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四）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從長安城西曲折迂迴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雲光宮東門——望仙門，因不是皇后，子若的迎親隊伍只能從側門出入。子若輕輕掀開帘子，望向雲光宮門，硃紅色的大門巍峨屹立，在那後面是另一座世界。

從雲光宮東門進望仙門，過下馬橋，馬隊停止，其餘人繼續北通過昭訓門，才算進了第一道宮牆。從昭訓門向北走了兩射之地，便到了含耀門，過了含耀門，也就進了第二道宮牆，之後又向北走了約兩柱香的時間，才到了崇明門，過了崇明門這第三道宮牆，才算是真正進入了後宮。

進了後宮，便把十六台大轎換成小轎，樂師等留在崇明門外，只留抬轎的宦官、宮女一路將新人送到寢殿。小轎進了崇明門后，轉向西北，過了馬球場、御花園便到了子若安歇的珠鏡殿。

眉兒玢兒將子若扶下小轎，珠鏡殿的掌殿太監劉安帶著全殿宮人在殿前迎候。

「奴婢們見過芳儀娘娘，娘娘萬福」

子若愣了下，透過紅色的蓋頭看到殿前跪著**個宮人、太監，才意識到自己就是那個他們口中的芳儀娘娘，於是說道：「起來吧。」眾人道了謝，便將子若一行人引入殿中。

子若剛剛安坐，太後身邊的茗芯姑姑便來了。

「芳儀娘娘大喜，太后讓老奴過來看看娘娘。」

「子若見過茗芯姑姑。」子若在眉兒的攙扶下起身，向茗芯姑姑還禮。

「娘娘使不得，哪有主子娘娘向我們下人行禮的，可折殺老奴了。」

「姑姑過謙了，姑姑是太後身邊的老人了，便也是子若的長輩，子若初來宮中有許多不懂的地方還要姑姑提點，向姑姑行禮也是應當的，姑姑請坐。」

「難得娘娘看得起老奴，奴婢就是替太後來看看娘娘，皇上政務繁忙一時半刻的也來不了後宮，最早也是今天入夜了，娘娘也就不用蓋這蓋頭了，等皇上來時通傳一聲再準備也不遲。」

「是，勞太后掛心。」說著便讓玢兒拿下了蓋頭。

茗芯姑姑此刻才看到子若的容姿，只見子若著流光蜀錦的六幅羅裙，素紗披帛，夔紋腰帶束出柳枝般的腰身，頭戴鎏金牡丹步搖，雙環望仙髻烏黑油亮，面若春花，膚如凝脂，遠山秀眉，目似點漆。茗芯在宮中當差三十餘年，美麗的女子是最常見的，但還是驚嘆蕭侯之女竟有如此美貌，然而令她印象最深的還不是子若的容貌，而是子若的眼神。後宮中什麼樣的女人都有，什麼樣的眼神都有，卻從未見過如此漠然的眼神，甚至連新婚的一絲嬌羞和喜悅都沒有，彷彿一切與她無關。

「娘娘國色，真是令老奴開眼了。太后吩咐了，娘娘有什麼缺的用的儘管跟太后說，自己家兒女不必見外，今日進宮勞頓，三日後再到溫室殿拜見皇后即可。」

「謝太后關懷，臣妾遵命。」

「那娘娘歇息吧，老奴告退了。」

「姑姑慢走，玢兒送送姑姑。」

送走了茗芯姑姑，玢兒和眉兒這才伺候子若進了卧房，子若知道皇帝一時半會來不了了便吩咐了傳膳、更衣。忙碌了一個時辰後方才歇下，子若躺在比平日大了許多的床榻之上，看著茜紗床幔層層疊疊，嗅著房內濃郁的沉水香氣，覺得一切都像一場夢境，並不真切。

轉身看到被衾上綉著的官家綉坊的石榴紋才意識到雲光宮已經在自己的腳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