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死亡是歡樂的一部分,只有男性才懼怕它

第二十三章 死亡是歡樂的一部分,只有男性才懼怕它

綿長的夜色漫延開來,神明的恩賜也將來臨,他寬容地遮蔽了世界醜陋的輪廓。

燈明晃晃的照亮他眼睛時,黎明朗用手擋住了那一絲光亮,他發現黎輝正用蛇蠍的目光望著他,他突然就打了個哆嗦,身上的寒冷立刻彰顯出來。禾蘇珊突然嘆了口氣,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把衣服撫平,緩和了下自己的語氣「輝,他是我們兒子嗎?」黎輝推了下自己的眼鏡「是」。

黎明朗聽到此話卻反諷似的冷哼了一聲,那種無謂的態度讓黎輝很是不滿「你好像很不贊同我的回答?」「隨便你怎麼想。」「你母親在這,我們不妨就好好說說這一事情,關於黎和的事?」黎明朗沒有想到父親會跟他提黎和,早在一開始,他就離開了,徹底的,從他的心底搬離了。但是,那種痕迹卻始終存在,無法抹去「我說過我沒忘。」黎明朗很討厭這刻,父親再次逼問讓他感到窒息。「當然,我相信你沒忘,但是你有過自責嗎?」突然被截住的話讓黎明朗像被掐住了咽喉,那雙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喘息。「不是我的錯,是她,是你的愛人,是她,為什麼你要怪罪我,為什麼你們不放過我,黎和的離開難道一直就是我犯的罪嗎?那好,你們來抓我,讓我進監獄,讓我背負殺害親生哥哥的罪名。」

這一次,是完全的談崩了。

黎輝不再說話,他發現兒子對他的厭煩和不認理早已根深蒂固,這是他的錯。從一開始,他就讓黎明朗變成了這樣,但是,如果不傷害黎明朗呢?他回頭望了眼禾蘇珊,他發現他的妻子站在一旁,目光柔和的望著自己的兒子,親生兒子,多麼可怕的存在。

「先吃飯吧!明朗,黎和的事我們下次再談。蘇珊,你去廚房拿筷子,明朗的碗放在最裡面。「突然軟下來的黎輝讓黎明朗有瞬間的恍惚,剛剛還對自己呲牙咧嘴的人現在卻表現的異常平靜,彷彿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輝,碗拿來了,明朗,這是媽媽給你新買的,你喜歡嗎?」禾蘇珊好像跟自己的丈夫一樣,把剛才所發生的事全然忘記,她溫柔的問黎明朗,甚至於謙卑。「謝謝」「不要跟媽媽說謝謝,是媽媽啊!明朗。」禾蘇珊突然流下了淚,讓黎明朗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好了,蘇珊,好好吃飯,明朗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們應該好好的吃一頓飯,幾年了,從沒有這麼安心過了,明朗,你記住,爸爸和媽媽愛你們。」

低頭吃飯的黎明朗哽咽了,他覺得也許父親讓他回家是對的。這麼久了,自己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每當想到黎和,他都會陷入那種絕望之中,讓自己無法自拔。甚至在面對自己的父母時。都是那麼難過,他害怕看見他們痛苦的目光,每當聽到母親讓他去把黎和找回來時,他就想逃離。不是自己讓他離開的,並不是自己的錯,為什麼不能得到原諒呢?

「你不要出生就好了,沒有你,黎和也不會離開。」

「沒有黎和的離開,哪來的我,是我造就了他,他應該感謝我,是我賦予他自由。」

扭曲的臉和話語讓他停止了吞咽,他發現自己所謂的想讓父母原諒是可笑的,那種隔閡一開始就存在了。愛,這個詞太寬了,寬到無邊的海岸,自己根本無法觸摸到,自己只能浮在木頭上,無助的祈求。不要出生就好,黎和在就好了,那自己的存在又是什麼呢?自己一直以來生活了這麼久僅僅只是作為黎和的替身嗎?溫柔的對待自己又殘酷的諷刺自己是因為自己的身上存在著兩個人的生命嗎?

