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由不得你

等一干人等都走光，蕭無敵準備關門休息，見秋長情杵在門口，沒走的意思，冷淡開口道：「麻煩讓一下，我要關門。」

「你讓小桃紅代你入宮，什麼意思？」秋長情眉梢一挑，霸著門口沒讓步。

「如你所見，沒什麼意思。」蕭無敵懶得理他，徑自往房內走。

「你這可是欺君之罪，不怕？！」秋長情踩著步子跟著往裡走。

蕭無敵懶懶的掃他一眼，意有所指諷刺道：「我犯欺君之罪，也是你造成的，我怕什麼。」

「小笛兒，這可是接近那人最好的機會，就這麼放棄了，不覺得可惜么？」

「機會……找死的機會么？我還沒病糊塗！還有，孔大夫千叮萬囑讓我一定卧床休息，麻煩你，走的時候關門。」蕭無敵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轟人，自己躺床上蓋被睡覺。

秋長情凝望她消瘦的背影半響，嘴角上揚，悄無聲息的退出房間，出門的時候輕輕的將門關好。

本來，他也是來阻止她入宮的，沒想到，她自己找人桃代李僵，看來她沒打算入宮，可是她之前卻在等那個人出現，又是何意？

秋長情想不透，只能說，女人的心思轉變太快。

他要的結果是她能留在他身邊，既然結果不變，那麼其他的事情，就一切好辦。而且，他相信，隨著時間的轉變，她自然會慢慢接受他，她會是他的！一定！！！

***

六年後，城西七里衚衕。

炎炎夏日，剛過響午，巷子里一個人都沒有，安靜的街道突顯兩旁柳樹上蟬鳴尤為尖銳刺耳。

可巷子里的富源賭坊這時卻熱鬧非凡，百平米的大廳內烏煙瘴氣，到處瀰漫著賭徒們聲嘶力竭的喊殺聲。

擁擠的大廳十分寬敞，牆面一水的貼上冰玉降溫，不僅顯出賭坊主人的豪闊，也使得十分悶熱的環境變得相對涼快。

正對門一桌的賭徒們揮汗如雨，看著莊家手中的篩盅上下翻飛，都在腦海中思慮自己到底是買哪邊……

「哎哎————快快快……要買的儘快，買定離手嘍！」莊家搖著篩盅，催促著桌子四周的賭徒們趕緊下注。

蕭無敵一身男裝長衫，擼了擼袖子，隨手將手中的銀子拋向預計好的位置，等著。

「開開開開開開——————！！！」桌子四周的人凝神瞪眼，大聲的吼著，等著看莊家的手掀開篩盅。

「各位請注意，開啦！」莊家故意吊人胃口般，慢慢抬手，啪一下，打開篩盅，高唱道：「一三五，小——！」

「切——！」輸掉銀子的賭徒們發出倒彩聲，大罵自己剛才手賤，怎麼壓大了呢？收衣掏袖的準備再來一把，把本翻回來。

蕭無敵嬉笑著，將贏回來的銀子塞進衣兜，甩甩衣袖準備離開。

心裡想著，今天出來夠久的，得趕緊回去，不然張寶以及那個不饒人的梅子肯定又要叨念她啦。

眼看著要出大門了，身前的路被人擋住了。她便往左邊挪了挪，不想身前的人也往左挪了挪，剛好攔住去路。她又往右挪了挪，身前的人同樣也挪動腳步，再次擋住去路。

如此反覆，蕭無敵不耐煩的抬頭看著壯漢道：「我說兩位，我們不認識，也無冤無仇的，你攔我去路做什麼？」

其中一位還算禮貌的抱拳道：「我們主子請你去一趟。」

「誰啊，一聽就是富貴人家，跟我這種小市民沒什麼交集，不認識不去！」蕭無敵只覺得莫名其妙，開口拒絕，身體想越過兩人趕緊離開。

「由不得你！」兩人對視一眼，一左一右要挾持蕭無敵離開。

「喂——！等等……」蕭無敵掙脫兩人手臂，吼道：「我自己會走，帶路！」

蕭無敵扶了扶頭上戴的帽子，整了整身上皺巴巴的長衫，跟著兩人出了賭坊，上了一輛馬車離開。

蕭無敵沒想到找她的人竟是當年飄香院的小桃紅——如今的瑤貴人。

小桃紅要找到自己並不是難事，她雖才回京城不久，可她一直跟飄香院沒有斷開聯繫，只要稍微打聽，就能知道她的住處和經常待的地方。

瓊飛殿里，小桃紅打發了所有宮女侍從，拉著蕭無敵的手進到內閣。

蕭無敵尷尬的抽回手，四下看看，東摸摸西摸摸，暗忖，這皇宮內院跟平民百姓就是不一樣，一個小小的貴人寢殿，綾羅綢緞，古董玉器堆得滿屋都是。

