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內鬼高軒
我正星星眼望著墨冉妹紙一臉的「求包養」來著，墨冉就伸出二指捻起一粒銀盒子里的通絡蠱。
黑色蠱蟲在蔥白手指的映襯下顯得十分扎眼。
左手挽起右邊袖子寬大的袖口，右手拇指中指圈成圈。手型如同綻放的蘭花，而那顆蠱蟲就在中指指尖被穩穩托住。
「去！」伴隨著話語，拇指用力彈出，蠱蟲被彈到文茵的脖頸，繼而融進皮膚，一些也看不見了。
墨冉表情嚴肅，雙手手印連結，而文茵的脖子上也開始映出亮銀色的光輝，光輝的形狀像是長了葉子的藤蔓，慢慢從脖頸蔓延到全身。
每到金針過穴的一處，那銀色的藤蔓就變成了暗金色。
「咳咳！」平躺在床上的文茵忽然咳出了一口黑血，黑血濺落在木質地板上，霧氣蒸騰，發出「噝噝」聲，如同蛇吐信子的聲音。
——血有毒！
正當我將視線從地上那灘黑血轉回來的時候，墨冉已經停止了結手印的動作，右手和文茵的左手相握，八指相扣，餘下食指指腹相對，亮銀色的光從文茵的脖頸飛速移到指尖！
手指一捻，墨冉手中的便是通絡蠱的原型，形狀有點像大一號的西瓜蟲【鼠婦】，但它的背上布滿了亮銀色的藤蔓狀紋路。
「回。」通絡蠱在墨冉掌心的真氣漩渦中縮成了一隻球形，形狀變回了原來的「丹丸」。
……好厲害！
我正在旁邊星星眼+膜拜【那顆通絡蠱】來著，墨冉妹紙就把那顆丹丸狀的蠱蟲收回了銀盒，一點「伸出魔爪」的機會都沒給我留。
我只能帶著寬麵條otl狀給跪了。
墨冉從懷中掏出一塊白色帕子拭凈他嘴角粘著的黑血，隨手將其扔進旁邊裝著溫水的水盆里，之後兩手輕輕按壓文茵的太陽穴，同時喚道：「醒一醒，醒一醒！」
文茵在她的呼喚中終於睜開了雙眼。
「你的名字！」墨冉急急喊道。
「……文……文茵。」
「你的故鄉在哪！」
「楚國……昭關……」
「項家軍的軍令！」
「絕對庇護……絕、絕對……服從……絕對，忠誠。」
「暗衛營的守則！」
「持……持有無畏之志……一往……前行之路！」
「呼——」墨冉終於鬆了一口氣，身子幾乎癱下來，抬手一拂，扎在文茵身上的銀針全部回收至手中放針的布條。她把布條疊起收好，抹去額上的汗水，「成功了。」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成功？」
「使用通絡蠱有風險，受蠱者如果不立刻清醒的話就會一直睡下去了。」墨冉說道，順便把裝了血水的盆子端出去處理。
「文茵，感覺怎麼樣，還好么？」我見床邊的位置空了出來，忙補上去問道。
文茵想爬起來行禮，卻被我攔住：「你的肋骨剛剛被墨冉接好，別瞎動！」
「頭兒……屬下沒能把消息傳出去……」
「先別說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了！」我立刻打斷了他的話，「誰把你打傷的？」
文茵搖了搖下唇，吐出了一個名字：「……高軒。」
「高軒？」我思索片刻：是那個人？
那個有著一副娃娃臉的愛笑軍人，看上去只有十八左右，其實已經及冠的人？一開始他被分配到東海驛館的時候我還覺得他太小，東海驛館那裡比較危險，所以才把他調到離會稽近一點的九江的。
……為什麼會是他？
那樣的燦然笑容，不會啊……
「他的實力，很可怕！」文茵臉上出現了那種極其痛恨的神情，「最重要的是，他會為了獲勝不惜一切代價。我發現九江驛館那裡不太對勁之後立刻前往東海驛館想去尋找幫手，在追逐的時候和他交戰百十回合，卻在最後中了他的毒。還好那個時候已經離東海驛館很近，我能夠爬去驛館算是幸運了。」
「唉——」我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向門口，「文茵，你這幾天就好生歇著吧，我還要把這件事情跟少羽說一下。」
