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再世為人
H市市中心醫院。
一陣壓制著的嘻笑聲從一個年輕的女護士口中傳出,「小寶寶長得真可愛,這小嘴好紅艷,長大都不用塗唇膏了。」
「不用那麼小聲,她醒了也不會哭的。只會在餓了或尿尿時哼幾下,平時安靜的很。」年長的老護士輕笑。
「這麼好帶呀!」
「是呀!不然像別的愛哭寶寶一樣,她媽媽不在,白護士可要被折騰的夠嗆。」
「這才半歲大吧。怎麼媽媽就不在身邊了呢?」新來的小護士第一次上班,對這種事還無法見慣。
「你剛來不知道,同事們都認識這寶寶,她媽媽在這醫院生下她第二天,就看了她一眼,拖著身子走了。」
「不要這孩子了?」年輕女護士詫異。
「生產也沒個人陪,見她看孩子時的眼神,像看仇人似的……我猜啊,估計是被人強了才……」老護士想著都有點說不下去。
「不是吧?太可憐了……可孩子是無辜的呀,她這樣生下就不管了,孩子不比她更可憐?」
「可她那種心態面對孩子,孩子要是跟著她生活,指不定比沒媽還過得苦。」老護士想得更深些。
「還真可能,哎!生了就拋,還不如不生。」
「之前懷著時那女的就來過,糾結了好久沒捨得打掉,看到她來生產,本以為是想好了願意要的,結果……」
「現在是白護士收養她了?男朋友都沒找到就養個女嬰,白護士可真有勇氣啊!」
「我要有白護士家裡的條件,我就搶在前面收養了,這麼討喜的小傢伙。可愛慘了。」老護士不以為然,反倒羨慕得很,她在醫院見的嬰孩多了去了,第一次見到一個漂亮可愛到這種程度的女嬰,這要是長大了,得多可愛啊!
裹得緊緊的厚毛毯里,嬰兒迷迷糊糊醒來,就聽到這幾個月來聽了好多遍的八卦聲。
半年前,從她發覺眼前模糊一片,一張口,任何話都變成了一陣哭聲后,她才知道,她再世為人了,而且,纏繞著前世的噩夢之源也沒有了。
可再世重生,她還是被母親遺棄了。
她一直以為,前世母親是因為不能接受她生來所帶的缺陷才不要她,卻不想,這一世,正常的她,仍然無緣得見前世一生未曾謀面的母親。
生下來第二天的她,五官功能剛開始進化,她努力的想要看清伸手可以觸到的那張臉,但是眼前卻只有模糊一片,還是嬰兒的她,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她張著嘴巴,對著那朦朧的影子,一口一口無聲的叫著「媽媽……媽媽」。她不知道母親有沒有看懂她的口型,臉上只接到了一滴熱淚,卻始終沒有挽留住她。
嬰兒的大腦還裝不了太多思想,回憶到此,她腦子一陣缺氧,眼皮一瞌下來,立馬又進入了沉睡狀態。
再睜開眼時,周圍已是一片安靜。
小人兒躺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張白嫩嫩的小臉,抬眼,能清晰的看到一個光潔的下巴,就是略顯小了點,很明顯跟睡前抱她的不是同一個人,不知道這人是誰,倒挺安靜,沒有抱著她一邊晃一邊哄,唱一些她聽不懂的調調。
熬了半年,眼睛終於趨於平視了。能看清周圍事物后,除了睡覺,小人兒一顆小腦袋就不停的轉來轉去,看看這看看那,費力的推開把她緊緊裹住而擋住她視線的小毛毯,視線延伸至窗外。
下雪了!好大的雪!
落地的玻璃窗外是醫院的靜養園,有處樹下扎了個鞦韆,或許以前時不時會有休養得差不多的病人去坐上一坐,而現在,坐板上積滿了一片銀白。
她恍然。原來,上一世,她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嗎?
轉頭,看到挨邊的桌子上有杯水,大冷的天,沒有一絲熱氣冒出,應該是杯已涼的開水,好在水已涼,要是一杯熱開水,可有些危險。
抱她的人估計年紀也不大。
小人兒伸出胖乎乎的白嫩小手,有點費力的平衡著力道不將水杯弄倒,好不容易才伸進了水杯,用短短的食指沾了點杯中的水,然後在桌上開始塗畫起來,畫了一會,感覺手指間的水幹了,又伸進水杯里沾了點水,繼續畫。
而抱著她的小男孩,正低頭專註的看著這一幕。
這一幕,有點久。
但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小人兒終於收回手,很是消耗力氣。
水無色,畫在潔凈的桌面,看不出軌跡,正面只能看到一片水漬,抱著她的小男孩很給面子的偏起頭,壓低,視線斜射在水漬上面,想要看看她的作品,就著水面的反光,看出了桌上歪歪扭扭的三個字。
秋——千——雪?
