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只有作為孤獨的個體人才真正存在
那一秒,溫和而濕潤的液體漫上她瞳孔的瞬間,她覺得十分晃眼,那種液體將她的視線染成了一片殷紅色。她就在最不應該沉默的時候這樣蒼白地沉默了。
她知道,一切將按照她所不能控制的開始旋轉起來,當王晶喊到「血」這個字的時候,迷茫的深夜上空傳來彷彿要敲碎世界的雷聲,雨不斷地進行著下墜著彷彿自殺一樣的行為,猛烈地把自己撞成粉末狀,彷彿在會合奏著獻給無名者的鎮魂歌。
「希晨,不要害怕,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晟煜景捉住被她划傷皮膚的手,他就那麼輕輕抓著生怕會弄疼了她。他的心彷彿早已千瘡百孔,此刻的晟煜景恨不得把自己切成肉醬,他明知道脫口而出的話會傷害到希晨,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吐露出來,他想讓她心碎,想讓自己解脫。卑劣、殘酷的自己怎麼會再次得到她的信任,自己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僅僅只是打著想去愛希晨的幌子而肆無忌憚的傷害她嗎?
如果是這樣,他發現他終究會失去她。
「黎明朗。「當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那種痛苦的漩渦之時,他們聽到她的聲音,是的,她叫道黎明朗。他一直站在門后觀看著所有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他好幾次想衝進門裡把希晨帶離那個世界,她受了傷,卻沒人為她治療,那種痛,黎明朗深有體會,被斥責,被質問,被迫害,他都能體會,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男人就這樣不停地轟炸著她,他想讓她痛,他是個迫害者。
鮮血滴落的聲音像擊打物,一滴一滴漫延開來,希晨的記憶開始出現空白,她忽然之間忘卻他的質感他的色調他的一切。她從地上站起來,獨自座在沙發那裡,她蜷縮住雙腿,把自己緊緊抱攏,越來越緊,突忽襲來的寒冷讓她無法感知到周圍的一切,她只覺得冷,那種冷,是她這一生都體會不到的冷,是從腳尖一直蔓延到頭顱,全身彷彿有冰雹扎過的傷痕。
「希晨「晟煜景望著目空一切的希晨,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再次看到那麼無助的她卻還是救不了,多少次了,每當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他都只能束手無策的站在一旁,他沒有辦法為她坐任何事,那種無力,讓他痛恨自己。
此時房間里籠上了一股別樣的色彩,所有人全部都像被禁止了一樣,無法動彈。王晶這時才知道他們幾個複雜的關係,還有希晨複雜的家庭,這就像個鬧劇,在家中上演完后只會留給別人笑柄罷了,希晨的父親是瘋子,那她呢?她自己也是瘋子嗎?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希晨那麼害怕去精神病院,那麼擔心自己被討厭,如果是自己,肯定恨不得死了算了,這麼噁心的活著,簡直生不如死。
那她,為什麼還活的這麼快樂,甚至擁有了這麼多男生的喜愛。捏緊拳頭的瞬間,王晶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憤恨,那種恨膨脹了她的整個身體。她突然就朝著希晨走了過去,在她摟上她脖子的瞬間,她對著希晨的耳後說道:「恭喜你「放空的希晨沒有想到王晶會突然抱緊自己,甚至沒有想到她會對自己說」恭喜「她一把將王晶推開,緊張地詢問:」你……你在說什麼。「王晶笑了笑,打開了留聲機。
聲音流瀉出來的時候,大家統一坐在了沙發上、沒有人規定要以怎樣的形式去相座,大家只是都遵照著疲憊的心。沉默下來的空間好似在反諷剛才所經歷的一場空前大爭吵,那場吵鬧在現在這個時刻顯得是那麼的無趣。晟煜景吸吸自己的鼻子,說了聲「對不起「沒人回應的話好像是誰在空氣放了響而不臭的氣體,只一會便煙消雲散。
壓抑在這一刻得到完美的詮釋。
