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紅線 第十七章 病書生4
當日便下了山,進到城裡。病書生找了間酒館,在二樓坐了,點些飯菜。
唯羽也餓狠了,在山上只吃了些沒有放調料的烤兔肉,聞著香,吃著卻沒味道。菜一上便毫不客氣,半點閨秀風姿也無。
病書生只輕輕笑了,自倒了杯酒慢慢淺酌看著她的吃相,卻心裡一片平靜。
店門口一陣熙攘,唯羽停下了筷子,看到樓下五個人走入酒館,氣氛頓時變得壓抑。那五人衣著打扮都相同,黑衣,金束腰看來不似尋常人,招搖的提著闊刀滿面殺機。
酒店中已有人匆忙離開,不久竟空空無人。那五人推開上前的小二徑自上樓,直衝病書生與唯羽這裡而來。
唯羽悄悄瞧一眼病書生,他只淡然抿一口酒,好似完全沒有看見進來的幾個人。
「病書生倒是好閑情,」其中一人尖細著嗓音,眼睛掃過病書生在唯羽身上打量幾眼,「竟不知獨來獨往慣了的病書生,何時撿了這麼個俊俏的姑娘……好好的小姑娘,跟著這惡徒做什麼?到不過過來,我們給你尋個好去處。」
病書生抬著酒杯的手略頓了頓,眉毛微微皺起。
酒杯緩緩放回桌上,病書生只斜眼冷冷一掃五人。唯羽隱隱不安,這五個人裝扮氣勢,明顯都與林中那些個魚龍混雜的大漢不同,直覺便不好應付。
桌下放在腿上的手背一熱,病書生的手不知何時伸過來,輕輕拍了拍,示意她安心。
「金刀門的人,有事找我便尋我來,關這姑娘什麼事。」聲音淡淡,透著些許冷漠。
一人陰陰笑著,「怎麼不關,世上竟還有這般膽識的小姑娘,敢與病書生同行同坐,我們可好奇得緊。不好好看看怎麼成?」說罷伸手便來拉唯羽,病書生眼中寒光一閃,瞬間便伸手向一旁竹筒,只閃神功夫一隻筷子竟已貫穿那人下臂,慘叫一聲退了回去。
病書生冷眼掃過五人,口氣陰冷似臘月寒冰,寒氣直扎入骨:「今日誰動這小姑娘一下,我便叫他屍骨無存。」
那一句,卻不是在威脅,而只陳述一個事實。
一干人變了臉色,連唯羽都忍不住打個寒顫,竟不相信這樣陰冷殘酷的語氣是從書生羿口中說出。她所識的書生羿雖然待人冷漠,卻不至這般陰狠。
病書生仍只冷著臉色,突然提高聲音,似對酒店之外喝了一句:「你也不用躲了,出來吧。」
咯咯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一個嬌小的女孩從酒店外進來,那一身衣著倒叫唯羽大跌眼鏡……活生生一個從[吸血姬美夕]里走出來的「美夕」嘛!
衣領微敞小腿半露,腳踝上一串兒銀鈴隨著她的動作聲音清脆,連手腕上也套著串串細細銀圈,叮叮的互相碰撞著。
「喂,書生,你怎麼知道是我?」
病書生冷冷「哼」一聲,眼中對她那種親昵滿是不屑。
唯羽暗自奇怪,總感覺這女孩子哪裡有些眼熟,卻聽到病書生冷道:「任妤婕,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躲起來遣這些人來送死。」
唯羽一愣,看向病書生,他雖淡淡一張臉,眼神卻給了唯羽那一臉疑惑一份肯定。
任妤婕,任姝嫻。
唯羽再看過去,果真這女孩容貌間與姝嫻幾分相似,只是相較姝嫻那惹人憐愛的柔順乖馴,她卻是毫不遮眼的嬌俏刁蠻。
病書生冷道:「你還不肯死心。還打算遣多少人來送死?」
妤婕半真半假的委屈模樣,悄生生地說:「我也想死心呢,可是乾爹不肯死心,我怎麼辦?姝嫻好容易偷了半份手札卻躲了起來,我若再空手回去,乾爹還不得脫我一層皮呢。」
眉眼間笑意盈盈,唯羽暗嘆,這姐妹倆倒真都長了一張討好的皮相。那張臉,若不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就是唯羽看了也會喜歡。
「呆站著做什麼,動傢伙,就是把人殺了也得把手札給我搶過來!」妤婕聲音一落,五個人抽了刀就向病書生橫掃而去,妤婕感放下狠話,這幾人中也必然身手不凡。
病書生將桌子一掀一掌推出去,帶著掌勁推來兩人,卻被另一人將桌子一刀兩半。
一人向唯羽靠過去刀還沒有近身被病書生血掌一推震了出去,轉眼一手拉過唯羽擋在身後,閃身躲過飛來的刀鋒。
幾次刀刃貼著身側而過,若是只得他一個人,病書生斷然不會如此吃力,但是他承認每當刀至的一瞬間他的第一念頭只是不想唯羽受傷,帶著一個不懂武功的人躲閃自然遲緩,他提氣一掌頓時五人眼前如有千隻血掌層層逼來,向後一閃的功夫病書生已抱著唯羽飛身下樓,直出了酒館大門。
剎那間門外竟一張網從天兜來,另有埋伏的黑衣刀客趁隙砍過來。
病書生將唯羽往懷裡一帶,未躲過那一刀,橫掃進後背右肩,他反手擊中那人胸口,一口鮮血濺上他青色衣衫。發足了氣一掌而去那張網節節斷裂,緊抱住唯羽腳下用力,一提氣便竄出幾尺,頭也不迴向遠處竄去……
唯羽幾時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只能抑制這不尖叫出聲,抱著書生羿的手在他背後觸到一片濕粘,她大驚抬頭,病書生卻更蒼白了臉色,緊抿著嘴唇不發一語只儘力躥躍。
唯羽的鼻頭有些酸澀,喉嚨里像堵著東西,說不出一句話來。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累贅,他何曾受這樣的罪?
