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章
坐在車上張睿心下奇怪,按道理說這孫宏啟是二品大員的嫡子,夜間出門怎麼也應該有隨從和小斯跟著呀,最不濟也得有量馬車,那死的人只有孫宏啟的情況下,不可能沒人看見行兇。索性將心裡想的跟林孝澤說了出來。
林孝澤道:「哎,你不知道,慕古齋與孫府只相隔一條街,步行都用不上一刻鐘,平日聚會賞詩的時候宏啟從不坐馬車來,僕人也很少帶,若是他真帶了僕人就好了……」
原來如此,既然孫家與慕古齋這麼近,那兇手的作案時間很短暫,不光時間要短,還要悄無聲息……這樣一來,才不會被別人的覺察。只是所有的猜測在沒看見屍體和案發現場前都是不作數的,這件事牽連重大,聽說孫宏啟是獨子,他爹又是二品的大員,就算找不到真兇,那也必須會拉一個替罪羊給他兒子作伴。
算了,自己現在連個小卒都不是,根本沒有一點能力去管這件案子,就算是自己努力破了這案子,在沒有自保的前提下,兇手就會歸案嗎?沒準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從其中摘出來,盡量與這件事沒有一點關係。
「哈欠!」林孝澤拿著手帕捂住鼻子道:「幸好江大人沒有難為我們,我現在是頭昏腦漲,渾身發冷,若是在呆半個時辰,非暈倒不可。」
張睿看了看他,見他臉色泛著不自然的紅暈,說話帶著濃濃的鼻音,只怕是已經發燒了,自己剛到京城就遇上這樣的事,不知道林夫人怎麼想自己呢。
馬車到林府門口停下,林夫人聽到下人稟報早就等在二門了,見小斯扶著林孝澤走進來嚇了一跳,急忙跑過去道:\"澤兒你怎麼了?挨板子了?這麼這幅樣子?!\"
林孝澤身上難受,擺擺手:「娘進屋說吧,我冷。」
林夫人拽著帕子差點撕爛了:「快,趕緊把二少爺扶進屋裡!」跟在後面的張睿直接就被無視了。
正巧後面有人拍了張睿肩膀一下,張睿回頭見韓叔站在身後滿臉焦急。
韓叔:「少爺,怎麼樣?到大理寺官爺沒為難你吧。」
張睿笑笑:「韓叔不必擔心,大理寺少卿只是詢問了我們幾個問題就叫我們回來了,也許這幾天還會叫我們去,應該沒什麼太大的事。」
韓叔這才放下心點點頭道:「二少爺膽子也太大了,居然都沒跟老爺說一聲就偷偷帶著你出了門,還發生了這樣的事!」
張睿皺眉:「韓叔,謹言慎行。」
韓叔聲音一頓,才反應過來:「是我莽撞了……少爺。」
張睿招過韓叔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老韓疑惑的看著他。
張睿捏著耳垂道:「麻煩韓叔了,這件事一定要辦好。」老韓點點頭離開。
林承是夜快未時才回府,林夫人這心就沒放進過肚子里去,聽人通傳老爺回來,急忙穿好衣服披上斗篷去了書房。一進書房只見林承坐在桌案前奮筆疾書不知在寫什麼。
「老爺……孝澤的事,上面怎麼說了?」
林承皺眉道:「素華,這半夜三更的你起來做什麼,小心再染了風寒。」
林夫人一聽眼框頓時紅了起來,走到林承身邊拍拍他肩膀上的霜道:「我這不是擔心老二么,你說這孩子平日里也算老實,為何這次偏偏碰上這種事。」
林承嘆了口氣道:「上面怕是不想善了啊,倒是咱家與孫家並無過節,想來他是不會找咱們的麻煩。」
林夫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孫家可是正二品的官職,萬一……」
林承有些惱怒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就不用參合這件事了,我自有分寸,定不會讓澤兒當了替罪羊。」
林夫人面上不顯心下瞭然,知道這事基本牽連不到自己兒子身上了。便勸了林老爺幾句,讓他早點休息,然後扶著丫鬟的手回了自己院子。
林承坐在太師椅上捏著鼻樑心裡卻是一團亂糟糟的。這件事的牽扯太大太廣,涉及的幾個人孩子又都是高官嫡子,在沒有查到真兇之前,很有可能被孫家的怒火所波及,無論是哪家都好,林承就怕那怒火落到孝澤頭上,畢竟他官職低,一旦被波及,自己恐怕連自保都困難,更別提保住兒子……
孫府,大門的燈籠早就換成白色的,門口的獅子也都用白布整個包上的,就怕孩子的魂魄不敢回家。
靈堂里停著棺槨,棺槨前點著長明燈,桌子上供奉著孫宏啟的排位,按道理說他本是沒娶親和橫死的,沒有資格供牌位、入祖墳,可道理是人定的,孫家孫老爺最大,他說要入祖墳,那必須入,就算是結陰親送個陪葬的姑娘也必須把他這個寶貝兒子葬進祖墳!棺槨四周坐著十多個喇嘛,念著往生咒,希望孫少爺早登極樂,不要在人世徘徊。這場法事要持續到頭七還魂那天。
「老爺,休息吧,您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再不休息恐怕身子熬不住啊。」說話的是一個三十齣頭的婦人,身穿一身雪白的緞子襖,站在孫老爺旁邊勸著。這婦人是孫盞的繼室,但並不是孫宏啟的生母,孫宏啟的生母原是國公府的千金,同孫盞恩愛有加,結婚二十餘年一直無所處,孫盞非但不休妻連妾都不納,直到最後孫夫人老蚌生珠,三十七懷上孫宏啟因為年紀太大,生產時血崩而死。這個繼室是孫夫人死後第三年才納的,因為長相與先夫人有些相似,所以一直得孫盞所喜愛。
