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悔恨
符三郎不敢再想下去,趙鎮已經目眥皆裂,胭脂,胭脂,你就這樣棄我而去嗎?你怎麼捨得,怎麼捨得?
「難道沒人救火嗎?」趙鎮抓起信使的衣服就問。信使搖頭:「屋內所有的東西都被潑了油,燒的很快,等撲滅火時,只剩下幾根骨頭,分不出是哪裡……」
趙鎮已經聽不下去了,妻子,妻子,離開時候活生生的妻子,就這樣沒有了。沒有了?趙鎮不敢相信,一點都不敢相信。
符三郎拍上趙鎮的肩,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自己的妻兒,也會傳來同樣的消息?不,不會的,妻子不會這樣做,況且還有符家,符家,頂多只會把他們先下獄,然後等自己到了京城,就可以把他們救出來。
「我們,奉太后詔,討賊清君側!」符三郎說出這幾句,趙朴覺得自己的心終於落下,討賊,清君側,此刻就是名正言順的了。
「討賊,清君側?」趙匡義彷彿聽到最好笑的事情一樣狂笑起來,還有二十天,自己就是君王,還在意這些?二十天,他們能到京城嗎?到不了。
「吳王,雖則如此,可是若沿途有人聽信了,他們一路到京,快馬的話,不到十天。」這話讓趙匡義眼中露出惱怒:「那就把來往的城門全都關閉,等我登基再說,還有,把永和長公主府,包圍起來!」
有人應是,出去傳達趙匡義的命令。趙匡義眼中閃出怒火,趙鎮,你和我斗,還嫩了點。趙瓊花,你休要做困獸之鬥,你,翻不了身的。
「太后的本事大的很啊,到了現在,還能讓郎君起兵!」輕霧的語氣嘲諷,趙瓊花如木頭一樣坐在椅上,輕霧見趙瓊花沒有半分反應,笑了:「不過,郎君就算打出奉詔清君側的旗號又如何呢?這裡裡外外,都是聽吳王的!」
「賤|人!」趙瓊花恨恨地罵出一句,輕霧笑了:「太后,您這樣不符合您的教養。況且,我原本就賤,我不過是趙府的家生子,仰慕趙府的榮華富貴而已,當然是誰給我好處我就認誰為主人了。」
「難道我沒給你好處嗎?」趙瓊花都快吐血了,輕霧笑的很甜:「您當然給了我好處,可是還不夠。太后,我要的是誥命,是能嫁個如意郎君,絕不是那點金銀。太后,您賞我的那點金銀,不過是打發要飯的。原本,您可以給我誥命的。我要的原本就不多,可太后您太小氣了,您,竟然想要我一輩子服侍您,憑什麼?」
輕霧抬起頭,趙瓊花以為輕霧會打自己,但輕霧已經把手握成拳:「太后,您高高在上的時候,可曾想過我,既然如此,那我忘了您,也是常事。太后,以後,您的日子,會更好過的,您說是嗎?周太后?」
趙瓊花坐在那裡,連眼淚都沒有,輕霧站起身:「符夫人進宮了,我該去迎接她。說起來,符夫人不喜歡昭陽殿呢,她想重新蓋一座新的宮殿!」
趙瓊花看著輕霧離去,用手捂住胸口,口中有腥味,但趙瓊花吐不出來。
「這一路行來,局勢像是越來越緊了」老衛對胭脂嘆息,她們倆現在充做母子,胭脂的身量高一些,面目又帶一股英氣,把胸緊緊地束了,倒也是個英俊郎君。
因說是去永興府投親,他們走的也要慢些,出來都二十多天,不過離汴京城千里而已。這一路,能感到盤查越來越緊。胭脂甚至覺得,也許再到下一個城,就不能再往前走了。
「你可知道,禪位是在什麼時候?」胭脂沒有接老衛的話,只是問老衛,老衛搖頭:「並不清楚,不過,很快了吧。」
「快走啊,快跑啊,前面在打仗!」有人突然驚慌失措地喊起來,這是官道之上,按說是不會有什麼事的。胭脂和老衛停下腳步,看向不遠處。
打仗?此地離党項可還有兩千多里,就算党項大軍打來,怎會打的這樣快?
