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滿目儘是素幡白幛,這是在哪裡,是誰的靈堂,怎麼沒有人守著?
夏璇月穿過前堂,在一口棺木前停下。躺在裡面的人是誰,是誰辭世了,為何越接近這裡,她就越感覺到悲傷?
顫著手掀開覆蓋在逝者面上的白布,是爹爹,爹爹死了!
「爹爹……」夏璇月哭著拉起爹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這雙手曾經為她擋過無數的風風雨雨,以後再也享受不到爹爹的疼愛了。
「爹爹,月牙兒帶您走,我們離開這兒……啊……」夏璇月撐起父親欲帶他離開,卻發現棺木里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娘親。
是了,娘也死了,大哥二哥,她的家人全都走了,連夏管家他們,所有的人都走了,就剩下她一個了。
夏璇月淚如雨下:「娘……爹爹……不要……」她不要一個人,一個人好孤單,她好怕。
柳曉風端著剛煎好的湯藥一進屋便聽見了床上人兒的抽噎聲,將湯藥擱在桌上,他走向床邊,細細觀察那張仍緊閉雙眸的臉:「原來在做夢啊。」
算算時間,她已昏睡大半個月了,期間雖迷迷糊糊地醒過幾回,但意識都不清醒。細看之下,比起第003章著實令人佩服。」她背後的故事想必非常沉重吧,才會讓她在轉眼之間變得淡漠,似乎這世上什麼事都影響不了她。
「在下柳曉風,今年二十有一。未知姑娘怎麼稱呼?」
「我累了。」夏璇月沒有回答他,她需要好好地理一理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更要為以後的生活做一番計劃。
「好,那你先休息,有事可以隨時叫我。」柳曉風沒有為難她,扶著她重新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端起葯碗走出門口。
輕輕掩上房門,唇畔含著一絲笑意。這女子充滿了秘密,只怕不是那麼容易會對他敞開心扉啊。
「無妨,來日方長。」瞟了眼手中的空碗,柳曉風再度笑了笑,離去。
電閃雷鳴。
夏璇月坐於窗前,怔怔地看著窗外,這場雨下的真猛,院里已積了不少的雨水,這雨卻還沒有停下的意思。
算來,她在這裡已經休養了兩個多月,身上的傷基本都已經恢復,柳曉風的醫術確實高明,那日刮傷的地方已不見任何疤痕。
「在想什麼?」柳曉風端來飯菜便見她望著雨簾發獃,「來吃飯吧。」
「嗯,有勞柳公子。」夏璇月淡淡地笑道。這些日子的確是多虧了他的照顧,醫者父母心,想必他也是抱著這個心救的她吧。
「不是說了別公子公子的叫我嗎?」柳曉風不由泄氣,她還是不願透漏自己的事情,甚至連名字也不肯提及,更對他有著若有似無的疏離,「好歹我們也相處了好幾個月,公子來公子去的顯得多生疏。」
不欲與他再在這個問題上爭執,夏璇月但笑不語。
「這雨下了好幾天了,我打算明天去一趟附近的小鎮,順便給你添一些衣飾。」
「不用了,你之前幫我買的衣服已經足夠了,不好再讓公子破費了。」
「這是應該的。」他還嫌不夠呢。
「那……好吧,謝謝柳公子。」知道改變不了他的決定,夏璇月也就由他了。
「嗯,那你看看還需要什麼,我一併給買回來。」柳曉風興奮地說著,「還是,你想跟我一起去看看?」
「不,我的傷已經好了,所以……」
「你的傷還需要休養,再過段時間吧。」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柳曉風不停地為她夾菜。
「其實已經好了,這都要謝謝公子的照顧。」
「我是大夫,我說沒好就沒好。」
「可是……」
「沒有可是。」
「柳……」
「我不是柳公子。」
夏璇月有些無奈地看著柳曉風,與他相處的這段時間不難發現其實這個人有時候是很孩子氣的。
輕嘆一口氣,夏璇月放下竹筷:「如果你真是那麼不喜歡我喚你柳公子的話,那以後我就叫你柳大哥,可好?」
沉默了會,柳曉風終於說道:「你說的,可不準改口了。」
果真是孩子氣啊。夏璇月微笑道:「柳大哥。」
「呵呵,你看這樣就顯得親近多了,多好。」
「柳大哥可是擔心這竹屋太過安靜?」否則為何總是不讓她離去呢?
「為什麼這麼說?」
「若是柳大哥覺得冷清的話,不妨找些朋友來作伴。」
「你究竟想說什麼?」
「柳大哥,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
「說來說去你還是要走是不是?」柳曉風有點生氣,難道這些日子他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
「是。」夏璇月堅定地說道,「我還有事要辦。既然傷勢已經差不多了,我想儘快離開。」這些日子,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她一定要為夏家上下討回公道。
柳曉風緊緊盯視著她,良久,才開口:「如果你想離開,那就離開吧。」強人所難的事,他柳曉風不屑去做。
「好。多謝柳大哥!」
「不謝。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去研葯了。」不再看她,柳曉風甩袖而去。
他,又生氣了嗎?夏璇月搖搖頭,執箸用膳,就是再不開心也要填飽肚子。
嘭嘭嘭,噹噹噹。
葯室里,柳曉風使勁地舂搗藥材,他躲在這裡已經好幾個時辰了,還是不見她來尋他。她現在在做些什麼,怎麼還不來找他?開口閉口就是要離開,有什麼事那麼重要,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又裝滿一瓶回魂丹,柳曉風狠灌了幾口茶水,心裡有點埋怨夏璇月也不來看看他需不需要添些茶水。
好吧,他承認自己太過急進了。他們相識不過三個月而已,不,嚴格來說也就兩個月多一點,他甚至還不知道她的閨名,又怎麼能強留下她呢?
可是當初她一身傷的樣子還歷歷在目,他不知道她究竟有著多複雜的背景,只要一想到她還會受傷,他就萬般不願讓她離開。
唉,想起當日拜別師父時,師父那別有深意的一番話,其實當時師父就已經算到他近日的困境了吧。
又不經意地瞟向那扇門,都這麼久了還不見她尋來,莫非不知道他在葯室?找不到他,她會不會著急,會不會擔心?
思及此,柳曉風再也按耐不住,換下製藥時穿的外袍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