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吃過飯天色已經有些發暗了,原本以為林孝澤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真的領著他出了府,而且還是在沒告訴他爹的情況下走後門私自出府。
張睿:「表……孝澤,不跟舅舅說一聲嗎?萬一……」
林孝澤一擺手道:「睿兒你不用擔心,咱倆若是告訴了我爹,這麼晚了我爹肯定不會放咱倆出去的。」張睿心底嘀咕,本來也沒想著出府,
林孝澤回頭朝他神秘一笑道:「睿兒你不知道,這京城白天有白天的好處,夜裡呢……有夜裡的好處!哎~跟你說了也不懂,一會哥哥領你見識一下!」
張睿半邊臉抽動,心裡默念了無數遍卧槽,表哥你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你家裡人知道嗎?
兩人走到了一段路,在路口處攔了一架專門拉腳的馬車,因為璐子衚衕住著的都是有些官職的人,所以這裡有項不成文的規矩,禁止牛車通行,只能走轎子和馬車。
上了車,林孝澤報了地方,馬車滴滴答答的走了起來。不到兩刻鐘,車就停了下來,林孝澤縱身跳下馬車,給了車夫銀子,要他在這裡繼續等著二人。
「睿兒來,一會莫要害怕,只須跟緊我就好。」
張睿沉默打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那地方什麼樣,但畢竟到古代還是第一次去那種地方,也算是開開眼,長見識了。
兩人沿著一條小路走了進去,不一會前頭豁然開朗,只是……似乎……和電視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林孝澤領著張睿進了樓里並沒有一大群鴛鴛燕燕的圍過來,而是走過來一個年歲頗大的老頭?!那老頭一席黑色儒袍,頭戴儒巾拱拱手道:「二位小公子可是定了位置?」
林孝澤行了一禮道:「青木先生,我二人是與蔣泰一起的。」
那老頭連忙道:「那二位公子快請,蔣公子的詩會就要開始了。」
「詩會?!」張睿忍不住問了出來。
林孝澤道:「對啊,我聽爹爹說你學文做的不錯,想來你也是願意參加這樣的聚會,我就把你帶了過來。」
張睿徹底笑了出來:「恩,確實如此,那我們快去吧。」咳,老男人才沒想歪呢,再說老男人是彎的,見了美女也不能幹活,詩會就詩會吧……
兩人上了樓,樓上有著幾個獨立的廂房,其中一間燈火通明,裡面幾個人吵的不亦樂乎,林孝澤走到門口輕輕敲了兩聲門,屋內聲音一頓,其中一個身穿紫紅長袍的男子起身笑道:「少覃你可來了,剛剛我還說你再不來,我們就不帶你一起了呢。」少覃是林孝澤的字。
林孝澤也不客氣道:「我這不是為了給你們介紹個新人來嗎,噥,這是我表弟,從徐州來的,詩詞比我要強許多,你們可不要欺負他呀。」
一個身穿白色長袍,披著頭髮的男子靠著牆的一角,手裡端著盞酒杯道:「今天倒是巧了,少覃帶個新人來,仲昕也帶來一個,你們兩個新人不妨比試比試好讓我們見識一下。
張睿目光移了過來,看著斜躺著靠著牆角的人,心裡暗道,自己與這人並不相識,為何這人要為難自己?難不成是林孝澤惹了他,讓他遷怒了自己?
另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少年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撫掌道:「子衿兄說的倒不錯,正好大家都相互厭煩了,不妨聽聽新來的如何?」
仲昕回頭朝自己帶來的人問如何,那男子點點頭。
林孝澤咬著唇又看了看張睿,心底卻是暗惱,這孫家小子平時就與自己不合,沒想到今日竟如此對付自己帶來的睿兒,惱過又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把睿兒帶出來。這比試贏了倒也罷了,若是輸了……爹爹還說年後讓睿兒同自己一起去學府上課,輸了不是讓這幫人瞧不起?況且仲昕帶來那個人明顯比睿兒年歲要長,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
張睿看出了他的著急,笑笑道:「孝澤無事,若是輸了只能說我學藝不精,以後還要更加努力才好,贏了也不過是僥倖而已。」
「呵……」子衿冷笑一聲,端著酒杯飲了下去。
與仲昕坐在一起的男子起身走到張睿面前「在下姓周名隱,字華年,不知公子如何稱呼?」只見這人比張睿高了一個頭有餘,一席黑色錦袍,長發在頭頂挽了一個髮髻,用簡單的玉冠固定,劍眉星目,鼻峰高聳,雙唇微抿,臉色有種不自然的病態蒼白。既然加冠了那他至少也要十八歲以上了,大周朝的風俗,男子十八加冠束髮,未滿十八隻能用簪子束髮。
張睿心裡一動,面不改色的收回目光道:「在下張睿,還未曾有字,兄台若不嫌棄便直呼在下名字就好。」
蔣泰道:「既然大家要看看兩位的詩,那兩位就不要放不開不好意思了,周兄略長張睿幾歲,可要讓著些張小弟呀」話裡帶著調侃,其他人紛紛笑起來,那黑袍男子也笑笑並不以為意道:「那是自然。」
子衿道:「這詠雪、詠梅的都詠的快吐了,不如今日換個新鮮的如何?」
其他人道:「換什麼?」「子衿兄有何好題目?」
子衿挑眼看了看張睿道:「不如就詠……這酒杯中的酒如何?」
其他人愣住,那個叫蔣泰的首先撫掌道:「哎呀,這個題目好!子衿不愧是鬼才,要我可想不出如此風流的題目,詠酒,詠酒!我實在愛的緊,不若我也作詩一首就當個彩頭如何?」
