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沒有?!
房間里沒有,廳里也沒有,連院子里也沒有。她去哪了?
柳曉風不安地在廳里踱著步,天越來越暗,雨還在下著,她這是去哪裡了,怎麼還不回來,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不,不能再這麼乾等下去了。
柳曉風回到房間,取來幫她買的披風就走,卻在轉身的時候瞥見桌上留有一張紙箋。
不安漸漸籠罩,他拾起桌上的紙箋,劍眉蹙起。
她還是走了,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只留下這張紙箋,連當面告別都不肯。看著這間還遺留著她的味道的房間,紙箋瞬間在他的手中化成片片殘渣。
可笑!他費盡心思要留下的人兒就那麼輕易地離開他了。
望著窗外的雨,仍不見有停下的意思,她離去的痕迹怕是都被這雨水沖刷乾淨了吧。
該死!長臂一揮,桌毀杯亡。他會把她找回來的,一定會的。
錦繡城。
一身男裝的夏璇月抬首看著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的牌匾,匾上「淘珍齋」三個字還是爹爹給題的,可是如今……
用力眨去眼裡的水意,她徐步走進淘珍齋。
「夥計,我找你們掌柜的。」淘珍齋的生意不錯,好不容易才攔下其中一個夥計。
「啊,公子,我們掌柜的在樓上雅間小憩。有什麼可以為公子效勞的?」
「我要見你們掌柜的。」語氣堅定,「勞煩你通傳。」
見來人氣勢強硬,小夥計不敢得罪,忙陪著笑臉:「公子請跟我來,小的這就帶公子去見我們掌柜的。」
夏璇月跟著他上樓,夥計在轉角的一處房門前停下,敲了敲:「掌柜的?掌柜的,有位公子找您。」
「咳,請他進來吧。」
「誒,好嘞。」夥計點著頭推開門,回頭對夏璇月笑著,「公子請。」
「是哪位找我啊?」半頭灰發的老者走了過來。
「嘿嘿,掌柜的,您看,就是這位公子。」夥計機靈地上前扶著他。
「這位公子……」老者眯眼上下打量這唇紅齒白的書生,略感熟悉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此人。
夏璇月狀似不經意地將遮住半邊臉的劉海挑向耳後,對著老者施了個禮:「陶伯,別來無恙。小侄給您請安來了。」
「小……」倏地睜大了眼,陶掌柜揮去夥計的攙扶,「你先下去吧。這位公子由我來招呼就可以了。」
「是,掌柜的,那小的就先下去了。」夥計沒有發現異常,在離去前還貼心地為他們關上房門。
待夥計一走,陶掌柜迅速走至門前張望了一番,確定沒有人後重新關上門。
「小姐,你真的還活著?」陶掌柜拉著夏璇月激動極了。
「是的,陶伯,我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陶正以袖尾抹去老淚。
他陶家祖孫幾代都為夏家效勞,而他更是追隨在夏明浩左右,也正是因為他的忠誠,夏明浩才將這間古玩珍珠店命名為「淘珍齋」並贈送予他,讓他可以有自己的產業,自在的生活。可誰想……
幾個月前的那場大火,他還以為夏家的人無一生還,想不到小姐福大命大生存了下來,真是祖宗開眼啊。
「這些日子,小姐一定受苦了吧?」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想著她遭逢巨變,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啊。
「陶伯,您別擔心我,我很好。」夏璇月安慰著陶正,陶伯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小姐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陶伯,別再叫我小姐了。」夏璇月閉了閉眼,「夏家已經沒了。」
「不,夏家還有你啊,小姐,有你在夏家就還在!」
「陶伯……」有她在夏家就還在嗎?
「是啊,小姐,你就代表著夏家!」陶正加重語氣。
沉吟片刻,她釋然:「陶伯,謝謝你。今時不同往日,陶伯還是不要再叫我小姐為好,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萬事小心為上。
「唉,是我考慮不周全了,小姐說的是。那日後……」
「以伯侄相稱可好?」
「好,好,好,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陶伯連連點頭,從小她就比同齡人聰慧。
「陶伯,夏家可還有、生還者?」思索再三,夏璇月還是問出了口。
陶正的神情霎時黯淡下來:「沒有。那場大火根本就撲不滅,全都成了廢墟,官差有去查過,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引起的火源,我總覺得不對勁。老爺向來與人為善,不輕易得罪人,查無可查,無妄之災啊。後來就不了了之。我去打聽過,沒有一個活口,甚至連屍首都沒有,全燒成了灰燼……」
全燒成了灰燼……夏璇月握緊了雙拳,何其無辜,那些人怎麼下得了手?這筆血債,又該拿什麼去償還?
「那,林鳳呢?」那蛇蠍婦人是怎麼瞞天過海的?