希晨卻莫名的喜歡上了這一刻,這是一種久違的安靜,沒有針鋒相對,沒有嬉笑怒罵,有的只是疲憊的心和安靜的人。黎明朗突然從沙發上起來的時候,大家一致把目光投向了他,只見他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窗外下著大雪,紛飛纏繞像是戰敗天使脫落的羽毛,悄無聲息的掩埋了世界。骯髒的、醜惡的、死去的都將與世人一起被覆蓋在蒼白地預言之下,雪是上帝給予人類的葬禮。每個人的靈魂都會在那一刻沉沉睡去,雪消失,魂蘇醒。
「我要帶你走。「晟煜景的再次發言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朝他望來,唯獨希晨,她低著頭,什麼也沒說。王晶慌張的詢問道:」你說什麼?你要帶她去哪?」「回部隊「」那裡不收女眷的。「」我說可以就可以。「王晶不再反駁,因為她看到晟煜景堅定的目光,她快速的低下了頭,咬住自己的上顎。」我不走「希晨回答的猝不及防,讓人無法接話。而這次,晟煜景卻是下定決心,堅決不讓她再次逃避,只見他從褲腰處掏出手槍,把槍上膛,對著它起誓:」我一定會照顧好希晨。「
望著面前目光灼灼的晟煜景,希晨發現她所遺失的童年正在他的身上慢慢迴轉。因為年少,他們總是會用一種輕狂的方式掩飾著自己的情感,裝出一種玩世不恭的樣子敷衍自己來代替歇斯底里的傷痛,而晟煜景,他正是用這種堅定的情感,並不是玩世不恭,而是一種責任,他覺得他必須帶走希晨,那是他整個童年的所有記憶,那是他一直以來存在的目的。
「希晨,你必須走,這裡不屬於你,你必須跟我走。「必須是一種肯定亦是一種命令,希晨很討厭這樣的語氣,她突然覺得此刻的晟煜景很不像自己,他像是換了一個人,用著命令的口吻指揮大家做事,他的自大讓她很是難堪。
「為什麼,晟煜景,你為什麼要逼迫我?」「希晨,我並不是想逼你,我只是心疼,那麼美好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傷害,我很疼你知道嗎?希晨,我疼得無法喘息了,想到你的父母,想等我長到足夠支撐起你的一片天時,我再來接你,可我發現,我就是個傻子,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受了傷,你要上藥,我卻對你置之不理,直到你傷口糜爛,知道你再也不會想好,我才發現我錯了,所以,這次我要彌補你,我要帶你走。」
「一開始你就知道我疼了,你想救我,但你無能為力,當我再次疼的時候,你已經不再了,晟煜景,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了好嗎?你說跟你走,可我又能去哪呢?」希晨迷失了雙眼,她發現自己以前渴望救贖,但當救贖來臨的時候自己早已沒有能力去迎接了。
「回部隊,然後我帶你出國,我們去國外。」「不可能了,一切都遲了。」希望早在被毆打的那一天就沒有了,如果你早想救我,為什麼不在被父親用腳踹,被皮帶抽,或是撞的頭破血流,被同學欺負,被排擠,被厭惡,被討厭的時候出現,那時的你在哪?那時的你是不是一直在觀看我,那時你是不是也想拯救我,晟煜景,現在說這些已太遲了,他早已過了季節,早已不是那個時候,早已被日日夜夜的疼痛所湮滅,他早已深深的印刻在我的心底,成為不可磨滅的疼。那時沒有人會救自己,現在也一樣,能救自己的只是自己。
晟煜景突然發現信任原來是那麼脆弱,只不過錯失了一個機會,最後竟導致全盤皆輸。他以為他回來了,一切都好了,現在他有能力讓希晨幸福,他有機會可以解救她,但是,他卻發現,早在一開始,所有的都註定好了。一開始,他就徹底的出了局,就算希晨在怎麼依賴他,在怎麼把他當朋友,他所說的帶她走在她眼中也只不過的換狗的主人,只有沒有靈魂的人才會搖尾奔過去。
他發現,希晨真的長大了。這種成長在不知不覺中已暴露無遺,脆弱且溫柔的希晨正在用自己的一種堅強來抵抗全世界的不公,這種力量他被深深的折服。
「我知道了,希晨,我尊重你的決定。你也明白,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聽你的。」突然站起身的晟煜景拍了拍自己的軍衣,這句話,希晨很熟悉,早在晟煜景陪同自己一起坐上摩天輪的時候所說的話。而現在,兩句相似的話含義卻是大有不同,這是一種信任,朋友間親密的信任,不管生處何方,我都尊重你的決定。