林孝澤這才舒了一口氣道:「蔣兄既然要作那我也作一首罷,大家都知道我詩是最不好的,就當錯湊個樂子。」
說著就這麼拍板做了決定,張睿坐在案前凝眉,究竟是寫杜甫的詩好還是寫李白的好?他這邊還沒想好寫誰的,那邊蔣泰已經把詩做出來了。
「醉后樂無極,彌勝未醉時。動容皆是舞,出語總成詩」注①
仲昕細細念了兩邊,拍手嘆道:「好一個動容皆是舞,出語總成詩!佩服佩服!」說完端起桌前的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滿是歡喜。
林孝澤一撫掌道:「有了,此飲又復醉,此醉更酣適。徘徊雲間月,相對澹以默。三更風露下,巾袖警微濕。浩歌天壤間,今夕知何夕?如何啊?」注②
屋裡突然一靜,大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蔣泰先反應過來道:「少覃若不是我知道你不愛飲酒,還以為你是個老酒鬼呢,這詩雖好,但意境太過悲涼……」意思就是少覃你這是在哪抄的吧?孝澤吐吐舌頭笑而不語。
就剩下周隱和張睿,只見周隱拿起毛筆在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寫了幾行字便道:「在下才疏學淺,大家不要介意。」
原本靠在牆角的子衿坐了起來,走到周隱身旁邊念了起來:「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斗酒相歡愉,聊厚不為薄……」子衿聲音很好聽,那種輕輕的聲音,尾音處還帶著一點沙啞,聽的大夥都入了神。
「好詩,好詩!」子衿拍起手來,其他人也都讚歎。張睿也笑著跟著一起讚歎,心裡暗嘆好濕,好濕,子衿,你要再往前一點,袖子就真濕了……因為他袖子前面正好是周隱的酒杯。周隱不動聲色借著放筆的時候朝旁邊挪了一下,與子衿拉開距離。子衿面色微變,笑著回到原來的地方坐下繼續飲酒。
這回就剩張睿自己了……算了,隨便寫一首:「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后各分散。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也就這首背的熟一點,還有明月幾時有,但那是詞不能用。
大夥見張睿寫了一大篇,都來了興趣,蔣泰走到跟前看了起來,越看眉頭越緊,心裡暗暗驚心,這少年不過十二三歲,居然有如此才華,單看這首詩,就算是學府的院長也不一定能做的出來啊……
子衿瞧了一眼,臉色大變,一撫袖轉身走出了屋子。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說些什麼好。只有周隱一人笑道:「張小兄弟小小年紀竟然做得如此詩句,實在是另周某佩服,這一局比試是在下輸了。」說完朝張睿點了下頭,帶著仲昕離開了。
其他人也起身紛紛告辭,最後只剩下林孝澤張睿和蔣泰。蔣泰撓著頭笑了笑道:「那什麼,張小兄弟確實才高八斗,蔣某也自嘆不如啊,以後有機會多多切磋,多多切磋。
張睿扯扯林孝澤打算離開。林孝澤愣了一下又道:「君卿,那穿黑衣服的男子是什麼來頭啊?怎麼曾家小子這麼巴結他?曾子衿一向眼高於頂的,居然對那人的詩讚不絕口,實在怪哉啊!」
蔣泰苦笑:「你不如去問問仲昕。」說罷起身也離開。
張睿心下瞭然,自己怕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了,拽著林孝澤出了酒樓。
林孝澤:「哎哎,睿兒你這麼著急做什麼?今日你那首詩寫的真好,就連我這麼對詩詞不通的人都覺得好,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亂~我這麼一想那景象就出現在腦袋裡,真是讓人聽著就醉了。」
張睿道:「不過是胡亂編的,也就這麼一首而已,只是今日勝了那黑衣人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林孝澤:「嗨,那能有什麼事?本來就不是咱們提起要比試的,就算那人要怪罪也怪不到咱們身上,只怪那曾子衿太能起事。」
張睿:「的確,我看那叫子衿的似乎對我有意見,處處針對於我,但我與他並不相熟啊。」
林孝澤臉一紅道:「睿兒你不知道,那曾子衿並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我,我與他自來就不合,我看不上他的傲氣,他瞧不上我的平庸,看不對眼很久,只是沒想到他今日居然藉此刁難你,真是讓我小瞧他。」
兩人邊說邊走,走到巷子口發現馬車已經離開了……林孝澤一跺腳怒道:「小爺都付給他銀子了,這車夫怎麼如此做生意,說也不說就走了!現在怎麼辦?」
張睿心裡暗道,還能怎麼辦?走回去唄!這麼遠的路,又是天寒地凍的到家不凍感冒才怪了。早知道就不跟這小表哥出來,遇上這麼些糟心的事。
儘管是上京夜裡也是很難有馬車,還好沒有宵禁,不然兩人還得被巡邏的官兵捉了去。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走回到璐子衚衕,剛到門口就見林府的大門敞開著,院子里也是燈火通明。
門口的小廝離老遠見到兩人就急忙跑過來道:「二少爺你可回來了,老爺叫你倆去書房呢。」
那小廝是林老爺平時身邊得臉的,見他這麼著急,肯定是有什麼急事,林孝澤心裡「咯噔」一下有點不好的預感,拽著張睿跑著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