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諾千金

手執霜華，一步一步地走出中央大廳，在雙眼看到藍色天空的一瞬，迎面而來的竟是一隊秦兵，看起來好像是正在處理屍體的樣子。

正當我想避開他們時，一人卻發現了我：「你是誰？！出來！！！」話音一落，很多秦軍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

**！我在心裡暗暗罵道：老娘可沒那麼多閑工夫清理這些雜碎！

我幽幽地盜用了高漸離的名言：「將死之人，無須多問。」

「小鬼！嘴還挺硬，大爺我……」領頭的一名秦兵剛剛開口，表情卻立刻僵在了臉上，他感覺自己飛了起來，一陣天旋地轉，而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睛里最後倒映出來的，便是面前跪在地上的自己的身體，以及……噴著血的脖子！

「呼——」耳邊傳來極輕極輕的呼嘯聲，我知道，這是人血從腔子里噴出的聲音。臉龐一陣溫熱，彷彿濺上了什麼東西。

「能讓我走了嗎？」我忍住想嘔的衝動，冷冷地問。

周身的一群人向後退了退，卻沒有讓道的意思。連好狗都不擋道！他母的這群bt為了那三萬兩黃金情願連狗都不如嗎？？？

該死，現在陰陽家已經注意到我的能力了，術法根本就不敢用。況且月神，大司命，少司命三位陰陽家的絕等高手在此，根本不可能察覺不到大規模術法的發動！三人實力如此高深，我連確保自己全身而退的信心都沒有！這麼多人……殺起來還真的有點困難！

我環顧四周，秦軍數量至少有幾百。怎麼辦呢……我用劍的實力我自己清楚，一時間面對這麼多人，不由有點心慌。迫不得已，只能用到它……霜華！

霜華……在用它斬殺敵人的瞬間，「我」還是「我」嗎？

正猶豫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喚住了我：「拒霜！」

難道是……我心裡一驚，隨眾人看向聲源：迴廊上，紫衣少年正手握破陣霸王槍看向這裡！

來人是少羽。

不知為何，我此時竟不慌了，竟不怕了……好像只要他在我身邊，一切都不用擔心，一切都會解決。

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我擺出了劍招的起手式。

一隊秦兵只覺得一陣風吹過，待回過神來時，紫衣少年已經站在了我背後。

「啊？何時越過我們的……」有幾人露出了恐懼的表情，手裡一個不穩，兵器差點掉在了地上。

我調侃道：「兄弟，最近你的輕功可大有長進。」

「彼此彼此。」背後傳來明亮的聲線。

「現在怎麼辦？」我需要他的回答來堅定我心中的想法，血的顏色……已經不想看到了啊……

「動手吧。」聲音如此決絕，聽得我不禁打了個冷顫：這個聲音……是他么？回過頭去，映入眼帘的，是他堅毅的側臉，以及……從重瞳深處迸發的犀利光芒。不覺心頭一寒——果然……少羽，你已經開始向那條王者之路邁進了嗎？那條無數白骨鋪成的道路，那條血與火鋪就的道路……

疆場沙過盡，空見白骨荒。

一朝烽火散，誰人稱霸王？

羽，無論你選擇什麼，我都……誓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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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戟，鮮血，殘肢……霜華原本玲瓏剔透的劍身已經淬上了殷紅。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我居然沒有失去意識，長劍在手中……揮灑自如。

血……又是血……看習慣了竟也覺得沒什麼可怕的了。可是，每一次看到朱紅飛濺的場景，心頭沒來由一苦，好像是在默默祭奠著什麼。

人……越來越多了啊。不知道已經殺了多少人，可眼前的人牆好像永無止境。

感受著從劍身滑落到手上的溫熱，我心底一震：到底……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使他們可以棄生死於不顧？！僅僅是因為殺敵封爵的刺激？七萬兩黃金的誘惑？軍令如山的規定？

——不用那一招……根本就殺不完他們啊！

萬兵叢中，我長劍一圈，將所有人逼退三尺，卻忽然頓住了手。

略一猶豫，我提起霜華，直指蒼穹，食指死死抵住白玉鳳凰的脖頸，尾指點在劍柄上，目光狠厲起來。那個瞬間，瘋狂進攻的秦軍竟停止了動作，彷彿被那一股強大的殺氣震住，一時間竟鴉雀無聲。

