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擦槍走火】

第十一章。

先有紀翎，現在又是施拓辰的約，顧落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二人都要見自己。施夜朝離開后，陸迦樾打開房門，一臉凝重。「你和施夜朝，到底什麼關係？」

「我和他沒關係。」顧落脫口而出，在他皺起眉頭后修正：「好吧，真的已、經沒關係了。」

她把重點放在「已經」兩個字上，轉身回房間，陸迦樾追在她身後：「施拓辰不是他的爹地么？既然沒有關係，為什麼他爹地要見你？」

「別忘了Eric也是他的兒子，或許是和Eric有關。」

「那應該是Eric來告訴你，而不是他。」

顧落嘆氣，戳了下他精明的小腦袋。「你為什麼不能偶爾像個小孩子一點？想這麼多東西不會累？」

「我在教你俄語的時候你可沒這麼說。」

陸迦樾在語言方面是個天才，六歲時就已懂了九國語言。他很少不喜歡誰，施夜朝絕對算得上其中一個。

次日清晨，顧落開車把陸迦樾送到離這裡不遠的一個小鎮上，顏夏的堂兄顏寒和妻兒在這個名不見經傳但景色獨美的小鎮住了十載有餘，每每必要時顧落都會把陸迦樾送到這兒來。顏寒夫婦從來不問原因，待陸迦樾也極好。

顧落把陸迦樾的行李箱從後備箱拎下來，彎身抱了抱他算是告別。陸迦樾照例親了下她的臉頰，不放心的叮囑：「你要小心一點，不要讓我擔心，也不要擔心我，你不在的時候我會按時吃飯睡覺，很好的照顧自己。」

陸迦樾當然知道顧落的職業是一名雇傭軍人，兩人的每一次分別都少不了這樣的叮囑，生怕顧落會在執行任務時為自己分心導致危險。

顧落笑，刮刮他的小臉蛋。「等我回來。」

陸迦樾重重點頭，這一直都是顧落給他最重的承諾。

顏夏被徐璈纏了幾天，公司都去不成，若不是這兩人終於出現在她面前，顧落都開始擔心顏夏是死是活的問題了。

顏美人明顯被摧殘過的模樣，但臉色不錯。徐璈自不必說，所有的滿足都寫在臉上。三人約在一家中餐館用餐，顏夏沒看見陸迦樾這小東西還有點失落，得知已經被送到顏寒那兒瞭然的點點頭。

徐璈已經得到消息，顧尹也會和顧白裴一起來溫哥華，而且還帶來個任務，任務內容暫且不明。顧落要回自己的另一處公寓住，這個地方，離某人的住處還不算遠。

顧落咀嚼的動作一慢，忽然有什麼東西在她腦中閃過。徐璈瞥一眼就知道她有事，問了，顧落只搖頭，她暫時還理不出什麼頭緒來，那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抓都沒抓住。

這二人的默契，顏夏其實是插不進嘴的，塌下肩膀乖乖吃東西。顧落對她今天晚上少有的安靜極為好奇，徐璈答疑，指了指嗓子：「她喉嚨痛。」

「好端端的怎麼喉嚨痛？上火了么？」

這一問讓顏夏的臉忽然紅了，徐璈就笑。「不是，怪我。」

「閉嘴！」顏夏很不淑女的捶了他一下，反倒受不了他的皮糙肉厚痛了自己的手。

顧落想了想，沒太懂。「你們兩位算是和好了嗎？」

「他想的美。」顏夏喝了口水潤潤干痛的嗓子，一臉正經。「徐璈，我正式警告你，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以後別再來找我，重修舊好這種事在我顏夏這兒不可能發生。」

徐璈不以為然，眉都不皺一下：「我說要和你重修舊好了嗎？」

「你把我當成什麼？免費供你泄`欲的？」

徐璈竟不反駁，這下連顧落都踢了他一腳為好姐妹出氣。顏夏打他打不動，罵他又起不了什麼作用，食慾大減，丟下筷子扭腰擺臀的去了衛生間。

「徐璈，你不能這麼缺德。」顧落也放下筷子：「顏夏我了解，在你之後她就沒再和任何人發生過什麼，她心裡若一點兒都沒有你，死都不會讓你碰。」

徐璈淡笑了下，「哥的事你別管。」

「可她是我姐們，我最好的姐妹。」

「我知道。」徐璈喟嘆，「若我心裡沒有她，就算她以死相逼我也不會再碰她一下。」

顏夏從衛生間回來又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兒，顧落看出她眼下微紅，似乎哭過，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咽回去。其實愛情的事，顧落也知道除了當事人外任何人都幫不上忙。顏夏長她四歲，比她多看了四年的男人最終還是毀在徐璈手上了。