「奉詔,討賊清君側,都別慌都別慌!」眾人還在奔跑,已經有一小校帶了人騎馬往這邊跑來,邊跑還邊念著這幾句話。
奉詔?奉的是誰的詔?胭脂和老衛疑惑地互看一眼。
官道上漸漸安靜下來,胭脂拉著老衛往前:「走,去驛站,既然人都來了這裡,那麼驛站那裡定會有告示!」老衛跟了胭脂往前走,走了兩里地就看見驛站,驛站那裡果然已經貼了一張告示,上面明明白白說的清清楚楚,趙鎮奉詔討賊,一路行來,沿途的人都肯聽從,讓此地的人也不用驚慌,說會直上京城,並不會擾民。
老衛看著這張告示,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煩惱,這張告示一出,京城的永和長公主和趙德昭,會如何呢?
「滾開,我要出去!」趙德昭看著大門口的禁軍,沉聲道。禁軍並沒讓開。趙德昭看著他們:「好,什麼都還沒有,就把我當叛賊?」
「寧國公,您還是回去吧,吃穿都不會少了您的,等……」禁軍頭目過來,對趙德昭恭敬地說。
「我要見吳王!」趙德昭的話讓禁軍頭目遲疑,接著就道:「既然如此,那就等我們去稟告!」趙德昭看著不遠處的吳王府,用手拍一下自己家門口的石獅子,不是忍,就能保住平安的。
「德昭要見我?那就讓他來吧。」趙匡義聽到人來稟告,毫不在意地說。
符夫人忙道:「德昭要是萬一?」
趙匡義搖頭:「德昭要真有這樣的勇氣,早就這樣做了,何必要等到現在?他和大哥一樣,都……」說著趙匡義笑了,大哥,我將要比你得到更大的成就。我,將讓趙家到了最高峰,這是你沒想到的。
「德昭,坐!」趙匡義在書房見的趙德昭,指著面前的椅子對趙德昭道。趙德昭看著趙匡義面前放的一幅畫卷:「這是當年大郎成親時候,您送給大郎的吧?」
「是的,一直被收在箱子里,這次著火,這幅畫掉出來,他們就把這幅畫送來給我。大郎若能早日參透這幅畫,他也就不會這樣做了!」
「二叔很早以前,就想……」趙德昭不知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趙匡義笑了:「我是男子,做男子的,自然要圖謀大計。德昭,你啊,和你父親一樣,都太信任人了。」
「二叔,父親過世之後,我是真的把您……」趙德昭的話被趙匡義打斷:「當然,你是我的侄兒。大郎也曾是我很疼愛的侄孫。其實呢,如果他不和我作對,不和做那些事,榮華富貴是少不了他的。我甚至連他的封號都已擬好。寧王,一輩子安穩平樂,可是他就是要做這些事。德昭,你說,我怎麼能容得下他?」
「二叔是要大郎的命?」趙匡義笑了,彷彿是在笑趙德昭怎麼會這麼傻。趙匡義站起身:「德昭,大郎若能像你,該多好?乖乖地聽從,乖乖地為我所用,那樣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一點都不會缺。」
「可您對我又做了什麼呢?」這次趙匡義沒有回答,趙德昭連坐都坐不穩了,趙匡義看著他,眼裡帶上憐憫:「你若願意,就進宮去勸勸瓊花,別想著大郎還會回來,他回來,也只會死在我的刀下。」
五萬禁軍,全在趙匡義手裡,趙德昭沒有說話,起身離去。趙匡義看著他的背影笑了,這一切都已無可改變,他們只配為自己所用,只能為自己所用。
「爹爹!」趙瓊花看見趙德昭,幾乎是撲過去。
趙德昭停下腳步,看著女兒,悔恨之情無以言表。趙瓊花低頭:「爹爹來尋我做什麼,是不是來勸我?」
「瓊花,我對不起你,如果當時……」趙德昭已經說不下去,趙瓊花眼裡的淚落下:「爹爹,您,我不知道,爹爹,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我不當這個皇后,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趙德昭伸手,把女兒面上的淚沾掉:「瓊花,你不當這個皇后,他也要做這件事的。」趙德昭的話讓趙瓊花搖頭:「爹爹,我現在有些恨。」
可是再多的恨又如何呢?再多的恨,也無濟於事。
「他說,大郎也許……」趙德昭還在斟酌詞語,趙瓊花已經道:「不,哥哥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哥哥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
是,兒子一定會回來的,趙德昭在心裡重複這句,只是,來不來得及?
「寧國公,時候到了,請您出去!」內侍在那恭敬地道。趙德昭看著女兒,眼裡全是歉意,趙瓊花看著父親,看著他漸漸消失在自己眼前,趙瓊花伸手想去拉住什麼,但伸出手是徒勞的,是什麼都拉不住的。如同那耀眼的榮華富貴,只是那麼一瞬,就消失了。如同宮女緩緩關上的門窗那消失的陽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