霜華劍上升騰出的劍氣幾乎要劃破天際啊！

以我對劍法的領悟尚不能將這幾招的殺傷力發揮到極致，但是如若此招一出，必定有三分之一……不對，是至少有二分之一的人會倒下！眼神陰沉下來，輕輕吐出如下字眼：

「驚龍四式。」

劍光如同蛟龍般在人群中盤旋而起，直衝九霄！伴隨著它的是驀然而起的哀嚎和血光。

清嘯一聲，抽劍凌空。染血的身影霎時在人群中遊走一圈，劍勢略顯稚嫩，卻已凌厲得令人難以呼吸。

神龍見首。

潛龍勿用。

亢龍有悔。

飛龍在天。

劍光橫過之處，一片殷紅！這套劍法是我畢生所學劍術之精髓，我以前從未在人前完整地使過，因為以前的我難以忍受眼前如斯的畫面，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我會用這招像砍瓜切菜一般掠入人群。這樣凌厲的殺招我只在初遇瓔珞時用過三招，勉強與她打成平手。而現在……我竟然心一橫，用完整的招數對著這些武功不過三流的秦軍出手——這不是殺敵，這已經是屠戮了啊！

如若不盡全力，我難以實現我的諾言！如若不盡全力，我來不及去提醒巨子！！如若不盡全力……少羽一個人是擋不住那麼多秦兵啊！！！

剛剛濺在身上的溫熱的血，已經開始幹了。觸目驚心的暗紅一塊一塊的附在已經看不清原本顏色的衣服上，冷冷地僵在一起。

擔心地回過頭，少羽正艱難地與秦軍對戰……劍光！心裡沒來由一緊：「小心！」

少羽正為一輪密風急雨的攻擊所迫，只回答了一聲：「嗯。」而後只聽「倉啷」一聲，那柄劍已經被破陣霸王槍打飛，兀自插入另一秦兵的胸膛搖晃不止。

還不待我作出任何反應，面前又是一陣凌厲的破空之聲！我忙將劍橫在我面前急急接下一招，虎口一陣疼痛：這個人的臂力……大得驚人！正僵持著，又有幾人用兵器向我刺來。慘了！騰不出手來接招了！

「拒霜！」少羽也陷入僵持，完全幫不了我。

心一橫，咬破舌尖，終於開口：「以我之力打開光與界，以我之血簽下契與約！」

在溢出嘴角的血液滴上石地的瞬間，腳下張開了巨大的金色法陣，法陣中心是我和少羽，詭異的金色符文在我的額上漸漸成形。

「破！！！」語氣接近嘶吼。法陣霎時向外刺出萬道光芒，耀眼而銳利！一道道竟刺破了法陣上秦兵的身體，腳下一片殷紅，幾乎是血流成河，目光所及之處是如煉獄一般的景象！終究……還是使出來了……

「啊——鬼啊！！！」

「妖怪！！！」

……

在法陣外幸免於難的人終於喊出聲來，連滾帶爬地逃離這裡——這個修羅場！

喉嚨一甜，終於沒有忍住，血從口中湧出，我倒在血泊中，含混不清地道：「逆……風……」這是……契約的代價！臉上的……是溫熱的血嗎？血，竟將銀髮染紅！

「拒霜！」少羽將我從地上扶起，臉上滿是焦急，「你怎麼了？！」

「逆風……好想……睡……」我嘴中含血，含混不清地道，他的臂彎……竟如此讓我安心，我輕笑，微微闔上眼。

「不能睡啊！」少羽的聲音將我從沉睡的邊緣拉了回來，他搖晃著我，雙眼布滿血絲，「不能睡！我不許你睡！！！」似乎隱隱有水珠滴在了我臉上，是……淚嗎？

——對，事情……還沒有辦完，不能將一切結束在這裡！

艱難地抬起手，沾滿鮮血的右手中，封印符文還在！用手指在額上勾出一顆殷紅的五芒星：五芒星咒術，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封印咒術！一定……要封住「逆風」啊……

殷紅的五芒星發出了耀眼的白光，原本紅色的血液變成白色的咒印，死死封住了原先的金色光輝。感受著意識由模糊變為清晰，我露出釋然的笑：「成功了……」

「什麼？什麼成功了？」少羽一愣。

「快……快帶我去中央大廳。」巨子那邊怕是趕不上了，天明那小子可千萬別被抓啊！

少羽想都沒想立刻道：「不行！你現在這個樣子……」

「讓我去！」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使我吼了出來，少羽依舊不答應，看著他的目光，心裡一痛，口氣自然軟了下來，「我的時間……不多了啊，不多了……」

少羽沒有回答。

「帶我去……求你。」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用上了哀求的語氣。

沉吟許久，少羽終於點頭：「行。但是，你只能從一邊看著，知道嗎？」

「嗯。」我拚命點頭。

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秒，鼻尖便充盈了熟悉的蘭芷氣息。少羽用力地抱住我，彷彿要將我融入他的懷抱。耳邊傳來他的聲音：「白痴，不要逞強了，好不好？」每次都這樣，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知不知道剛剛我心裡的感受？心如刀割啊……

「少羽……」我怔住，目光柔和下來，「嗯，我答應你……」

——執霜華，破九天，朱紅看厭。

——血染襟，復叮嚀，一諾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