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永昌宮此刻一片和樂之景，霞妃正在與太后講著自己在家鄉聽到的傳說，吊足了眾人的胃口。她原名完顏景霞，乃是草原十六部大可汗之女，祁昱登基后不久便送來了和親，故而是宮裡見識最廣，資歷最深的妃子。

「那阿耶羅一見神鹿要逃，立刻搭弓引箭，足足兩百斤重的金弓被他——」

「太後娘娘，暖貴人來請安了。」太后的侍女蒹葭從外面走了進來，正巧打斷了霞妃的敘述。緊接著，屋外的竹簾被挑開，一身淡紫色宮裝的千暖，儀態萬方地走了進來。行至堂下，她便屈膝跪下，恭敬地說道：「嬪妾給太后請安，太后長樂無疆。」

天知道這一番禮數，昨晚瀾月好說歹說教了多少次她才做到分毫不差。

屋內眾妃嬪都愣了愣，實在想不到一個罪臣之女怎麼還有臉來請安。椒昭儀清了清嗓子，笑道：「霞妃姐姐怎麼不講下去了，我們可聽得正有味兒呢。」

「是啊，那阿耶羅得到神鹿了嗎？」茹婕妤也附和著。

霞妃這廂正想探探千暖的能力是不是值得她合作，便也不理會她，笑道：「阿耶羅是草原上最厲害的勇士，他自然獵到了神鹿。只是可惜，他把神鹿放了。」

「為何？」太后也忍不住問道。

「因為神鹿有孕了。」一道清凌凌的聲音突兀地想起，千暖微笑著抬頭，「有孕的神鹿跪在地上懇請阿耶羅放它一馬，日後定報此恩。善良的阿耶羅最終還是把它放了，獨自回了大都。」

王雲惜忍不住問道：「可這是大汗交給他的——」她突然頓住，懊惱地回身跪了下來，「嬪妾多嘴了。」該死的，她怎麼就接下了話頭呢！

千暖不在意那些落在自己身上或好奇或鄙視的目光，深深地磕了個頭：「太后，嬪妾昨日身體不適，未能前來請安，請太后贖罪，嬪妾願意戴罪立功。」

「哦？」太后盯著跪在腳下的人，眸中不染笑意，「你要如何戴罪立功？」

「嬪妾以為，霞妃娘娘協助貴妃料理後宮，已是事務繁忙，想必也難以抽空給您將趣事兒聽。嬪妾雖見識淺薄，腹中卻也藏了幾個故事，希望得以陪伴太后左右，為太后解悶。」千暖不卑不亢地說道。

太后眯起了眼，笑了笑：「今兒一見，暖貴人與先前，真是判若兩人啊。」

千暖眨了眨眼，突然滾落了兩行淚：「太后……嬪妾自知身份低微，又是罪臣之女，自然不敢再……嬪妾的母族昨日已……嬪妾只望太后垂憐。」

美人兒的眼淚終歸能讓人心軟，太后雖然不喜孫千暖曾經的為人，但也知道她心性善良，加之她今日的表現確實出人意料，一時倒也生不起拒絕的心思，便道：「如此也好，暖貴人有心了，霞妃啊，今日起你就專心協助貴妃吧，好好打理這後宮。」

霞妃笑著應了。

太后又轉頭道：「好了，今日哀家也累了，你們都回去吧。暖貴人，你去收拾些東西，往後暫且住在永昌宮吧。」

「是。」一眾后妃三兩成群地退了出去。

霞妃快走幾步，與千暖錯身而過時停了停，低聲道：「暖貴人也實在出乎本宮意料。太后喜歡聽話的妃子，記得事事順著她便可。」說罷，她倨傲地抬起頭，揚手扇了她一巴掌：「暖貴人，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嬪妾知錯。」千暖捂著臉跪了下來，心中卻是長長地出了口氣。

終於，又讓她矇混過關了。

四周圍觀的后妃們都幸災樂禍地笑了開來，只有王雲惜的手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