而她呢？長這麼大也只有過那一次無疾而終的感情。顧落是羨慕她的，至少痛痛快快的愛過恨過，不像她這般愛不得又無從恨起。

這是徐璈能在這裡逍遙快活的最後一天，和顏夏不歡而散。她喝了點兒酒，徐璈給她叫了車回去，分手前又強迫性的索了一個深吻挨了一巴掌才肯放手。

徐璈開著顧落的車，送她回了公寓。顧落沒讓他走，兩人在樓下坐了半天，徐璈忍不住問：「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顧落問他要了根煙，默默抽了幾口然後掐掉，頭靠在他肩膀上。「徐璈，我不想嫁人。」

「是不想嫁人，還是不想嫁他以外的人？」

顧落回他的是打在他腰側的一記拳，徐璈吃痛：「等你真嫁了人，還是忘了你會功夫的好，免得一個不小心讓自己成了寡婦。」

顧落好半天沒聲音，摟住他的脖子縮進他懷裡，像小時候在顧尹那裡受了委屈一樣，跑到徐璈這來找安慰。徐璈微微一默，大手順著她的頭，那時的小姑娘，現在已是個成熟的女人。

「我又和施夜朝做了。」

「……」

「這次沒喝醉，也不是意外。」

「……」

「閉上眼睛的時候，會以為那是他。」

「……」

「可我知道……不是。」

徐璈撈起她的臉來並未看到眼淚，可為什麼她的眼神會讓他覺得她明明是在哭泣。「你不會哭嗎？」

他從沒有看過她哭，從小到大，顧落受傷無數，卻一滴眼淚沒都掉過，這就是徐璈說她不是女人的原因，完全沒有女人最發達的淚腺。

顧落摸了下眼角，乾的，接著又出其不意給了他一拳。「不許說我不是女人。」

徐璈給她當了會兒出氣筒，臨走時摸摸她的頭。「有事給我打電話。」

「你又不能隨叫隨到。」

「是你的事，顧尹不會攔著我。」

……

顧尹一直未透露顧白裴一行到達溫哥華的準確時間，顧落問也問不出什麼來。顏夏對於他們這種豪門聯姻幫不上忙，只有嘆氣的份兒。「可惜了那位施先生。」

說曹操曹操到，顧落立即就接到施夜朝的電話。他報了個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去接你？」

「不用，又不是找不到。」

她是在有意避免和他的接觸，施夜朝輕笑：「你真沒有必要這麼討厭我。」

「難不成還要喜歡你？」

「可以嘗試，沒壞處。」施夜朝頓了頓，「相信我。」

顧落當時並不知道這是他的某種暗示，直接掛了他的電話。

此時並不是溫哥華的雨季，但去見施拓辰的那日，正逢綿綿細雨。顧落穿了條及膝禮服裙前去赴約，施夜朝比她早到，一身筆挺的正裝，此刻正在外間抽煙，像在等她的樣子。

「我遲到了？」顧落忙看錶，離約定時間至少還有五分鐘的時間。

施夜朝搖了搖頭，掐了煙淡淡的看著她。那目光顧落沒讀懂，也懶得讀懂，對著走廊的玻璃最後檢查了下妝容，完美。施夜朝親自為她開門，又深看她一眼。顧落不得不駐足：「有事？」

「沒有。」

本以為只是幾個人吃頓飯而已，繞過屏風才發現裡面竟然是一個小型宴會。施夜朝主動向她曲起手臂，顧落不好在這種場合給他臉色，輕輕挽住他，調整了下面部表情由他帶著往裡走，偏頭低聲問。「不是施先生要見我嗎？怎麼這麼多人？」

「怯場？想走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顧落回給他一個冷哼，「早知道我會換一件更漂亮的裙子。」

施拓辰和紀翎早已到，還有幾個在施家頗有地位的人圍在身邊低聲交談。紀翎還是一派好氣質，身段臉蛋保養的極好。「顧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顧落哪敢勞這女人大駕，放低姿態寒暄，隨後才向主位的那個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微微欠身恭敬的行禮。「施伯父，讓您久等。」