「妹妹覺得這大殿如何？」小桃紅挑著眉毛細細打量她，親自倒了一杯茶水，遞給她。

蕭無敵這才迴轉頭來，嬉笑道：「嘿嘿，還沒恭喜姐姐高升貴人，恭喜恭喜！」

原本以為小桃紅會得意的炫耀一番，卻不想，她在靠窗邊的案几上坐下，嘆氣道：「原來只以為，能做上宮裡的娘娘，就可以從此飛上枝頭，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現在真成了這宮裡的娘娘，才知道，這心裡的苦，沒人能夠體會的。」

「咦！這話怎麼說，我看姐姐這日子過得美滋滋的啊！~」蕭無敵在她對面坐下，疑惑不解。

「別提了，我現在倒還真懷念在飄香院的日子，自由自在，有一幫好姐妹，每日醉生夢死的，那才快活！」小桃紅攪著絲絹，面露愁容。

蕭無敵仔細端倪她面容，看出她是真有難事，追問道：「怎麼啦？」

「哎~這也是我找妹妹來的原因。」小桃紅咬了咬唇，有些為難，道：「妹妹有所不知，我這成為貴人不到半月的功夫，已經遭人害了三次，要不是這幾年在宮裡學會了處處留心，恐怕今天就見不到妹妹了。我找妹妹來，是想讓妹妹幫我出出主意，當年在飄香院，就妹妹聰明機靈，連容麽麽都聽你的，所以，我想到的就只有妹妹你能幫我了。」

小桃紅見蕭無敵皺了皺眉，繼續苦著俏臉，說道：「我隻身一人來這裡，從一個小小的舞姬成為今天的貴人，付出別人百倍不止的努力，可這榮華富貴全靠著一個人寵愛給的，指不定哪天就煙硝雲散了。我深知自己不像別的那些娘娘，不是有家族撐腰就是有貴人相幫，就我一人，無親無故無依無靠，不若，妹妹願意的話……就呆這宮裡幫幫我，姐姐保證，以後的榮華富貴我們一起共享，如何？」

「不好！」蕭無敵蹙眉，一口回絕，道：「你是知道我不願意進宮的，當初我們說好的，你代替我進宮，我從此消失，沒人能知道當年的燕燕是誰，再者，世間富貴，從來都是險中求，姐姐進宮之前，我可是問清了你的意願，也是你自己同意的，如今是想反悔么？」

小桃紅沒想到她會一口回絕，不由也沉下臉來，道：「是，當初，我是願意進宮的，現在也不後悔，只不過，我希望你能幫我在這宮裡生存下去，不為我，也要為你自己想想。」

「哼！」蕭無敵輕哼：「如今你是貴人，是娘娘，我還是我，無民小卒，兩人根本就沒有交集，怎麼說為我自己想想呢？」

「你真就不怕我把真相說出來么？」小桃紅捏緊絲絹，狠狠瞪著蕭無敵。

「說出來，對你自己有什麼好處呢？」蕭無敵哼笑。

「……」小桃紅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深吸一口氣道：「是，如果我說出真相，我肯定是一死，你卻不一定能死，再怎麼說，皇帝陛下想要找的是當年救了他的燕燕姑娘，就算燕燕姑娘犯下滔天過錯，皇上也會念及救命之恩放你一馬，可是對你……」

「皇上駕到————！」小桃紅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傳來孫思全的尖細嗓音。

屋內的兩人俱是一驚，彼此相互看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焦急。

小桃紅拉著蕭無敵，想要讓她找個地方躲藏起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皇帝的爽朗的笑聲已經傳了進來，兩人只得連忙跪接聖駕。

「咦？」皇帝見屋內跪了兩人，不由一愣，隨即牽起小桃紅的手，笑道：「愛妃這裡有客人？」

小桃紅被他拉起來，連忙偎依在他懷裡，笑問：「皇上今日怎麼有空到臣妾這兒來？」

「哦，今日下朝早，路過御花園就過來看看，一會兒還要去太后那裡問安。」皇帝和顏悅色的坐到房間的主座上，慢條斯理的接過小桃紅端的茶水喝了一口，放下，眼角掃到地上還有個人跪著，遂道：「平身吧。」