「不要送我了希晨,我想先回家看看,如果有時間,我再過來看你。」背過身的晟煜景剎那間有股絕望,那種絕望如蟻啃噬著自己的身體深處,他發現他的眼角很乾澀,只要稍微眨下眼,水便止不住的流瀉下來,他突然緊了緊自己的衣領。
望著遠方,他發現冬日雖寒冷
卻意外的
從雲層那透出一絲光亮。
劍拔弩張的感覺瞬間消失的時候,希晨知道一切都停止,所有的一切將歸於平靜,她不需要在糾結黎明朗、鄭愷陽、晟煜景,當時自己所害怕失去的一切也都不會失去,她並沒失敗,她只是更加了解了彼此。可是就在這平靜之中,黎明朗並未放過她。
「你受了什麼傷?」問出此話是個惡毒的人,希晨甚至可以聽出他嘴中所噴射的毒液,她覺得口很乾,彷彿行走在荒漠里被炙烤卻始終找不到水源,她想發出聲音,卻發現只是絲絲的雜音。「我……。」當她發這個音的時候,希晨覺得乾的厲害,她跑進廚房喝了杯水,卻不敢在出來。
房間外似乎有衣帛摩擦的聲音,她聽到有人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步,兩步,三步朝自己所在的位置走來。腳步很平緩,在安靜的房間里聽的異常的清晰。「滴答」的水聲傳來時,希晨嚇的跳了起來,她側過頭,扭緊了水龍頭,轉身的那刻,黎明朗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覺得彷彿有一雙手,使勁掐住自己的咽喉,讓自己無法發出一丁點聲響。
「你受了什麼傷?」再次被詢問,希晨只是緘口不言。
「你不是不管我嗎?我跟你何干?我是生是死你與你何干?」
「你瘋了。」
希晨沒有想到黎明朗會說她瘋了,為什麼大家都要說她瘋了,她瘋了嗎?她是個神經病,她罵罵捏捏的吼叫了這麼久,到最後大家都認為她瘋了,是嗎?
「是的,我瘋了。」
瞳孔瞬間張大的那刻,黎明朗發現希晨放棄的眼神,那種目光很刺人,會使人千瘡百孔。
「你瘋了,你受了傷,卻不去醫。」說完這句話的黎明朗站在了她的面前。
「走開,你走開,我是瘋子,我有病,我爛透了,你給我走,你靠近我,你也會瘋的,你……。」放縱自己吼完所有的東西后,希晨發現她的眼淚再也停不下來。「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爸爸,媽媽,晟煜景,鄭愷陽,他們為什麼都不要我了,他們為什麼要拋棄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望著哭泣的女孩,黎明朗的心早已食不知味,他知道女孩的痛,他甚至很想替她分擔,他惺惺抬起的手再次放下了,他不敢擁抱她,那種擁抱太殘酷了,如果不能永遠不讓她痛,他不能殘忍的帶給她幸福。
「你沒錯」抽涕的希晨驚恐的抬起頭,她看見黎明朗明亮的雙眼。「你……,什麼意思?你到底想說什麼?上次你說你不知道,這次你又說你沒錯,你到底想說什麼?你到底……。」
「重要的人」「嗯?」說出這四個字的黎明朗走向了客廳,他的這四個字瞬間截住了希晨接下來所有的話語。「但是你喜歡鄭愷陽。」說完這句話黎明朗再次默不作聲了,希晨很討厭這樣,明明倆人談的好好的,他總是會多多少少提到鄭愷陽,他就像是鄭愷陽留在國內的監察員,時刻提醒她不要有越軌的行為。一旦發現,便立刻切斷,他限制了她的自由。
就在這一刻,希晨發現這麼久來並沒問出口的話在這一刻脫口而出。「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鄭愷陽回來后。」好不容易聽到這準確回答的希晨卻並沒想像中那麼快樂,她發現,當她聽到他要走時,她的心「嘭」的一下炸開了,那種盛滿了愛欲的籃子一咕嚕的全部傾斜出來,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想他留還是走。「你是這麼想的,你還會回來?」「也許」「為什麼?」「你在這。」聽到這話,希晨莫名羞紅了臉,可黎明朗接下來的話讓她再次難堪起來「鄭愷陽說讓我照顧你。」
希晨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聽到黎明朗說鄭愷陽讓他如此做的時候會很難受,她只希望黎明朗所做的全部只是發自他的內心,不關乎他人,他的好,他的冷漠,他的所有都只是他自己要這麼做,而不是鄭愷陽的拜託。