摔下碗筷的黎明朗跑回了卧室。

黎輝嘆了口氣,也放下了筷子。

「我早說過,你不要對他總提黎和,他離開已是事實,我們要認清這一事實。孩子還小,不能總跟他灌輸這種是他錯的想法。「

「你說我,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你自己不也總提嗎?是我的錯嗎?是我讓黎和離開的,如果當年不是你讓我陪你去……,我怎麼可能讓他離開。「

「行了,不要說了,總提這個你有什麼意思呢?我累了,明朗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讓他好好獃在家裡,哪也不要去,更不要讓他去見什麼精神病人的家屬,讓兒子回來后神經兮兮。」

「是我嗎?是……。「黎輝揮了揮了手,想阻礙妻子的發言。他背過身進了書房,關上了門。禾蘇珊見丈夫早已厭倦此話,自個跺了下腳轉身進了廚房。

獨自在卧室的黎明朗很痛苦,他一早就知道回來會是什麼樣子,他根本不想見自己的父母,他甚至不想聽到黎和這個名字。這個僅僅只是呆在同一個空間里有過那麼一段時間的人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影響整個家庭,他其實從未存在過?亦或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今後大家所有人都會為他痛苦,所以他離開了,讓自己成了千古罪人。讓自己背負背叛、傷害、殺人兇手的罪名。

他贏了,他贏得了自由,贏得了父母的愛,贏得了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

他笑到最後,用鄙視的眼光照耀著所有人,讓所有人為他這個惡魔而起紛爭,為他粉身碎骨。

就算是離開,也是帶走了大家的魂。

他發現此刻在這世上,不會再有人比他更想念黎和,用筋骨與血肉咀嚼他的每一根頭髮與細胞,不斷地不斷地回憶與反芻,刻骨銘心地愛著與疼著,他想他大概再也沒機會忘記這個人,這一幕,唯有不忘,才能永生。

他想讓黎和回來,然後告訴大家他其實很好,很快樂,他不需要大家為他痛苦,因為他愛大家。

可是,他知道,黎和是個騙子,他從一開始就騙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打開門的瞬間,黎明朗被母親攔住了去路「明朗,你要去哪?」黎明朗並未回話,他只是輕輕推開母親朝門口走去,禾蘇珊緊緊捉住他的衣服,阻攔他的離開。「明朗,聽媽媽的話,我們哪都不去,就呆在家裡好嗎?你看爸爸也在,你就……。」「讓開」「明朗……。」僵持下去的倆人彼此都沒有想妥協的**,他們就那樣糾纏在門口。「回家好嗎?明朗,回家,不要在住在外面了,媽媽……。」黎明朗停止了掙扎,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進了卧室。禾蘇珊見兒子已然停止了反抗,便以為兒子聽進了自己的話,自會乖乖呆在家中,她在黎明朗的卧室呆了片刻就走開了。親眼看到母親進廚房后,黎明朗拿起外套朝門口衝去,他扭開了門把手,只聽見「咚」的一聲,逃離了。

後知後覺的禾蘇珊聽見大門「哐啷「的聲響,連忙拿起筷子朝門口跑去。而此刻,她卻只看見黎明朗黑色的拖鞋,就那麼孤零零的擺在玄關,胡亂的擺放著,顯示著主人異常忙亂的心跳。禾蘇珊蹲下身,仔細地把黎明朗的拖鞋擺放好在自己的高跟鞋旁,還有丈夫的皮鞋,三雙樣式各異的鞋讓她難過萬分,在三雙鞋中,那雙黑色的拖鞋顯得那麼孤獨且無助,她突然就抱起了那雙鞋,讓淚水濕透。

逃離、失望、落寞、痛苦、壓抑、悲傷,在黎明朗身上淋漓盡致的展現了透徹。這個家從一開始就四分五裂了,就算在用萬能膠也無法修補好了,他的傷痕只會越來越大,直到所有人都從名為家的洞穴中逼死,最後只剩屍骨一堆。他不是不想原諒,不是不想修復,只是傷痕太深,深到血肉融合,攪和在一起,腐爛罷了。

漫無目的的行走讓黎明朗自己也分不清究竟為何回家,是父親強行押解自己。呵,父親,多麼偉大的字眼,聽到這個字大家都會產生肅然起敬的感覺。父親很威嚴,他的話一言九鼎,反抗只能讓自己受傷。父親,這個創造了自己的偉人,這個一次又一次讓自己體會到什麼叫失望,什麼叫痛苦,什麼叫無能為力,什麼叫恨的人。沒有選擇,必須如此,不能逃避,這就是父親的威嚴。

這個叫人噁心的存在。

能回去嗎?回到那個冰冷的家,回到那個人讓自己失望透頂的家。在那裡,自己從未真正存在過,他只是一個過客,只是途徑那裡被父母強行帶入自己世界的過客,離開才是正確的選擇。黎明朗有的時候很想與父母同座一起,大家互相談論著什麼,無關緊要的話也可以,隨心所欲的事也很好,但往往大家都想再往前進一步時,卻同時怯弱了,他們只能維持在那個度中,一旦越界,後果不堪設想。

