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鳳棲梧桐迎駕臨

清晨。梧桐山，鳳凰山莊。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鳳凰山莊的寧靜，一匹墨色駿馬如風似電，行至大門，一少年躍馬而下，只見這少年上身著紅色織錦緞短衫，腕間祥雲紋的護腕，配著八瓣雲錦緞祥雲紋的封腰，腰間寸余寬的銀色腰帶，下身著大紅色的織錦長褲，足下蹬著月白色輕裘軟靴，步履如風，一頭烏髮簡單地束起，簪著一根墨玉的簪子，巴掌大的小臉，一雙劍眉英氣十足，丹鳳美目如一泓春水，深不可測，緊緊抿著櫻桃小口，急急前行。

中庭。

鳳凰山莊莊主鳳九齡，夫人鄢玉如在上首坐著。鳳九齡身著玄青色暗紋雲錦長袍，同色織錦腰帶，面如銀月，劍眉星目，不怒自威。

鄢玉如身著紫色暗花夾背長襖配同色雲錦襦裙，簡裝素描卻依然眉目如畫，可見當年江湖第一美人的稱號絕非虛傳。

鳳九齡少年得意，武功高強，與漕幫幫主鄢玉如聯姻后，鳳凰山莊與漕幫合二為一，實力大大增強。鳳九齡的寒冰劍與鄢玉如的紅翎鞭并行江湖，鳳凰山莊成為江湖五大門派之一。

定安元年始，鳳九齡敏銳地捕捉到時代變遷的信號，鳳凰山莊開始置產從商。在二人的十餘年的經營下，鳳凰山莊名下良田千傾，山林萬畝，產業遍及農林漁桑，漕運海運。

二人下首坐著兩位天仙似的姑娘，挨著鳳九齡的那位，上身著淡紫色的輕紗披肩，下身穿絹紗金絲繡花長裙，眉不畫而岱，唇不點而紅，如清水芙蓉，端莊秀麗，正是鳳家大小姐鳳傾城。

挨著鳳傾城的少女穿著百合紋碧霞羅衣，煙水紋羅群，眉清目秀，如空谷幽蘭，清麗脫俗，正是鳳家二女鳳清音。

門口急急而來的火紅的身影，正是鳳家三少爺鳳輕舞。

世人皆知鳳家是武學世家，有兩位千金，一位少爺，可這家三位少主卻都很奇怪，一是長女鳳傾城並未習得武功；二是次女鳳清音並不習鳳家寒冰劍，而是學了母親的紅翎鞭；三是這位少爺不稱大少爺而隨著兩位姐姐排行稱三。

輕舞一陣風般進了中庭，俯首拜了拜，接著問道：「爹，娘，我聽說皇帝南巡定了鳳凰山莊為行宮，可是真的？」

鄢玉如看著風塵僕僕的鳳輕舞，驚訝道：「是啊！舞兒，你不是去仙緣山了，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鳳輕舞走到娘親旁邊，拉著鄢玉如的手，撒嬌道：「玉姐姐那的綉工手藝沒得說，我在那也是纏著她玩，幫不上什麼忙，聽了這消息，就趕回來了！娘看見我不高興啊？」

鳳家大女鳳傾城看著鳳輕舞的撒嬌摸樣，笑道：「你這小潑皮，回來就混說！跑的一頭汗，快坐下，喝杯茶慢慢說！」鳳家二女鳳清音也疑惑道：「是啊，輕舞，這才剛剛定下來，正準備飛鴿傳書給你呢，你倒快，先回來了！」。

輕舞在鄢玉如下首坐定，吞了口茶水，挑著眉說：「爹娘，二位姐姐，這接待御駕事關重大，咱們鳳凰山莊只是一介江湖人家，接駕這事是太為難咱們了！我一想到這個就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鳳凰山莊莊主鳳九齡道：「爹又何嘗不知道茲事體大，只是你董伯伯沒有別的辦法才上門求到咱們家了，這些年的交情，總不能見死不救！」。

原來，桐江郡主官知府董大人與鳳凰山莊素來交好，此番御駕親臨，他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聖上要視察民情，去看些農田水利、桑蠶織造，倒是不難。自己在桐江主政近十年，政績斐然，此次正是機會在聖上面前展現。

憂的是時間倉促，接到旨意已然入冬，到聖駕親臨不到半年時間，從安排行宮到外圍安保，大到舉辦郡內官員朝聖儀式，小到一行人等吃穿用度，無一不耗費精力，實在難以準備周全。

