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爸，我回來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那些鋪在路面上的黝黑的瀝青，總是會在正午太陽的作用下，向著獨自行走的路人釋放一種特殊的氣體，乾澀，味苦，讓人惶恐。(www.pnxs.com平南文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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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從背包的側兜里翻出鑰匙，插(fhx)進鎖眼，卻遲遲沒有一根手指願意出力轉動。

----林寧，你有點出息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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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那扇門，曲折幽深的房間光線昏暗，一股說不上是好是壞的氣息撲面而來，像一隻無形而厚重的睡袋，一瞬間把林寧包裹得嚴嚴實實。

林寧甩甩頭，餘光掃到書房，裡面是堆在電腦桌前的男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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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回來了。」

沉寂……

「軍訓，走一周，要交三百。」

依舊是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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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房間里的一切連同電腦桌前的男人，都一致地認為林寧的聲音只是它們的錯覺。又或者覺得自己和它們一樣，只是個沒有生命的東西，哦，也許甚至還不如它們，只不過是一團沒有形狀的聒噪的空氣而已，連東西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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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慢慢劃過背影，林寧知道，自己的眼睛又變成了「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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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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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不清從幾歲時起，學會了用這種凌厲的眼神來代替眼淚，或者說，是多少次的眼淚擦亮了那雙「狼眼」。更記不起那個神志不清的男人有多少次在這種眼神面前怔住，爾後揪起林寧的頭髮狠狠摁在鏡子上，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出一些猙獰的短句，例如「少拿這種眼神看老子……」，例如「信不信弄死你」。

可幼小的林寧還是會在遍體鱗傷之後瞪大了「狼眼」去看，因為那是她唯一未被征服的，用來捍衛尊嚴的，小小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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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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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轉身離開。

走進自己的卧室，拿了一隻雙肩包胡亂地抓了一些衣物和用品塞進包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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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點整，正午的太陽**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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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鐘集合，可現在連一口飯都沒有碰到，更別說是錢。林寧想象不到自己該以何種方式對著剛剛認識不到三小時的老師說。

「抱歉，我沒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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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擠的車流頂著一股熱浪，順便把路人的視線一併蒸煮得模糊不堪。林寧停住腳步，遲疑了片刻，轉朝著姥姥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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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林寧最喜歡姥姥家，更讓林寧自豪的是，自己從沒有纏著老人們，向他們要過一分錢。很多很多時候，這些從小就莫名堅持著的小小自尊，就這樣一次次被莫名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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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寶！」看到林寧的姥爺明顯來了精神，「吃飯沒有？」

林寧勉強地笑笑，揺了揺頭，「姥爺，我下午軍訓，兩點走，家裡沒人。」

「好好……」姥爺不等林寧講完，就手忙腳亂地張羅起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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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烏煙瘴氣的家在姥姥姥爺面前描寫地雲淡風輕，是林寧從小的拿手好戲，老人們總是知道一點就要操上很久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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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熱氣騰騰的打滷麵，很快擺在林寧面前。

「快快，趁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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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寧輕輕端起碗，眼淚不容分說地滾進湯里……林寧把臉埋進碗里，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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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明：到了嗎？東西太多，讓我姐夫去接你吧。

林寧：不用了，包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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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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