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朽，都成了記憶（一）

一年前炙熱的夏天，我突然失去了所有，不喜不悲的模樣什麼都沒帶走的離開，那個女人帶著她的小女兒笑得猖狂也笑得可悲。我也曾那麼極度的恨過那個女人，可跟痛苦相比那算什麼，我寧可什麼都沒有也不要所有人都離我而去……

「祁安……」所有思緒被慌亂打斷，很久沒有聽到有人叫她這個名字，久到此刻她想放聲哭泣。

整整一年，還不滿18歲的她在陌生的城市漂流。這一年的夏日，她的朋友們都結束了高考，奔赴嚮往已久的大學，而她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有，曾經那個冷傲的她只能糜爛在最底層暗無天日。

未樺城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容，長時間不笑，面容像刻在臉上般僵硬，眼眸獃滯無光，所有認識她的人都不會想到懷揣夢想的祁安甘願淪落成如今的樣子……

「好久不見，要喝什麼，我去點。」祁安想對老朋友笑笑，卻笑不出來，嘆氣，起身去拿飲料。

未樺城依舊看著她不說話，祁安隨手拿了瓶可樂放在他面前，自己則開了罐啤酒仰頭灌進喉嚨里，苦澀瀰漫在口齒之間，冰冷順流而下，涼至心底，恍然才有活著的感覺。

「你知道我不喝碳酸飲料。」看見這樣的祁安，心狠狠的抽痛，她不應該活成這樣，即使不幸福，也不該在她的身上看到狼狽……

「哦？是嗎？不記得了。」晃晃腦袋，又去拿了一罐啤酒。

「還記得從的你嗎？以前的祁安不喝酒，不頹廢，不去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現在你要照照鏡子看自己有多醜嗎？」如果雙手不是插在褲包里，或許祁安會看見未樺城緊捏的拳頭泛白。

祁安不在意的繼續喝，這些算什麼，如果她這個樣子被晴天和饒霍看見，抬手就應該會賞自己兩耳光，然後當街罵她個狗血淋頭吧。

「祁安，重新回到學校準備下一年高考，學費什麼都不用擔心我會幫你交。」祁安動作停頓一下，僅僅只是一秒，對未樺城來說已經足夠了，他怕的只是她連夢都丟棄，墮落到連**都沒有。

「小哥，我真的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你幫不了我。」視線落在透明鏡的窗上，稚嫩的臉過早顯露著滄桑，一頭長到腰的頭髮參差不齊的耷拉在肩上，亂了流年裡齊肩短髮的記憶。

未樺城漠然道，「我不是要幫你，而是要和你做一場交易，我幫你完成你夢想的奠基石，你只要配合我毀她就可以了。」

祁安久久的盯著他不說話，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感受著一顆原本就涼透的心如掉進冰窟一樣的寒冷，半晌，才冷冷開口道，「未樺城，你確定要用十幾年的友誼換目睹她一時狼狽不堪的模樣嗎？」值得嗎？

「你知道，我的驕傲不允許我輸，即使是在人心世界。祁安，我們是同類人，我們的驕傲都不容許被任何人踐踏。」我都變了，鄰家小哥未樺城也應該變了。

我搖頭，「我們只是相似擺了。」同你，我有不能被踐踏的驕傲，實現曾經那個夢，我絕對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施捨，但不踐踏驕傲的交易，即使最後形同陌路，也在所不惜。不同你，贏不是我最終的追求，我要的只是過程。

全國最好的高等學府a大是所有學生嚮往的學校，設備齊全，師資力量雄厚。祁安原本的目標也是這所學校，她看中的正是這個學校與國外多個學校建立的學術交流平台。

枯燥的熬過一年，她如願的考起a大，也拿到了本該一年前就拿的高中畢業證。她曾經的班主任親自幫她領證書，在她面前哭花了妝容，可憐了她大把年級還要遭受這般悲喜交加。

a大校門口，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經濟系的剩男都來迎接新生，好從單身大隊中退伍。

「哎，我說，樺城，你來這裡湊什麼熱鬧，藝術系的系花等你都等得要歇菜了。趕緊走吧，別妨礙美眉們看我們。」蒲辰沒好氣的瞪著站在他們中間的未樺城，放眼望去，管他是什麼樣的帥哥都抵不上旁邊這位冷得掉渣的未樺城，有哪個漂亮的美眉不喜歡他這種長得帥氣又孤傲的人，極品的巔峰總是吸引著同類去攀爬。

未樺城不理會旁邊嘮叨個沒完的蒲辰，抬眼尋找某個熟悉的身影。

「辰三，快看，那個女孩，長頭髮的，上身白色t恤，下身深藍色牛仔短褲，看見了沒有？什麼叫清純，超贊！」

蒲辰順著同宿舍老大的視線望過去，正好對上那個女生的視線，不過一秒便轉向了他旁邊的未樺城。僅僅只是一秒，不經意的荒涼有些觸目驚心。

「哦？她往這邊走過來了，艹，目標又是樺城……」老大不甘心的猛拍打蒲辰。

祁安一進校門就看見站在人群里的未樺城，不用再看第二眼也知道他視線在人群里來回只為找那個他愛卻不曾挽留的人。

「祁安……」陌生的男音打斷了她片刻神遊，抬頭，看見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面孔。

「施冉，你叫她幹什麼，掃把星，誰和她沾點關係誰倒霉！」女人看見她頓時像炸了毛的貓，聲音帶著當年猶存的恐懼尖叫。

施冉滿眼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個他曾經恨得想和她一起去死的人，在兩年前無論給他多少膽量他也沒有信心打敗她，而現在的模樣，瘦弱得彷彿根本就不需要他開口就會被壓垮。

祁安面無表情的只瞟了一眼被女人拉著的小女孩，女孩懼怕的往媽媽後面一縮，女人趕忙抱起女兒，假裝膽大的朝她呵斥，「祁安，我告訴你，你別想再傷害我女兒！」

聽女人這麼一說，她身邊肥頭大耳的男人不由得多看祁安兩眼，眼底晦澀不明的精光閃現。祁安漠然走過，不做任何停留。

「祁安，你過得還好嗎？」施冉忍不住開口問道，對她除了恨意還有愧疚，畢竟是他們害她變得一無所有……

祁安停止腳步轉身，當年恨她直咬牙的少年如今也溫和了許多，如果那個女人不在旁邊，她或許會應他。再次看向那個小女孩，稚嫩的面容隱隱約約透露著她當年小時候的影子，只是緊緊摟住女人的脖子，懼怕的性格和她一點都不像。「祁雅，這世上唯一跟我有血緣關係的人，如果你們照顧不好她，我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轉身，不知什麼時候未樺城從尋另一個人身影中回頭看她。

「連本帶利？祁安，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媽，不要說了，回去吧。」

祁安走近那個他曾見過很多次的男生，他們倆都是不易笑的人，卻在對方面前笑得燦爛生花，那笑也讓他嫉妒了很多年，嫉妒他只能靠仇恨讓她記住自己。

不朽的青春，不歸的往事，都是最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