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別有人間行路難(一)
卻說子若這邊在珠鏡殿歇下,茗芯姑姑一路趕回了太后所在的長安殿。
太后此時剛剛用完膳食,見茗芯回來,便屏退了左右。
「你看這蕭子若怎麼樣?」
「依奴婢看,模樣很好,也斯文有禮,到不像個多事的。就是神情淡漠,不像新入宮的妃子,倒是像三清殿的女道士。」
「是么,道士也好,尼姑也罷,倒是省了哀家的事。要不是為了昭蘭,哀家才不願蕭侯之女進宮。」
「難為太后苦心,只是皇後年幼,對男女之事不放在心上,更不用說接下鳳印管理後宮了。」
「哀家就是勞碌命,她不管也只能哀家管。實在是母家無人,哀家也可憐念瑤,十二歲便要背上這家族的擔子,但為了兄長哀家不得不為啊。」
「奴婢明白,太后不必自苦。眼下依奴婢看,這蕭子若是掀不起什麼波瀾的,太后還是要多注意麗妃啊。」
「金蘭貞么,好歹是新羅宗室女,雖然新羅是我大周的附庸國,但她畢竟是個公主,好在皇帝現在心思也不在後宮,她還沒這個能力,沒有什麼大動作就放著她吧。」
「太后聖明。」
太后四十有餘,自皇帝十三歲登基一來,整個王朝都是在太后和其兄長王炎控制之下,可以說為大周的穩固立下了汗馬功勞。然而隨著皇帝親政,權利漸漸回到皇帝手中,太后及其親族有了一種極大的威脅感,這種感覺是基於巨大權利的流失和古往今來外戚干政下場的經驗而來的。尤其是王炎,宰相十年可謂權傾天下,如今年近花甲才愈發擔心這一世家大族的未來。
太后同樣也擔心,一旦自己不在了,母家如何自保。可惜王家做為世家大族合適入宮的人選卻寥寥無幾,這才不得已讓當時十一歲的念瑤進了宮,當上皇后,甚至不惜讓皇帝背上**的名聲。然而念瑤卻孩子氣十足,讓太后傷透了腦筋。
「哀家累了,想歇歇了,茗芯你還未用膳吧,想吃什麼就吩咐御膳房,別累著自己。」
「是,謝太后關懷。」
「這兒又沒外人,不用這麼拘謹,想來從家跟哀家來的老人也只剩下你了。」
「是,能陪著太后是奴婢的福氣。」
太后笑笑,揮了揮手示意茗芯可以下去了,自己向卧房走去。茗芯站定看著太后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陣心酸,這高高在上卻又孤寂非常的背影,其中的苦澀怕是旁人難以理解的。
太后心煩,皇帝的心煩卻一點也不比太后少。早朝上工部尚書杜恪提出要修繕黃河堤壩,戶部尚書鍾紹鏡(鍾清逸之父)卻以國庫空虛財政吃緊不予支持。杜恪是寒門的代表,而鍾尚書雖出身貧寒卻是太后一黨的世家大族派,因此寒門與世家兩派爭論不休,令皇帝頭痛不已。兩方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卻沒有爭出個結論。
剛剛用完午膳,紫宸殿內的內朝議政又開始了,寒族支持的世族不依,世族支持的寒族又不肯讓步,本來朝堂議論的只是黃河堤壩的修繕問題,卻隨著兩方爭吵上升到誰忠誰奸的問題上。皇帝聽他們吵的心煩,龍顏大怒,以修繕黃河堤壩薄弱之處,減少財政撥款作為妥協。世族本想再議,宰相王炎最後支持了皇帝的決定才平息了這一場爭論。
「皇上消消氣,喝口茶。」總管太監鄧公公謹小慎微地跟在皇帝身後。皇帝一揚手將整杯茶灌下肚,「這幫老不休,眼裡算是沒有朕了。」
「他們哪敢啊。」
「他們哪裡不敢,只怕他們眼裡只有宰相沒有朕!」
「這老奴就不懂了,老奴只知道宰相是皇帝的舅舅,哪有舅舅不向著外甥的。」
「少在這裡賣乖,朕看這幫人里你是心眼第一壞的。」
「這可冤枉老奴了,老奴心裡可只有皇上。對了,剛才太後身邊的常公公來問皇帝什麼時候去珠鏡殿瞧瞧,那兒的新主子今兒個晌午可就到了。」
「朝里煩完了後宮煩,管完了前朝還要管後宮,朕就沒個消停么。珠鏡殿?是蕭家那個芳儀么?今兒朕就不去了,你吩咐下去不要苛待蕭侯女兒就是了。」
「誰敢煩皇上啊,後宮不就是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么。只是今天進宮這位倒是有趣,那迎親的隊伍到蕭府去接,她自己個兒把蓋頭給掀了,哎喲喂,那可真熱鬧,長安現在恐怕都傳開了。」
「你說這些個幹什麼?」
「不幹什麼,老奴就是納悶這國子監祭酒蕭成儒是出了名的迂腐,怎麼他女兒如此乖張?」
皇帝斜眼看著鄧公公,笑道:「你個老滑頭,走去看看這蕭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