「大少奶奶?」陶正不解地看著她,「也死在那場火里了啊。林家還辦了場**事,沒幾天就舉家遷移了,說是要遠離這個傷心之地。」
「舉家遷移?傷心之地?」夏璇月冷笑,「陶伯,你可知道,夏家之所以有今天,全是拜那林鳳所賜!」
「什麼?」陶正氣極,「真不是個東西。她怎麼可以這麼做呢,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啊。」嘆息著搖搖頭,這林鳳過門沒多久就聽老爺說過她品行不好,可是萬萬想不到她會作出這麼人神共憤的事情。這麼說來,那小少爺……
看出陶伯心裡的疑惑,夏璇月給了答案:「玦兒確實不是夏家的血脈。」
「這個殺千刀的啊!」陶正捶著胸口痛罵。
「陶伯,我,我想去看看爹爹他們。」這是她回來的目的,更是眼前必須要做的一件事。
「好,那我去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就去看看老爺他們。」抹去眼淚,陶正喚來夥計領夏璇月去休息,自己去張羅拜祭的事情。這城裡說不定還有林家的眼線在,倘若讓林鳳知道小姐還活著,一定會加害她的,還是由他出面比較安全。
夏家墓園裡,夏璇月跪坐在夏明浩夫妻的墓碑前靜靜地流著淚,就讓她再放縱一次吧,以後她會收拾起所有的情緒,將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討回公道上。
「老爺,夫人,你們別擔心,以後我會照顧好小姐的。」陶正撒著紙錢,「若是缺了什麼,就給老陶我托個夢,我一定辦到。」
陶伯年紀已大,夏家不可以再連累他了。夏璇月看看陶伯,突然起身來到二哥的墓碑前,以寬大的衣袖拂去碑前擺放的祭品。
「小姐,你這是幹什麼啊?」陶正驚慌地阻止她。
「陶伯別擔心,我不做什麼。」她按下碑前的燭台,只聽「喀拉」一聲,燭台前的石板縮了大半,露出一個木匣子。
「這、這……」二少爺的墓前怎麼會設有暗格呢?
夏璇月熟練地打開木匣子,裡面是厚厚一疊的書籍,這些都是二哥留下的武功秘籍。
當年二哥摔下懸崖的消息傳來,因為沒有屍首,所以爹爹給立了這衣冠冢。她知道二哥喜武,命人做了這個暗格,將二哥留下的武功秘籍全放在裡面。每當想念二哥了,她就來翻翻這些書籍,就好像二哥一直都在她身邊教他習武。想不到,今天,這些武功秘籍真的派上用場了,也多虧她跟二哥學過武,又經常翻閱這些書籍,她才能從那懸崖上活著下來……
懸崖?二哥也是在同一個懸崖上摔落的,而二哥的武功又高出她許多,那麼有沒有可能其實二哥他還活著……
「小姐?小姐……」陶正喚著想得出神的夏璇月。
「陶伯……」不,不能跟陶伯說。萬一她猜錯了,陶伯豈不是會更難過。「我沒事,陶伯,我們回去吧。」
她含淚看了看大哥和二哥的墓碑,走到父母的墓碑前跪下,重重磕了幾個頭,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來看他們了。
抹去最後一滴淚,她將木匣子抱在懷裡,踏出了夏家墓園。
陶正跟在夏璇月的後面,心疼不已,小姐變了很多啊。
「掌柜的,掌柜的,您可算是回來了。」看見掌柜的回來了,夥計趕緊從水泄不通的門口擠出來。
「出什麼事了?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掌柜的,店裡來了個公子,說是要找侄少爺……」夥計覷了眼夏璇月。
「找侄少爺的?」陶正心裡一驚,小姐才來沒多久,這麼快就有人找上門了,「我不是交代過你嗎?」
「小的已經按照掌柜您交代的說了,咱侄少爺不在,可那公子不信小的啊。」夥計著急的指著店內,「您看,那公子就在裡頭坐著呢。」
是什麼人找她?如今她以男兒身示人,未與外人打過交道,誰會來找她?會不會有什麼目的?
「對了,掌柜的,那公子還懂醫術呢。這些人全是他招來的,趕都趕不走。」
懂醫術的?莫非是他?
「侄兒,你看……」陶正詢問夏璇月的意思。
「陶伯別擔心,先看看再說。」她將木匣子遞給夥計,「麻煩送去我房裡,謝了。」
「誒,誒,侄少爺客氣了。」夥計開心地接過木匣子走了,這侄少爺就是侄少爺,器宇不凡啊,將來一定非富即貴。
「陶伯,我們進去吧。」
陶正點點頭,雖然不知道小姐在打什麼主意,但是小姐自小就聰慧過人,聽她的就一定不會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