他發現,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道標杆和尺碼,他們會用自己的尺度去衡量別人,讓別人無法辯解。

寒冷的冬天似乎正印證了他此刻的心境,冷,是一種寒,是由內而外結成的冰霜。呼出一口氣,才得知,竟能凍成冰霜。他抬頭仰望天,天上下著小雪,紛紛揚揚的灑落在他的身上,有幾個頑皮的也會落在他的臉上,當雪在接觸到皮膚的溫度時,驟然的融化,他嘗到冰涼的鹹味。那種咸,最終衍變為苦。

這種苦讓他想到了咖啡的味道,甘醇香濃的味道。他突然就緊了緊身,把多餘的雪拍掉,徑直走向了咖啡館。進入咖啡館的瞬間,熱氣撲面而來之時,他恍惚覺得自己活了過來,雙腳的凍僵讓他有那麼一刻想要跪倒在地,現在好了,溫暖舒適的咖啡店讓他感到解脫。

他叫來服務生點了杯摩卡,在這熱氣騰騰之中,他幻想到了希晨。這個溫暖的存在,但他並不准備去找她,甚至此刻並沒打算見她,因為他知道,這一刻如此安靜,自己不希望有任何打擾。他慢慢地發現,也許人與人之間真的會存在聯繫,不管多麼細微,只要你進入我的生命,你就會影響我的生活習性。而眼下,從不對西式東西感到絲毫動容的黎明朗卻座在咖啡店獨飲起來,他知道,並不是因為寒冷,只是因為思念,思念那種淡淡的異香和輕柔的咖啡。

雪花無際漫延。寂寞亦無際。那種咖啡叫鄭愷陽。

那個他唯一的朋友,黎明朗閉上了眼,幻想著他的身材,他的長相和他高貴的談吐。他帶走了希晨,帶走了可以讓自己有所牽連的所有東西,所以,現在,自己終將是孤苦一人。

咽下最後一口咖啡的黎明朗沉默了,那種沉默叫孤獨。

在這一刻,孤獨也許正是人的通病,每個人生活在這個世上多多少少都會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孤獨。大人物的孤獨是高處不勝寒,小人物的孤獨是沒人陪伴,而貴族的孤獨呢?是親人的離世嗎?

鄭愷陽不知,因為他的孤獨僅僅只是因為那個百分之二十五的遺產繼承權。

「我只想要回我應得的,僅此而已。」說這話的人有著孤傲不知的自負,他的肯定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鄭威本是座在餐桌的上席,當他看見老丈人從書房裡拄著拐杖出來的時候,他把煙滅掉了。「哎喲,老爺子您慢點,可別摔著了。」「混賬,少在我面前作揖,假慈悲,我看我是不出來見見你,只怕你早已忘了蔓蓉,自個逍遙快樂的很。」「老爺子,今個且不說這,這不,愷陽剛好回來了,我們也把這賬好好捋捋,是怎麼分呢?」「放屁」王青德跺了一下拐杖,自顧自的走到上席。鄭威見老丈人過來,站起了身,坐到他旁邊。

「愷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由得你這樣對他,他母親剛去世,咳咳……你就想著分家產了,想當年你入贅我們王家,可少了你好,眼下蔓蓉剛走,你就……咳咳……你……。」「祖父,您慢點。」鄭愷陽見祖父咳的厲害,站在他身旁輕聲說道。「你走開,少碰我,你別以為我老了,我知道你在那邊做的事,早叫你回來,現在可好,讓你父親把整個家都禍害了。」「老爺子,我還真不知道您老厲害,愷陽在國內的事您都知道,您老神通廣大,我怕是死不了。」「你……你……我看你早盼我死了好,孽障,畜生。」王青德咳的五臟六腑翻騰起來,他邊咳邊撫自己的胸口,好讓他平息此事。可在場的三人卻因為王青德的出現而沉默了。