孫盞坐在太師椅上,兩眼無神凹陷下去,臉上爬滿了斑駁的皺紋。原本五十多歲的孫老爺一夜間竟然滿頭白髮,乍一看說古稀之年也不逞讓。
孫盞無力的靠在椅子背上雙手捂著臉道:「桂枝我不敢睡啊,我這一閉眼就看見我兒那血淋淋的模樣,他才十四歲啊!我四十方得他這一個兒子,從巴掌大的小東西,長到滿地打滾,再到能喊我爹爹……我本想著再過幾年,求老天再給我幾年功夫,讓我看著他娶妻生子,我也好瞑目了,可怎麼就……怎麼就……」說著孫盞兩眼通紅,老淚縱橫。
那婦人也跟著哭起來:「少爺他……他被人害死,老爺可不能先垮了身子,您要垮了身子,那誰替少爺報仇雪恨啊!」
孫盞坐直身子惡狠狠道:「夫人說的對,我不能被打垮,我若垮了,那啟兒不就白死了嗎?!就算找不到兇手,我也要拉著那些人陪葬!」
靈堂里四面風起,吹得油燈搖搖晃晃,白紗亂舞,伴著僧人的咒語,彷彿在訴說著這個少年的憤怒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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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林孝清才從大理寺匆匆趕了回來,剛進府就被林承叫道書房。
林承:「孝清,大理寺那邊怎麼樣了?」
林孝清疲憊的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涼茶道:「情況不算好也不算太壞,聽仵作說,那孫小公子死相頗慘,一刀直接砍在脖子上,就沒想要他活命,血差不多都流幹了。」
林承倒吸一口涼氣,半晌才說:「那……屍體是怎麼被發現的?」
林孝清:「是一個夜裡喝醉了酒的酒鬼,一不小心踢了上去,還以為是睡著了,想著偷些銀兩花花,沒想到伸手一摸人都僵了,嚇得醉漢大叫一聲,這才被人發現。」嘆了口氣繼續道:「那孫家老爺平時寵孩子寵的緊,聽到消息當時就昏了過去,醒來直接寫了奏摺上報了皇上,現在……」林孝澤朝上拱拱手「怕是天都震動了。」
林承這倒是鬆口氣:「天震動了才好,要不咱們這些小魚小蝦都不夠人家泄恨的。」林孝清也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最近京中太亂,爹爹最好不要讓二弟出去亂跑,萬一出了什麼事,牽扯的可不光是他一個人。還有從徐州來的的那個孩子,那日在大理寺我瞧著他不驕不躁,心思沉穩,將來怕是在我之上,既然人家投奔到咱家來了,爹爹要好好對待,他日這孩子要是有了大作為,心裡也會感激與您的。」
林承拍拍大兒子的肩膀道:「你倒是與為父想到一起去了,只是你娘親那裡怕是已經惱上了睿兒,你若得空就去提個醒,老二是個不省心的,老三膽小懦弱我從來沒指望過,這個家以後還是要你撐起來啊。」
林孝清道:「二弟三弟年紀還小,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要替他想的多一些,娘那裡我會讓鴛英去勸她,父親您也不要太過操勞,這件事慢慢再看。」
林承道:「行了,你快去休息吧,這忙了兩天也沒好好休息,趕緊去歇一歇,為父這裡你不用擔心,你陸伯伯前日夜裡來了,我二人商量了一下,這件事不是一家兩家就能擺平的,如果抓不到兇手,那麼這幾個世家肯定要聯合起來,不然說不準哪家就會被推出去當做替罪羊。」
林孝清:「如此甚好,那兒子就告退了。」說罷起身拱拱手離開,走到庭院中間時腳步一頓,轉身去了張睿的客房。
「咚咚咚……」張睿早已經起身穿戴好了,正拿著一本明法看的津津有味。聽見敲門聲急忙放下書道:「請進。」
林孝清面帶笑意走了進來,「睿表弟,這麼早起來就看書,孝澤要有你一半用工,那我和爹爹就不用操心了。」
張睿道:「早上起來無事做,就隨便看看。」林孝清走過去,拿起張睿的書看了看道:「沒想到表弟還對律法有所研究,雖然我隸屬大理寺,但對律法卻不怎麼愛好,一看這律法真是腦袋發昏啊。」
張睿對這個表哥印象還不錯笑道:「其實我就是對這律法里的案例比較感興趣,當話兒本來讀的。」
林孝清也忍不住笑起來:「你倒是有趣,居然拿刑法當話兒本讀。唔,倒也是個法子,下次我也試
試。」
張睿嘴角抽動一下,心想或許表哥來這不光是看看他在做什麼。「表哥……那孫公子的案子可有什麼進展?」
林孝清放下書轉過頭看著張睿道:「睿表弟,對這件案子你可有看法?不用太害怕,咱們自家人聊天僅僅是聊天而已,不論公事。」
張睿老早就想找人討論一番了,林孝清這一句無疑是瞌睡給送個枕頭。「表哥,我年紀小,可能說的話不知對不對,要是不對你就權當是笑話罷了。」
林孝清點頭:「無妨,孝澤是個混性子,我與他沒甚好說的,只與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