「嗯?」男孩疑惑,是這桌上本就有字?
再看了看,桌上除了三個字再沒有其它水漬,若是原本就有字,剛就應該被這小奶娃划亂了。而且字體非常細,不是大人的手指可以劃得出來的。
男孩有些驚奇的看身懷中的女嬰,低頭卻看到小奶娃也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驚訝?對,就是驚訝!
男孩微放大了瞳孔。有些不可思議。
鞦韆雪也覺得不可思議,這男孩才七八歲大吧,這是誰把她一小奶娃交給一個小破孩來抱的呀?也不怕摔了她。
小人兒還不會說話,但那副表情,太生動了。小男孩看到懷裡的小奶娃先是驚訝,然後皺眉,接著苦著一副臉。
他覺得他弄明白了小奶娃的意思,頗有些驚奇的笑笑,然後將她推開的毛毯又重新裹好,轉頭望向了窗外。
雪漸漸小了,但還沒有停!園裡早已沒了行人。
雪下得大,化得慢,此時地上一片銀白愰得刺眼,夾雜著雪粒的大風刮過,花園裡扎的一架鞦韆被吹得晃動起來,鋪滿白雪的坐板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好似在召喚人去坐,卻是盪動了許久也沒人過去,就只見它零零的不停在那盪著。
突然像發現了什麼,男孩瞳孔一縮。
這麼巧?
低頭看向懷裡的小傢伙,卻見她也在盯著那鞦韆,而那眼神,複雜的無法形容。
這絕不是一個嬰孩能有的眼神。
男孩幾不可見的凝了凝眉,有些驚疑不定。「姐!」轉頭,男孩望著不遠處跟人聊得不亦樂乎的白衣女生。
白衣女生轉身,猛得一拍額頭,「天哪!我這什麼記性。進趟洗手間就把小寶寶給忘了,讓我弟抱了這麼久。」趕緊小跑過來伸出雙手接過鞦韆雪。
白衣女生看起來十五六歲,小巧的鵝蛋臉,精緻的五官,是個明星級的大美女。
「你從誰手上抱來的?認識這小娃娃嗎?」男孩扯下兩截紙巾,將桌上水寫的的幾個字擦掉。
「就剛剛聊得來的那個護士,聽她說這是她們醫院同事收留的孩子。見她長得可愛,就接過來抱抱,剛一直在睡的,現在醒了?哇,眼睛好大,好漂亮啊!」
「那護士人呢?」小男孩追問。
「剛來了急救架,她招呼也沒打就跑過去了。」
男孩點點頭,來了急救病人,稍微有點職業素質的護士都會將病人放第一位。
剛一直與白衣聊天的一短髮女生走近,「這是你弟弟呀!我還以為是哪家不負責任的父母的兩孩子呢,讓一小孩抱著一嬰兒!剛在這裡聊了這麼久,他就抱了那麼久。你也太不靠譜了吧!」
「嘿嘿,最近記性不太好。」白衣女生訕笑,又問男孩「對了,你沒弄傷她吧,聽說這麼小的孩子隨便抱不好都會傷到她的骨頭。」
「比你靠譜。」
「切,就愛裝小大人。」也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姐弟的感覺慢慢變成了兩兄妹。
短髮女生抿唇一笑,「這小娃娃一點也不認生,還這麼安靜,胖乎乎的好可愛,她叫什麼名字呀?」
這時,從急救室里出來的白清清小跑了過來,「哈,還沒給她取名字呢,說不定哪天她媽媽就過來了,就想著還是留給她親人取。而且我也想不出什麼好名字來。」
「她媽媽還會來嗎?剛生下來就捨得丟,都半年了,大半不會來了。既然你收留了她,理當給她取個名字,是個女孩還是男孩,女孩的話,我可以取些名給你參考參考。」白衣女生說著就要掀開毯子看真相。
這時,小寶寶開始四肢大作,張牙舞爪的動了起來,雖沒什麼力量,卻是在護士開口告訴大家「是女孩」之前阻擋住了白衣女生的磨爪。
見小寶寶不安分,白清清順勢接過抱在自己懷裡,把剛打開的小毛毯攏緊,歉意的笑道「嬰兒的體質可比不上大人,這樣的天氣,受不得半點涼。」
白衣女生恍然的點點頭,帶小孩還真得細心。
只有站後面的男孩盯著那個張可愛的小臉,她似乎……還聽得懂他們說的話,剛是在害羞?
「就叫鞦韆雪吧。」男孩盯著小寶寶的眼睛突然出聲。
「千雪……雪兒。嗯,這名字好聽,又淑女又可愛。」白衣女生猛點頭。
「真巧,她媽媽就姓秋。」白清清道。
「是嗎?那還真巧。」男孩不明意味的勾起一聲笑。
「那就叫鞦韆雪吧。雪兒,你以後就叫雪兒咯。」白清清愛憐的用手指在鞦韆雪臉上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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