她發現她又開始要求起別人了,這種病,要治。
「信」當黎明朗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希晨愣了半響,她發現黎明朗的思維總是比她反應快,明明剛問到鄭愷陽一下,他就想到了信。她迷茫的望著黎明朗。黎明朗沒說話,回了自己的房間。希晨發現,他又回到了那刻,那個冷漠的人再次回來了,這種感覺讓她很難受,她覺得她始終還是不了解他,哪怕一丁點兒。
來到信箱口的希晨很害怕,她擔心再次拿到晟煜景的信,她發現自從他的信賴到后,自己的生活亂成了一鍋粥,她跟所有人都起了隔膜,甚至連新交好的朋友都被捲入了自己的這一場戰役中,持久的戰役到現在這刻是已暫停一階段了,這幾日的疲累讓自己都覺得是此生不會在如此累的事了。
打開信封的時候,她看見了信。當她正準備嘆氣的時候,她看見了信上的三個字「鄭愷陽「希晨急切的撕開了手中的信,她一眼就掃到」即日起程「這四個字,到最後她看到鄭愷陽說他要回來了。
希晨捧著信封,濕了眼角。
她高高興興的跑進家門時,看見黎明朗怪異的眼神。
「黎明朗,信到了。「快樂的希晨並沒引起男孩的共鳴,他甚至特別厭惡的掃了一眼女孩手中的信。出來喝水的黎明朗並未答話,他只是換了個手來拿杯子。「黎明朗,他說他要回來了。」「你很高興?」「嗯,是的。」
「你真的喜歡她?」被突然質問的希晨很尷尬,她覺得黎明朗的目光很刺眼,「那你對晟煜景呢?」猛然抬起頭的希晨看見了黎明朗的雙眼,她發現他的眼神像刀片一般,肆虐過她柔嫩的肌膚。她意識到到自己原來一直是長在牆角的一小塊青苔,無人為她駐足,無人給過她溫熱的眼神,無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溫暖的痕迹,無人給過她毫無保留的愛。所以只要有人對著她善意她笑一笑,南極之巔的寒冰也會因此而融化。
「我想是真的,黎明朗,你不用在質疑我了。「
聽到此話,黎明朗發現希晨是愛上了鄭愷陽,不僅僅是喜歡,而是愛,那種眼神很凜冽,撕破他的層層盔甲,那種堅定是自己所沒有的。
到現在的這刻為止,黎明朗並不相信愛,愛是否真的存在於人世間。如果真的存在,那麼為什麼這麼多人會沿街乞討:這麼多孤兒寡母會遭到人的唾棄:這麼多人殘肢斷臂:這麼多人沒有明天。如果有愛,他的黎和也不會離開,如果父母給他一點愛,他根本就不會離開,甚至於現在的自己要每天終日飽受痛苦的折磨。
她說她愛他,是嗎?她要他不要在質疑自己,那他呢?至始至終有沒有對她有過一點點的愛,哪怕只是一瞬間。黎明朗的目光戳刺過希晨的身體,她側過臉的時候就看見了他的眼神,那種怪異萬分,那種痛苦的目光。「你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聽到希晨的話,黎明朗移回了雙眼。
「黎明朗,你怎麼了,你好奇怪。「
「沒怎麼。「
他發現當回憶成一條光線明滅的走廊時,最初歡聲笑語,最終形影寂寂都將一一呈現。
就是那條走廊,寬敞的走廊,他記得他年幼時曾扶著走廊快樂的走著。當他站在走廊路口的時候,他看見一個女人挺著大肚子,慢悠悠的過來,他發現她走的很吃力,每一步都像是用生命在行走。走廊很寬,僅此一人的行走顯得突兀萬分,他聽見女人哼哼唧唧的聲音,明滅的光線灑在女人身上的時候,他聽見有人喊「媽媽「。男孩從走廊那頭奔過來的瞬間,他看見了他瘦小的身材,他聽見女人回話」明朗。「突然清醒過來的黎明朗吸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葬身在深深的海里,呼吸困難的瞬間讓他產生了幻覺。
「黎明朗,黎明朗。「他側過頭時就看見希晨一張一合的嘴,他突然就覺得很累,那種疲累漫延開來,當尚存的意識僅剩一點的時候,他聽見「黎明朗」的聲音。
突然倒在地上的黎明朗讓希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親眼目睹他站著跟自己說話,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最後「咚」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地。希晨尖叫的一聲傳來時,她看見黎明朗嘴角的微笑,那個微笑很甜蜜,她從未見他這樣笑過。
