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折戟太原(上)

第十章 折戟太原(上)

高平之戰的大勝激起了周世宗的雄心,他想畢其功於一役,北向河東,活捉劉崇。柴榮命令天雄軍節度符彥卿為北征軍統帥,郭崇、向訓、李重進、史彥超等人為副,召令河中節度使王彥超等人率軍出陰地關,和符彥卿部合軍,圍攻太原。柴榮命剛收招入伍的大盜荊罕儒為先鋒使,率三千步兵從小路抄到太原城下,嚇唬一下劉崇。

荊罕儒有意思,他讓士兵背負柴草一路行進,到太原東門,荊罕儒命令士兵把柴草堆在城下,一把大火,把城中的劉崇嚇個半死,符彥卿等人隨後趕到。

此時,京師馳來快馬,報大行皇帝山陵已經竣工,奉大行皇帝遺柩入葬蒿陵,周世宗南向伏地痛哭,淚滿衣襟。因為前線戰事較緊,沒有回去奉葬養父,周世宗心中有些歉疚。

再過了幾天負責太祖郭威後事的太師馮道也死了,終年七十三歲。郎兵聽說個一個關於馮道的故事,馮道有個門客給別人講老子《道德經》,開頭第一句就是「道可道,非常道。」正好有馮道的「道」字,這位門客不敢犯老爺的名諱,便大聲誦道:「不敢說,可不敢說,非常不敢說。」

過了幾日,周世宗啟程前往太原,親征北漢。五月三日周世宗來到了北漢的都城太原城下,此前,在四月中旬,符彥卿已經把太原城圍住了,隨後攻取附近州縣。周世宗此前收到了前線的戰報,大為高興,尤其對大將王彥超的精彩表現。

周世宗令王彥超會同陝府節度使韓通引兵人陰地關,與天雄軍節度使符彥卿合軍西進首攻汾州城。王彥超與符彥卿二軍合攻銳不可當,北漢守軍皆已懼怕,無心戀戰,眼看城池攻破在即。然而王彥超卻下令停攻,部將不解都來諫阻,認為勝利在望,豈可停止不攻。王彥超道:「大兵壓境,孤立無援,加上我軍士卒精銳,以一擋十,破城只是朝夕之間的事。遣軍強攻,死傷必多。何必不少待一二日,令他歸降為好?」眾人聽后,心悅誠服。乃收兵人營,只遣部吏入城投書,諭令速降。果然北漢汾州防禦使董希顏從命,開城相迎,周軍以極小的代價拿下了汾州。

但是周世宗沒高興太久,緊接著而來的情報讓他大為震怒。符彥卿一路行進,途中的北漢百姓都「簞食壺漿」來迎周軍,北漢境內的地方官們也都紛紛棄暗投明,向周軍款降。但是很快五代時候特有的驕兵悍將就體現了出來,進入北漢境內的周軍開始摽掠百姓財物,引發北漢境內百姓的不滿,紛紛逃離家園。

周世宗急忙下詔斥責前線兵將,撫慰河東百姓,免去北漢制定的苛捐雜稅,民心稍稍安定下來。主將符彥卿也受到了嚴厲的斥責,周軍受到皇帝斥責,收斂了不少,接連拿下石州、沁州、忻州,從東、南、北三面將太原城圍個水泄不通。

此時大周八萬大軍雲集太原城,加上運糧草的民夫,有十數萬人,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所有將領都認為太原必下,北漢將亡。

樞密副使魏仁浦卻緊皺眉頭,滿懷憂慮地對周世宗道:「陛下,沁州未下,猶如一根毒刺攔住了我軍後路。北漢已經向契丹人求救,臣認為契丹人必會派兵來救,還請陛下早作準備。」

周世宗豪情萬丈地笑道:「愛卿放心,只要拿下了太原,北漢其它城池必然望風而降,到時候我有太原堅城依仗,契丹軍必知難而退。」

不過周世宗對於契丹人還是不敢大意,他立即派符彥卿和史彥超率軍前去忻州阻擋契丹援軍。

周軍連夜趕造攻城器械,第二天周軍就開始了慘烈的攻城戰。

劉崇在做什麼呢?