王青德跺了跺拐杖,他拉過鄭愷陽的手「乖孫兒,爺爺可疼你,你母親走了,爺爺照顧你,我算是知道了,這畜生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一心打著王家的心眼想直上雲天,我看蔓蓉真是活受罪。」鄭威看到丈人如此悲憤,他把腳放到了桌上,兩腳交叉,靠在了椅背上。「廢話可真多啊!今個是討論遺產問題,可不是聽你唧唧歪歪半天悶屁不放。你要知道,蔓蓉死的時候是她自個造成的,我什麼也沒做,是她自個自殺的。現在人走了,留了這麼大個兒子在這,你要我怎麼辦?我還養他不成。」「他是你兒子啊!你親骨肉。」「喲呵!親骨肉,我從國內回來就看見他出來了,狗屁是我親生的,我tm……。」話未說完,王青德的拐杖就揮到了鄭威的背上。「孽障啊!孽障,你……你……滾……滾……王家的財產絲毫不會分給你……一毛錢也給不了你……你滾出王家,這是我的家,你滾的遠遠地,別讓我看見,我王家的錢你休想得到。」

鄭威可是結結實實挨了這麼一棍,他摸摸自己的後背,重新點上了煙走向卧室。鄭愷陽算是看明白了,這次的回來問題是複雜的,並不那麼快就能解決。

「愷陽,你過來。」王青德見女婿已走,便喚了孫子過來。鄭愷陽畢恭畢敬的站在他面前:「您請說。」「蔓蓉走了多久了,你不用說,我知你心裡清楚,我怕你父親早已忘的一乾二淨了。」「父親並未帶女伴回家。」「那是我不許,我許了他早領回來了。」王青德跺了兩下拐杖,好以此顯示他內心的憤恨。「你母親生前是愛玩了點,她愛漂亮,打扮摩登大方,可那都是小女孩,而後大了嫁你父親可是乾乾淨淨。」「是嗎?」王青德聽鄭愷陽詢問便拉他坐下。「怎麼不是,你不知你母親,她是個好女人,雖說當時是城裡一枝花,那也是……。」「祖父,您不要說了,母親的事我不想再提,我一直困擾的是母親是怎麼去世的,警察跟我說有蹊蹺。」王青德望著孫子疑惑的表情拍拍他的手「愷陽,有些事你要問你父親,他什麼都知道。」看著起身的祖父,鄭愷陽陷入了糾結之中。

「我能去看看母親嗎?她的屍首我未曾見過。「王青德遲疑了一會,隨後點了點頭喚過琳達,讓她帶鄭愷陽去地下室。

「老爺並沒讓夫人留在國內,託人拉了回來,一直放在地下室里。「」為何不下葬?「」老太爺不讓。「」當時你在場?「」是的,少爺「」你親眼看見我母親被放入地下室,你看見她傷口了嗎?在什麼位置?「」沒有,少爺「」好,琳達,你在這等我,我一個人下去。「

步入地下室的那一刻,鄭愷陽以為會聞到一股腐臭,一個死人在這麼陰深深的地窖里呆了如此之久,內身應早已腐爛才是,但他並未聞到那種異味,他甚至聞到一股異香,好像薔薇花的盛開。他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階,當他踏入最後一個台階時,他發現他的面前空無一物。本該放置棺材的位置空落落的,鄭愷陽第一反應是拿出手機照亮眼前的空間,但是結果並無二致。他又四下查找了一番,卻發現整個地下室空無一物,他後退了幾步快速跑上樓梯對著琳達喊到:「告訴祖父,母親不見了。「琳達聽到此話,跑到了王青德的卧室。

當王青德拄著拐杖來到此地的時候,他狐疑地望了鄭愷陽一眼:「你母親呢?她去哪了?「隨著拐杖聲的傳來,鄭愷陽愣在了原地。

「我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父親回來時就命人帶了你母親回來,難不成還在醫院裡,自從你父親把她帶入這地下室我就沒進來過,你那沒臉沒皮的父親也未曾來看過一眼,你現在告訴我你不知道,你說……咳咳……是不是……。「」祖父,您別激動,我想父親並未帶母親回來。「王青德推搡著鄭愷陽,"買今晚的飛機,找不回來,你母親的遺產你休想得半分,你們等我死,不可能。」「祖父,我並未……。」王青德哆哆嗦嗦的說教著鄭愷陽,鄭愷陽只能應喝著,立刻命令琳達去買機票。

鄭愷陽在這一刻才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迷圈,他就像一直被控制的木偶,當時父親喊他回來是說他留在國內太久,祖父讓他早日繼承家產。而如今,祖父又讓他再次回國帶母親回來。