他們一路往有人跡的地方去,城鎮之中要藏人反而方便,鑽入一條小巷,方停,一將唯羽放下,病書生狠狠地咳起來。
「書生羿!」
唯羽扶住他,病書生背後那片殷紅卻越闊越大,她慌亂的左右看看,敲開了一家房屋的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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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
歲月在牆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猶記得那年我們都還很年幼
而如今琴聲幽幽我的等候你沒聽過
耳邊似有隱約歌聲,軒轅羿慢慢轉醒,聞得鼻端濃濃的葯氣,睫毛動了動,那歌聲頓停。
他睜開眼睛,使稍顯平凡的民宅小屋,唯羽正坐在炕邊椅子上,一手拿著水杯一手往嘴裡填著點心。見他醒來手上動作一停,「醒啦?」
把嘴裡的點心咽下去,抹抹嘴,沒心沒肺的樣子。
「大夫說你的傷沒什麼事了,不過失血有點多,你身子本來就弱,又有些宿疾,得好好養著。哦,對了,我用了你身上的銀子。」
真是無奈,這蹄子就不能表現得關心一點嗎?
軒轅羿笑著搖了搖頭,問:「這是哪裡?」
「你那天就那麼倒下去,我也搬不動,只能就近敲了戶人家請別人幫忙,現在借著人家一間屋子住。」
軒轅羿點點頭,這樣也好。若是任妤婕帶人找過來,這樣的人家反而比客棧隱蔽些。
「正好,你也醒了,來,喝葯。」唯羽伸手扶他,探過來的身子帶著粉粉的清郁香氣,軒轅羿有些恍惚,雖然先前也抱過她,可是都是緊急的時候,也沒心思注意這些個。
坐好,看到唯羽端來的棕褐葯湯,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來。
「看什麼看,快喝!」
那碗越發的逼近,只想別開頭。唯羽鼻子里輕笑意聲,「多大的人了啊,還怕喝葯?」
軒轅羿瞪她一眼,沒什麼威懾力。
……怎麼就覺著……唯羽臉上這笑容看著這麼彆扭,這麼幸災樂禍呢?
胳膊剛動一動,牽連著背後一陣抽痛。唯羽立刻靠過來,「你行動不方便,我喂你。來,張嘴……」
唯羽看著軒轅羿把那碗苦褐色液體灌進嘴裡,臉上的笑幾乎開出花兒來。
……都被人餵了兩三個月的葯了,如今來喂別人吃藥……感覺就是一個爽啊~!
(某蜓:這都什麼女人啊……人家那傷也是為你挨的好不好。羽:KAO!我當初那傷還他打的呢!)
葯喝完了,換衣服,換紗布,換藥。
軒轅羿盯著床前似乎沒打算離開的唯羽,眉毛又皺在了一起。
「怎麼了,脫啊。」
「你……」
「我怎麼了?」
「……不出去嗎?」
KAO!受傷的人了,還害什麼羞,當自己年輕小夥子呢!
自己不好意思脫,唯羽擼了袖子,動手!
主人家的夫婦在院子里聽到側屋裡傳來的叫聲,喝止聲,嗤笑聲……
「……你說這家的小娘子是不是太粗魯了些?她家相公身上還有傷呢……」
「去!你管那些,人家兩口子的事,你操什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