可憐的劉崇,他剛剛給「自在將軍」建好了新家,自己的家就面臨了被抄的危險。於是他選擇了一個非常積極的應對辦法,這辦法之好,讓趙匡胤的子孫們在一百多年以後也同樣地效仿。那就是他把皇位馬上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劉承鈞,所有的國防職務一樣不留,全都交了出去,然後徹底休息。

郎兵覺得劉崇真是可悲又可笑,難道這樣周軍就會退兵了嗎!

太原歷來都是軍事重鎮,尤其是唐朝以後,太原是李氏家族龍興之地,格外受到重視,累次加固。同時太原又處於農耕文明與草原文明的過渡地帶,是漢人防禦游牧民族的重鎮,戰略位置非常重要,因此太原城池高大堅固,比之洛陽也不遑多讓。

郎兵運氣好,他的部下剛剛從步兵升級成了騎兵,是大周朝第一個完全的騎兵建制。這個歸功於他在省冤谷搶奪了一萬八千匹戰馬有關,楊袞離開時候,看到省冤谷有人把守,那裡地勢險要,要想拿下來要花不少時間,他怕被周軍包了餃子,雖然心痛兩萬匹戰馬,也不得不放棄了。

高平之戰結束后,周世宗讓人取了馬,分了五千匹補充大戰中的損失,其它的都讓人趕回了汴京。郎兵覺得很悲哀,大周不僅缺馬,也沒有多少合格的騎兵,不過那守谷的百人周世宗還是讓回來歸郎兵指揮,幸運的是他們都是騎著馬趕來高平的。

郎兵一直沒有放鬆對手下的訓練,第一步馬術的訓練已經見了不少效果,至少不會有人再會被甩下戰馬了,他自己的騎術在苦練之下,也大大提高。

站在五百步外,郎兵望著狼煙四起的太原城,那裡已經成了真真正正的絞肉機,每時每刻都在流血,每天都有上千人死亡,數千人受傷,有周軍,也有漢軍。經過十天的苦戰,周軍終於在護城河上搭上了數條浮橋,無數的大周勇士越過浮橋,冒著城頭上密集的箭雨,艱難地把簡陋的雲梯靠上高高太原城牆,然後埋著頭,不顧一切地往上爬。一桿桿帶著鉤子的長槍從女牆后伸了出來,把露出頭的雲梯往後推,爬到高處的周兵順著后倒的雲梯「砰」的一聲落在地上,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就在太原城下的青石上摔的面目全非。更慘是被城牆上漢軍拋下二三十斤石塊砸中的士兵,若是一下砸死還好些,砸不死的,在那裡哀號疼痛而死,或者下半輩子註定成了殘廢。不過,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被滾燙滾燙的菜油從上面兜頭澆下,澆中哪裡哪裡就是一片泡,若是整個臉被潑個正著,那整個臉上霎時掛滿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氣球,真是求生不得求生不能,哀號數個時辰才死。

慘叫聲順著北風颳了過來,郎兵情不自禁地打了寒戰,無數次在電影里看到這樣的慘烈的鏡頭,但是只有當你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那揮之不去的夢靨!

一連攻了十幾天,太原城依然堅如磐石。契丹援軍卻已經來了,正在快速向向代州推進,而周軍糧草匱乏,下令征運的糧草還沒到,周軍又開始劫掠附近的州縣,連他堂堂的大周皇帝都控制不住,這些大兵一旦餓極了,就是皇帝的飯碗他們都敢端,何況是北漢境內的老百姓?現在北漢民間百姓不僅不再支持周軍,還不時偷襲一下周軍小隊,想到這裡周世宗更加心情煩悶。

周世宗走出大帳透透氣,此時月朗風清,時光大好,只是不時傳來的一兩聲長長的或嘎然而止的慘叫把這絕美的景色破壞的乾乾淨淨、點滴不留。

此時不過巳時,但是大周的士兵大多疲憊不堪,早早地入睡了。周世宗沿著連綿的營帳直往東走,眼光彌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陛下,已經快到大帳的邊緣了,您還是回去吧。」內侍太監竇思儼弓著身子,小聲地道。

周世宗放佛猛然驚醒一樣,他看了一下前面道:「難道還怕漢軍偷襲朕嗎?這是朕的周軍大營!咦,怎麼前面的那個營帳隔了這麼遠啊,還有***,士兵們不休息,聚在那裡幹什麼?」