那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反覆於兩國之間,他從沒有自己的意願。

站在地下室的鄭愷陽終於知道原來自己是個傀儡,他其實從未存在過。

「琳達,你說我要不要回去呢?」「少爺,希小姐還在那邊等你,你必須回去。」鄭愷陽抬眼望了下精幹的女僕,他發現其實自己在她和希晨之間總是隔著什麼?「你想聽我跟你說關於她的話題嗎?」「少爺想說,琳達自洗耳恭聽。」琳達自從鄭愷陽回到卧室后便跟隨其後。此刻聽到少爺想說關於他和那邊小姐的事,她自是不敢說不。

鄭愷陽始終記得見到女孩的第一面,是在他最狼狽不堪的時刻。在進醫院前,他和母親正在院子里講話。「愷陽,媽媽真的很難過下去了,媽媽已經好幾次想要自殺了,你知道嗎?媽媽太累了。」鄭愷陽拉拉母親的手「不會的,母親,您會長命百歲的,您會和父親永遠在一起。」王蔓蓉摟緊了鄭愷陽,她的淚水打濕了少年的衣領。「你怪我嗎?愷陽,你怪我沒有給你帶來好的生活嗎?」「不,母親,我知道,你和胡叔叔是相愛的,我知道,哪怕父親……。」王蔓蓉不再說話「我愛你父親,你知道這點就夠了。」

「然後,母親就站在院子里不再說話,我進屋后就入寢了,等我醒來后,醫院打來了電話,說母親已經去世了。在去見母親的醫院我遇見了希晨,弱小,可憐,孤獨的希晨,我走過去跟她講話,發現她外婆去世了。那一刻,我才知道失去親人有多麼痛,那是我們唯一骨肉相連的親人。」「少爺,或許夫人是自殺的。」「不」突然咆哮的說出這句話的鄭愷陽頓時覺得失態,他搖了搖頭。「不是自殺的,我知道是誰。」「少爺,是……。」「我知道是誰。「

琳達望著面前的鄭愷陽,她發現少爺的眼中有著平時所察覺不了的情感,那是一種複雜的情感,就像是甜蜜的的外殼包裹著苦澀的糖心,在表面的舉手投足都不易察覺,那種深入骨髓的恨才是真正的他。琳達打了個哆嗦,「所以,因為希小姐的弱小,您愛上了她,因為您也曾經那麼弱……。」鄭愷陽射過來的目光讓她不敢在繼續說下去,「呵呵,琳達,你怕什麼?」「少爺,琳達還有事要做,先退下了。」她發現此刻的鄭愷陽很陰深,他詭異的笑如同遊盪在萬丈海底的一抹掠影,他可以洞察所有的一切。這種感覺,讓人毛骨悚然。

緩緩滑入座椅的鄭愷陽覺得很累,身心疲憊或許只是一種形象的解釋。在面對母親離奇的死亡和自己所佔的財產看來,或許是微不足道。他知道,在這個鄭家,親情早已灰飛煙滅,他也知道自己所謂的父母僅僅只不過是個頭銜而已,他們真正的作用就是為了那區區幾分財產。

齷蹉才是他固有的名詞。

當他第一次進入鄭家看到祖父威嚴的站在書房,牆上掛著他英俊瀟洒的巨幅照片。祖父用年邁的口吻告訴他,歡迎他回家,這裡是鄭家,他從此姓鄭,他是他鄭式的孫子,他的財產將使他永遠在貴族之中頂立,他將是最富有的人。父親和母親同站一排,他們張開雙手迎接他回家。

隨後,混亂的人面就像支離破碎的幻覺,掩蓋了瘋狂的視野。

舞會開始的時候,他才發現他是陰影的獠牙,在場的那些貴族男女們散發著腐朽氣味的皮囊,他們一個個帶著面具,共同期盼著將他撕扯成碎片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聞到鮮血飛濺的味道。

那一刻,他終於知道失去代表著什麼。

鄭愷陽慢條斯理的打開抽屜,從里拿出紙筆。他自是知道自己想要書寫什麼,當字緩緩在紙面上舒展開來的時候,他看見了那個身影,朦朧的、瘦弱的、帶著潮濕的氣息。

在那片濃霧中,他的雙眼越來越不清楚。

他突然想起在1952年12月5日,泰晤士河河谷地帶的倫敦大霧籠罩了整個倫敦城,煙和濕氣積聚在大氣層中,致使城市上空連續四五天煙霧瀰漫,能見度低。這起「倫敦煙霧事件」席捲了整個倫敦。

兇手是燃煤和工業。

而現在,他看見的這片濃霧中,有一個瘦弱的影子。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時光未曾飛過滄海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時光未曾飛過滄海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三章 死亡是歡樂的一部分,只有男性才懼怕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