「……」蕭無敵有些為難，這皇帝是皇曦澈，兩人雖有幾年沒見，如今她變了模樣，出門也裝扮了一番，就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認出自己，萬一認出來了，要怎麼辦才好？！

她正猶豫著，旁邊的小桃紅見她磨磨唧唧，連忙出聲解圍道：「還不謝主隆恩？！」

小桃紅緊張的看了看皇曦澈，尷尬笑道：「皇上，臣妾進宮前京城裡有個遠房親戚一直幫助臣妾，可臣妾一直找不到機會報答她，如今，臣妾蒙皇上眷顧，能成為貴人娘娘，這才讓人去尋了她進宮，一來，多年不見，也想跟親人敘敘舊，二來，也是想報答她往日的恩情。這才貿然衝撞了聖駕，臣妾罪該萬死！」

皇曦澈輕皺了一下眉頭，淡淡笑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應該的，朕又怎麼會責怪你呢？好了，平身吧。」

蕭無敵這才從地上起來，嘴裡念叨著：「謝皇上！」

蕭無敵站起身，一抬頭，就撞上皇曦澈似笑非笑的眼，嚇得連忙低頭，大氣不敢出一聲，將手藏在衣袖裡，糾結著該怎麼離開。

一時間房間安靜下來，小桃紅連忙跪下，道：「皇上，臣妾的親戚是個鄉野之人，不懂規矩，還望皇上寬宏大量，不要怪罪！」

皇曦澈勾了一下唇，臉上表情，說不出的怪異，稍緩和之後，道：「不是說了么，以後就我們兩人的時候，不要動不動就跪下，也不用這麼緊張，趕緊起來。」

「是。」小桃紅深吸一口氣，這才稍作淡定。

話說，她自從被皇上封為貴人，哪一天過得不是擔驚受怕的，生怕哪天，不小心惹惱了他，她就會萬劫不復，這伴君如伴虎的滋味，當真不好受。

皇曦澈放鬆身體，打量著眼前的人，低著頭，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小半張臉，還算白凈。手交疊身前，十分拘謹，一身粗布長衫，戴著半新不舊的布絨帽子，黑色布靴不大，鞋頭蹭了些許泥巴，一副清苦的裝束。

看來此人日子並不富貴，在不富貴的情形下，還能對飄香院的燕燕施以援手，看來心腸不錯，不然，燕燕也等不到他接她入宮。

一想到此，皇曦澈目光變得溫潤起來，和顏悅色道：「你叫什麼名字？」

一旁的小桃紅看皇帝一直打量蕭無敵，十分緊張，見他問話，正要回答，卻被蕭無敵搶白。

蕭無敵將頭低得更低，搶說道：「小人蕭無敵。」

「無敵？」皇曦澈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偏頭看過小桃紅，似是知道什麼似的，忽而笑道：「果然是愛妃的親戚啊，就連名字都這麼相似。」

一個叫無敵，一個叫桃紅，這究竟是哪裡相似了？

小桃紅緊張的聽得一頭霧水，只能遮掩的乾笑。

蕭無敵更是心驚肉跳，早年，她就懷疑皇曦澈知道飄香院的燕燕是已經判死刑的史烏笛，現在說出這麼莫名其妙的話，是不是就是一種證實？

那麼他安排燕燕進宮，封燕燕為貴人娘娘，是不是一早就是他計劃好的，也許，後面還有更多的她不知道，小桃紅更不知道的計劃存在呢？！

如果真是這樣，小桃紅會不會在他面前露出馬腳？！

她要不要告訴小桃紅，她進飄香院之前是前丞相之女？

可是，她自己對史烏笛的情況都知之甚少，就算她說，也說不了多少，知道得越多，對小桃紅來說只會更加增加她的心裡負擔，不如，就讓她不知道。

若是問起，就說經過家變，之前的事算是徹底的過去了，現在只要好好的穩步走好之後的人生就好了！

皇曦澈看出兩人都十分拘謹，淡笑道：「剛才愛妃說他是你的恩人，要報答他，可有想好？」

小桃紅眉眼瞬間柔和許多，笑道：「臣妾正在跟恩人商量著，這不，皇上進來了么？還沒來得及說呢，不過要報答什麼，臣妾倒好真沒想好。原本是想讓他進宮裡來當差，可她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