隨侍的樞密副使魏仁浦介面道:「陛下,那是郎兵指揮使的營帳,他的部下全是騎兵,沒有攻城的任務。前幾天,郎指揮使說為了要訓練士卒,怕影響別的士兵,所以特地搬得遠一點。」

黑燈瞎火的訓練士卒?周世宗不信,「走,隨朕過去看看這個郎指揮使在玩什麼把戲。不要驚動他們,悄悄過去。」

周世宗、魏仁浦、竇思儼,還有兩個貼身侍衛沿著帳篷悄悄地走了過去,一陣清朗的話聲隨風傳來:「……什麼是騎兵?騎兵就是戰馬,就是速度!今天你們的訓練我不滿意,非常不滿意。你們在幹嘛?騎在馬上用力揮舞著大刀,左右劈砍,等著敵人停下來等你們砍嗎?你們喪失了戰馬的速度!你們不是騎兵,是騎在馬上的步兵!

騎兵就是速度,沒有了速度就不再是騎兵,也不再是步兵,你們知道是什麼嗎?」

「不知道。」坐在草地上的六百兵丁亂鬨哄地答道,他們已經摸清了郎兵的脾氣,在這個時候無論你怎麼回答,胡亂扯淡,郎指揮使也不會有任何的責怪。

郎兵一字一字地道:「死-人!騎兵失去了速度的優勢,即使面對密集的步兵方陣也只有等死的份,要是遇到敵人騎兵向你衝來,那連逃命的機會的都沒有。」

下面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郎兵接著道:「你們應該徹底忘記自己曾經是一個步兵,你們要牢牢地記住,你們是騎兵!騎兵!速度就是你們的生命,不需要你們像以前一樣使勁吃奶的力氣去砍敵人的盔甲,你只要把刀放在敵人脖子的位置,戰馬帶著你像風一樣從他身邊刮過,哪怕那把刀沒有開刃,敵人也會把大好頭顱送給你,輕輕鬆鬆。你們明白嗎?

小時候聽我的老師大秦人漢克先生說過,在他們那裡,騎兵用的都是彎刀,他們並不是沖入敵陣就停滯不前,左右開弓的胡亂砍殺。而是從敵陣中往複穿過,所過之處猶如鐮刀割稻草一樣砍倒一排!總之-----速度就是一切,騎兵不能喪失速度。

……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吧,有空想想我的話,看看我是不是扯淡。哦,對了,我還要誇獎你們一下,你們沒有去劫掠北漢的百姓,我很高興。」

說完郎兵站了起來,士兵知道罷場了,三三兩兩地走回了帳篷,他們很喜歡聽郎兵經常的來這麼一回「扯淡」,因為指揮使講話風趣,又沒有架子,還不時地講一些他們從沒聽過的有趣的小故事。

郎兵像往常一樣往帳篷里走,進了帳篷他忽然愣住了,然後急忙跪下道:「臣郎兵叩見陛下!」

屋子裡站了五個人,周世宗和樞密副使魏仁浦正看著柳木圍成的大方盤,竇思儼弓著身子小心地伺候著,兩個侍衛悄無聲息地站在帳門左右,一動不動。

聽到郎兵的話,周世宗擺擺手道:「起來吧,朕出來走走,剛好聽到你對士兵說的話,很新奇,很有意思,朕就到你的帳篷里看看。」

「這個東西是你做的?」周世宗指著那個上面花花綠綠的大方盤問道。

郎兵站起來,走近幾步道:「是的,陛下!」

「這是地圖嗎?」周世宗不確定地問道,雖然從來沒見過這東西,但是他還是一眼就是看著了這是太原府的地圖。因為城市道路都標出了名字,清清楚楚,太原的地圖周世宗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他太清楚了。

郎兵道:「陛下英明,這個就是臣做的,您看,白色的代表河流,黃色代表沙漠……,這裡是漢軍,這裡是我軍,這裡是忻州,這裡是代州,……」

郎兵指著沙盤為周世宗講解道。

古代的地圖製作遠不如現代的精細,從武皮身上的搜到的地圖郎兵看了幾天才適應,不過感覺遠不如學校里學過的沙盤明朗,在集市上看到橡皮泥郎兵心裡一動,就起了做個沙盤的念頭。於是,他買光了集市上所有的橡皮泥和顏料,花了五天的功夫做出了這麼個以太原府為中心的北漢簡陋「沙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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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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