施拓辰臉上始終掛著和煦的笑意，看來無害，可眼神中卻透著精明。他在場，氣氛就是緊張的，沒人放鬆的起來，這種感覺和施夜朝給她的感覺極其相似，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只不過施夜朝的笑大多都是冷的。

施拓辰的視線緩慢的打量她，就像第一次見到她似的。「Evan，讓顧小姐坐，不必拘禮。」

話雖如此，但在施拓辰面前連施夜朝和施夜焰都要不自覺的收斂鋒芒，何況是她。

他們像是在等什麼重要的人而不是在等她，顧落琢磨這一宴到底是什麼用意之時，有人過來和施拓辰耳語了一句。施拓辰嘴角一勾，放下手中香檳，收腿起身。

原本在他前面的人群自動分開讓出一條路來，有人自紅毯那頭過來，人未到聲音已至。「不好意思拓辰，飛機誤了點時間，來遲了。」

顧落迅速抬頭，倒吸一口氣。

首先看到的人是顧尹，顧尹問候過施拓辰夫婦，自覺往旁邊一站給身後那人讓路。剛才那句話正出自那人之口，那不是別人，正是目前已處半隱退階段但在國際軍火界依然聲名赫赫的華裔大軍火商——顧白裴。

兩個幾乎在北美各佔了半邊天的家族，兩個家族的掌權者以這樣的方式碰面，前些天在顧落腦中閃過的那個念頭又回來了，一個不好的預感隱隱浮出水面。腳下升騰起一股拔人的涼氣，竄入`身體，顧落咬著牙，拒絕讓那個預感變得清晰。她回頭看向神態自若的施夜朝，發現自己忽然明白了他先前那個眼神的含義，竟生生在他的注視下倒退了一步。

施夜朝伸手輕攬住她的腰：「站不穩的話，可以靠著我。」

顧落被燒著了般甩開他的手，準備離開宴會，才走了兩步便被人扯住強硬的帶回施夜朝身邊。顧尹用高大的身體擋住旁人探究的視線，壓低聲音：「你想幹什麼？」

「回去！」

顧尹譏笑，把她往施夜朝懷裡一推。「別胡鬧，我們今天都是為了你來的，你怎麼能走？」

顧尹動作粗魯，施夜朝不得不伸手接住她，顧落再度甩開施夜朝的手，咬牙切齒的退出他懷裡，這一次動作已經帶了攻擊性。顧尹自后制止住她的行動，顧落哪裡會束手就擒，反手回身出擊，可動作在半路就被一隻大手攔截了下來。施夜朝把顧落往身後一帶，同時擋住顧尹。

「你的脾氣怎麼還是這樣？」

顧尹脾氣一向不好，面上已見微微怒意，可施夜朝這姿態分明是護著顧落的，他忍了忍，收手，抻了抻袖子。「不要壞了今天的事。」

那邊顧白裴和施拓辰夫婦似乎並不知這邊發生的情況，又像是掐著點兒似的忽然在此時喚他們過去。顧白裴興緻頗高，當眾給了女兒一個大大的擁抱。

「落落，有沒有想爸爸？」

顧落忍住情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顧白裴臉上全是寵溺，攬著女兒的肩，「今天到場的沒有外人，都是施家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只是想看看你罷了，不用緊張。」

「為什麼要看我？」

顧落的唇瓣已經開始退血色，顧白裴眉一挑，笑道：「難道你哥沒告訴你，你就要嫁人了？」

「嫁誰？」

「傻姑娘，還能有誰？」紀翎接過話來，溫柔卻含義頗深的笑。「我就只剩下一個兒子還是單身，你說呢？」

顧落騰地一下站起身，因為激動胸口劇烈起伏，顧尹一個警告的眼神迅速掃過來。

氣氛忽然被凍結，人們停止交談。

顧白裴笑容還在，可眼神已沉，施拓辰和紀翎表情同樣沒有太大變化。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下，顧落暗自攥緊拳頭，清晰堅定的說了三個字：

「我、拒、絕。」

「顧落！」顧尹擰眉，低聲訓斥。

施夜朝早料到這局面，嘴角勾起抹淺笑，從容起身。「抱歉，顧先生，有件事我不得不事先說一下。」他輕瞥了眼顧落。「我和顧小姐一樣，在此之前並沒有結婚的想法。」

施拓辰眸色一凜，低緩開口。「現在有也不晚。」

施夜朝眉目微斂，復抬眸，對上顧落憤怒的雙眼：「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