我正準備出門，身後驀然傳來一句：「屬下無能……」
顫抖著握緊門沿，我側過頭罵道：「滾你媽的『屬下無能』，勞資訓練你們這批暗衛不是來聽這句話的！你沒把消息傳出去的確該罰，快點好起來，接受五百蛙跳的洗禮才是正事！」
「……諾！」
出了醫療室，我風風火火殺向郡守府。
由於我的一身煞氣，郡守府那裡把守的士兵還以為吾輩是過來砸場的，連忙把我給攔住。正在那裡被盤問有關祖宗三代的事宜來著，郡守府的管家就把少羽他們送出來了。
「少羽，梁叔，范師傅！」我向其揮爪，在他們仨人過來之後，我一臉沉重地開口，「事情不妙，回家再說。」
因為我的話，一行四人的速度提了上來，到家之後，我把文茵說的話給他們這般那般地嘚啵了一番，最後總結陳詞曰，「這可怎麼辦？！」
「竟然……真的是內鬼。」少羽微微蹙眉，雖然臉色算得上平靜，但是他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的心緒。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他的人。
「不過讓我有些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他要挑在這個時候反，如果他繼續潛伏在這裡的話可以把我們一網打盡。」梁叔輕撫釘在大堂牆上的秦朝郡縣地圖，手指在九江驛館和東海驛館那裡頓了頓。
少羽咬牙道：「估計是看文茵帶信覺得事情不對勁吧。」
「要不要派人追殺？」我舉爪提議，順帶觀察了一下二老的臉色。
范師傅只是嘆息：「已經，來不及了……」
確實如此，在幾人進行上述談話的時候，那隻內鬼已經到達陳郡。
陳郡之後，道路漸趨平坦，日夜快馬加鞭的話，僅需三日，便可到達帝都咸陽。
風靜，樹不止。
翠色的樹葉在風中飄零旋落，最終掉在發上。
正在縱馬疾行的高軒突然勒住馬匹借力，運氣騰空。
那匹還未停下四蹄的馬兒陡然發出一聲嘶鳴，身體被切成兩半，鮮血淋漓地灑了一地。
心臟的跳動尚未停止，它癱倒在地上，彷彿覺察不到痛苦一般拚命晃動前蹄。
——就像拼了命也要從這裡跑出去一般。
高軒一個下蹲緩解了衝力，呼吸尚未平復，他又急速向後掠去。
舞動的樹葉帶來一陣陣勁氣，速度只是慢了一點，腹部的衣料便被劃開了一道長口子。
「大家都是給帝國辦事的，你們為何要攔我前去給始皇陛下報信！」高軒察覺到身後擋著一棵大樹，現在已然沒有退路，只得大聲喊道，同時提起一口真氣，直直掠上蒼穹。
剛才那棵樹上轉瞬間釘下幾片樹葉，樹葉片片深入三寸。
——摘葉飛花。
抽出腰間長劍，足尖點踏在旁邊的樹枝上，目光輕易便鎖定了樹林中的紫色身影。
女子的眼神是淡漠的，無所謂喜，無所謂悲。紫色的眼眸不帶感情地盯著他，彷彿在看一件物品。
……輕易，便可抹殺。
正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女子的身上時，背部忽然傳來猛烈的痛感。
一口血伴隨著碎裂的內臟噴出，落在地上。
身體急速向下掉落，生命在指尖流逝的感覺，像風。
巨大的血紅骷髏在掌中漸漸消散，隱在風裡。
——骷髏血手印！
大司命從樹枝上飛身躍下，裊裊娜娜地走向前面站著的少司命：「你若是將這件事情稟報給陛下的話，向儒家下手的時間就會推遲，東皇閣下可不願意看到這一點。」
語畢，二人的身形霎時扭曲，消散在林中。
高軒僅是睜著那雙漆黑的眼睛看著上方的碧藍蒼穹，那張娃娃臉上濺了鮮血，猙獰可怖。
脖頸上紋著的那隻黑色蜘蛛被鮮血染成殷紅，隨著身體一同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