「低血糖」再次舒醒的黎明朗頭很疼,他發現黎輝站在他床前。他眨了眨眼,回頭望了眼希晨。「是……我翻了你手機,看到你通信錄上……。」「多管閑事」「明朗,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還有,我不想見到你跟這個女孩來往,她父親有精神障礙,你們最好保持距離。我想過幾天去看黎和,你最好做好準備,不要又慌張不知道自己幹什麼,收拾乾淨跟我回家。「黎輝一次性說完這些話后取下了橡膠手套,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神情黯然的望著黎明朗。
「我不會回去」「明朗,我想你應該明白,你沒有選擇的權利,車在下面等,限你一分鐘之內下來,如沒下來,我想你該知道我會怎麼做。」黎輝的話再次暴露了他的不可抗性。希晨望著眼前的一幕傻了眼,當她翻出黎明朗手機看到通話記錄第一的是黎輝時,她毫不猶豫的播了過去,當她聽到那個威嚴的聲音時,她就知道這個電話定是打錯了。可是在當時的那個情況下,她發現她慌了陣腳,她早已不知做什麼,她只知道黎明朗在倒下的瞬間,她伸出的手再次懸空了。
黎輝下了樓后,黎明朗把自己的手機摔向了地面。手機「啪」的一聲倒在地上時,希晨看見了他紅了雙眼的模樣。他是如此的生氣,以至於用肢體解決了事情。
「黎明朗。」「你動了我手機」「嗯,因為……。」「你知道他是誰嗎?」「不知道」「他是我爸,他是管你瘋了的爸的醫生。」吼出這句話的黎明朗渾身顫抖起來。「現在好了,我可以回去了,我可以繼續呆在精神病院里,終日忍受那些精神病人帶給我的折磨。他們撕我的衣服,抓我的頭髮,對我傻笑,然後我跟他們對視並練習怎樣去和人溝通。」希晨沒有想到黎明朗是這樣生活在精神病院里的,他從沒說過自己的事,她也不曾了解。她每次問他,他卻從不回答,這樣的他讓人怎麼去理解,怎麼去幫他。「你不說……我……。」甩下衣服的黎明朗走了出去,他匆匆忙忙的奔下樓,進了車裡。
車開走的時候,希晨追到了大門。那時,她才發現,她所想了解所想幫助的男孩內心有多麼大的怨氣,這種怨致使了他的冷漠,他的不關心,他的無能為力。
「其實你可以告訴我的,如果你不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你信任我,你會快樂的,黎明朗,因為你不信任我,從頭至尾。」關上門的時候,希晨發現他們有的時候真的很像好,害怕去愛,害怕受傷,所有的舉動都是因為害怕,因為有的傷害永遠不會消失,即使有彌補也是無法復原成最初的樣子。
「你恨我」黎輝從後視鏡望著黎明朗的時候,他看見了男孩凌冽的目光。他並未回話,仍舊用眼睛望著他。「隨你怎麼想,明朗,我養你這麼大並不是期望你能帶給我什麼?你只要不跟我添堵就算好的。但有一點我希望你記住,人不能忘本。事實上我這次又救了你,你不應該這樣看我。」黎明朗捶了一下汽車墊「救我,你只是救你自己,救你兒子,救我?」「不用這麼冷嘲熱諷,你們都是我兒子。」「兒子,兒子,黎和才是,我是什麼,我一直是他的影子,他在的時候我是,他不在了我依舊是,我從沒存在過。」黎輝轉了下方向盤,他側過頭問黎明朗我希望我下次不會再聽到這句話。「不可能。」
汽車「唰」的一下停在路邊的時候,黎明朗的頭撞向了後車座。他揉了揉頭,咬牙切齒的望著自己的父親。「我不會回家」「你必須回去」「我不回」「明朗,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跟你說,你不回家,你哪也去不了,現在,下車。」打開車門的黎輝把黎明朗從車裡提出來。
「站好,黎明朗。」
「你有本事讓黎和出來,現在就出來,要不然你沒權利命令我。」黎明朗說出這句話后,他聽見禾蘇珊的聲音「黎輝,你回來了,啊!黎明朗,你為什麼要出現,黎和呢?黎明朗,你把黎和帶到哪裡了,黎和,黎輝,你說黎和去哪了?他那麼小。」
黎輝走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禾蘇珊。
「明朗,你先上樓,不要刺激你母親。」
「不」黎明朗大叫了一聲,他站在門口渾身顫抖。
他發現他只能逃跑,在不為人擦覺的夜晚帶著恐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