丹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必須快點離開這裡！」

我接過藥丸，咽了下去：「對了，天明呢？」

「不知道，到現在也沒看到那小子。」少羽回答。

不是吧？！他還在外面的峭壁上！我徹徹底底地被雷到了。登時清醒過來，連忙翻身下床，也許是在夢中一直是懸浮著，腳一觸到地面竟有種些微的不適之感，而後只覺一陣眼花耳鳴，自是腳下一軟跌向石地。

「拒霜！」少羽驚呼，伸手扶住我。見我險險穩住，他長出一口氣，埋怨道，「白痴，小心一點啊。」

「拒霜姐，沒事吧？」一邊月兒兩手捂住嘴，很害怕的樣子。

我搖搖頭站直身子：「沒事。」

「那就好，那就好……」月兒受驚般地扶著心口喃喃。

端木蓉在一邊冷靜地提醒：「石室內已充滿了毒氣，快走！」

「嗯。」我已經適應了腳下石地的質感，贊同地點點頭肯定了端木蓉的看法。

-

機關城，蓋聶天明的石室前——

端木蓉站在門邊遲疑著沒有上前，只是凝視著那扇石門，目光的焦距落在門后，一扇門無情地將兩人隔開。話說回來，這應該是她昏迷前最後一次與蓋聶單獨說話的機會吧……

「蓉姐姐。」我輕喚一聲打破了這種寂靜。

「啊……拒霜，怎麼了？」端木蓉好像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應了一聲。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聲音好像飄得很遠，遠得幾乎有種空虛飄渺的感覺可下一秒便變為了風風火火：「少羽，月兒，走！」說罷立刻轉身就跑。

「拒霜姐，去哪？」月兒不明所以，只能跟著我跑。

「去迴廊。」

「迴廊？」少羽疑惑。

「接應天明。」我一邊跑一邊回頭，一字一句道。有意無意地敝向端木蓉，她正站在石門邊，隔得很遠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覺得……那一襲素衣在這種背景下，有著淡淡的凄涼，雙眼一陣酸澀。

懸壺濟世，妙手回春，醫仙亦是佳人。冷若冰霜難相問，未知心中有溫存？與君相隨，淚斷青劍，臨別猶有離恨。但盼陽春化雪時，能有情絲可沉淪。

我看向前方，往迴廊跑去，輕念著「但盼陽春化雪時，能有情絲可沉淪。」淚，無聲地滑落……對不起，請原諒我的懦弱，因為我不敢改變這一切也……不能改變這一切。

「不能」……嗎？

不，也許，我僅僅……只是「不敢」，只是「不敢」而已！「不能」只是一個逃避的借口！一個……逃避的借口。

因為我害怕，害怕捲入這個命輪，所以，我不敢改變。就算想為大家做些什麼，也只有把「真相」作為借口后，才敢這麼做……這一切，都只因為我的懦弱，我的自私！

我沒命地向前奔去，長長的裙裾將我絆倒，觸手而及的，是石地的冰冷質感，冷得讓人心寒。

「拒霜姐，你沒事吧？」

「拒霜！有沒有受傷？」

兩人忙不迭地將我扶起，我搖搖頭，遂站直了身子：「快去迴廊！」

少羽皺眉：「為什麼？」今天……她的表現……好奇怪。

「不用管我，我會跟上去的，快去迴廊！天明在外面的峭壁上，他要從那裡進入機關城！機關城的迴廊與峭壁之間有陷阱！」我將兩個人向前推，催促道，「快！快！」

「什麼？」月兒臉色一變，忙往迴廊方向跑去。

可少羽只是站在我前面看著我：「拒霜……」

我拚命地把他推向前方：「快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少羽只向前走了幾步，又遲疑地回過頭。

「快去！！！」

終於，那襲紫衣消失在了視線中……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鬆了口氣：這……也許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吧……嘴角不由泛起一絲苦笑，我曾經以為我可以遏制住想幫他們的衝動，但現在看來……我竟是在這個世界里越陷越深了。我現在害怕的，不是改變，是……

大腦深處冒出的想法令我驚愕：回去，回到現實！

我竟然……已經依戀上這個世界的溫度了！不，不可能！這裡是秦朝，不是屬於我的現代！不是！！！

你原本就是屬於這裡的。

恍惚中，那苗女的話猶在耳邊。

如果我原本是屬於這裡的話……那麼，我，到底是誰？！

頭好痛！我顫顫巍巍地靠在欄杆上，扶著腦袋，幾乎將指甲摳入皮肉，冷汗自額角滑落。

大腦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安地跳動著，跳動著……彷彿下一秒就會有什麼從顱腦中躍出！

「拒霜，你怎麼了？」有人在晃著我捧住腦袋的手臂。

我茫然地抬起頭：「蓉……姐姐？」

「拒霜，你……」端木蓉原本著急的臉色化為了驚愕。

「怎麼了？」我問了一句。

端木蓉將手觸上我的額頭，冰冷的觸感很是舒服，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疼痛的感覺……消失了。

額上現出的一滴殷紅硃砂，再次消失，杳無蹤跡。

抵在額上的手指微微僵了一下，移開。

「蓉姐姐？」我睜開雙眼，好奇地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端木蓉。

「沒，沒什麼。」端木蓉搖搖頭，向前跑去，「天明怎麼樣了？」

「他應該被少羽和月兒救了吧……」我的口氣有點不確定：鬼知道他們趕沒趕得上啊！！！話說裙擺好長啊！跑起步來很是不爽！

我皺了皺眉，一邊跑，一邊抬起手，按著手鐲上的按鈕，界面騰了出來，選中一套暗殺時所用的短裝。光芒霎時籠罩了我的周身，散去時那套長長的楚國曲裾已化為一套淡紫的短打衣飾，乾淨利落。

我追趕著端木蓉的腳步，揚手解開束著頭髮的緞帶，系了個馬尾，一邊向前跑著一邊將那束頭髮編成麻花辮高高盤起。

幹完這一切已經到了迴廊，天明、少羽、月兒三人已經站在那裡多時。

「拒霜。」少羽在迴廊上招手。

月兒乖巧地打著招呼：「蓉姐姐！拒霜姐！」

「怪女人，臭女人！」天明的表情極速變幻。

我跑到天明面前，皮笑肉不笑：「天明寶寶，你剛才說什麼？老姐我耳背沒聽清～～～」說著伸手狠狠揪住天明的耳朵。

「疼……疼，疼！」天明捂著被我捏紅的耳朵慘呼。

很好，很好。我滿意地收起爪子，點頭微笑【應該是陰笑的說……】。

一邊，少羽略顯遲疑地開口：「拒霜，你剛才……沒事吧？」

我愣了一下，轉過頭：「當然沒事！勞資的hp值可是全滿咧！」

「h……hp值？」眾人不解。

「……」我汗了一下：跟一群兩千多年前的人解釋hp值，mp值，乃至pp值，rp值……想到這，我不可避免地打了個寒顫，嘴角抽搐不已。

良久，我道了一句：「生命值。」

「什麼又是生命值？」天明又在發揮「好奇寶寶」的精神了。

「hp值……」

眾人默……

「喂喂……」我汗了一下，腹誹道：用不著這樣吧。

正碎碎念著，月兒果斷地命令，打斷了我的思緒：「毒氣在朝這裡擴散，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