這皇帝行宮的選擇，便成了困擾董茂的首要難題。要新建一所府邸迎接聖駕一行，時間倉促，必不可行。這董大人又一向是兩袖清風，若安排在知府府接駕，恐怕局促寒酸。

憂思之際，忽然想起重建后的鳳凰山莊開闊寬敞，適合迎駕。便與鳳九齡言說，鳳九齡知道董大人實屬無奈之舉，也深知茲事體大，所以承諾鼎力相助。

鄢玉如點了點頭，接著說：「你爹說的是，近年來我們鳳凰山莊多得你董伯伯照拂，承了皇商這榮寵，山莊各項產業蒸蒸日上，這接駕原也是份內之事。」

輕舞聞言，也點了點頭道：「倒是這麼個理兒，這桐江郡除了我們鳳凰山莊，怕是更難尋這接駕的場所了。」一抹驕傲之情浮於眼底。鄢玉如笑道：「輕舞，時間倉促，你爹爹已經吩咐將東苑和南苑騰出來，你回來的正好，咱們再商議一下細節。」鳳凰山莊重建於兩年前，有大大小小數十所院落，大體上分東南西北四個府苑，和一座中庭，這次為了迎接聖駕，將山莊的東苑和南苑騰了出來。

輕舞建議再將中庭騰出供皇上處理公務，接見地方官員之用，中庭坐落于山庄最中心的位置，以示聖威。

如此，南苑便作為皇上日常休息的宮苑，此兩處的騰挪裝繕事宜由鳳傾城負責。東苑供隨行的女眷居住，另騰出西苑的部分作為隨行官員居住，此兩處相關事宜由鳳清音負責。所有的安全布防由鳳輕舞負責。接下來的兩個月，鳳凰山莊上下人等各司其職，不敢怠慢。二月，鳳凰山莊已安排停當，準備迎接檢驗。

***

三月初十，替聖駕勘驗行宮的一行人快馬加鞭出了桐江郡內城，為首的是御前侍衛統領陸晨風和桐山郡知府董茂。

一行人朔江而上，行至梧桐山腳，遠見一片院落坐落於青山綠水間。行至近前，硃紅色大門上釘著金色的輔首，門楹上墨色的匾額上用金漆的書著四個大字「鳳凰山莊」，字體蒼勁峻逸，自成風流。

鳳九齡、夫人鄢玉如等人早已在等候在門前。二人身邊兩名少女亭亭玉立，一名少年意氣風發，正是鳳凰山莊三位少主。

陸晨風等人策馬立定，鳳九齡、鄢玉如連忙帶領眾人上前恭迎。

為首的陸晨風一身月白長袍，腰間束著白玉寬腰帶，手持一柄玉骨摺扇，綴著銀白玉色的墜子，通身上下纖塵不染，端的一位如玉君子。

陸晨風是鎮遠將軍陸有為的長子，自幼習成家學，剛剛20出頭便官拜四品，任御前侍衛統領，少年得志，意氣風發。

陸晨風微微頷首，目光從一眾人等身上掠過，停留在鳳輕舞身上，略顯驚訝，卻未表露，只道：「鳳莊主，在下受皇命來鳳凰山莊勘驗行宮事宜，咱們就不來那些虛禮，也不用閑雜人等，直接開始便可！」

鳳輕舞迎著陸晨風的目光，亦有些許驚訝，心中卻五味摻雜。

眾人完全沒有注意二人的神情有變，鳳九齡笑道：「陸統領年輕有為，辦事爽快，我們今日便從聖上處理政事的中庭開始，到起居的南苑，女眷居住的東苑，再至官員起居的西苑，只是這幾處的布陳打點，皆是小女操持，今日需她們做主要講解！」

陸晨風聞言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心中有些惶然：「他是她嗎？那個巧笑倩兮的少女怎會是鳳凰山莊的三少爺？

鳳凰山莊依山勢而建，錯落有致，一眼泉水沿著山勢而下，匯成溪流，在山莊內曲折蜿蜒。

一行人沿著山莊主路前行，右面是碧綠的月亮湖，水畔是雕欄玉砌的觀景台。環湖曲折游廊，與湖畔的翠柳交相掩映。左面是一片開闊的場地，原本作校練場之用，如今木人樁、梅花樁、各色兵器等都挪至北苑，空出一塊碧色的草地，點綴著精心修剪的花木。廣場與西苑間以一片竹林相隔，點點紅瓦掩映於翠綠的竹葉中，清新雅緻。

陸晨風看著這些中規中矩的陳設，沒有什麼異議。

穿過二門，進入一所院落，一座三層高樓居中而立，檀木色的門窗與白玉台階明暗映襯，兩側的廂房與主樓間有游廊相連。

鳳傾城道：「這裡是翠柏園，這座中庭供聖上日常處置公務，朝臣覲見之用。」聲音如點點珍珠墜落玉盤，婉轉動人。

眾人在鳳傾城的指引下眾人拾級而上，步入中庭，只見樓內雕樑畫棟、富麗堂皇。房間當中置大理石案幾。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幅《江山大美圖》，圖中山巒疊嶂，左右掛著一副對聯，其詞云：中洲山水色，寰宇無際涯。東側置著黃花梨的羅漢榻，旁邊豎著三尺高的官窯青花瓷瓶。

陸晨風看了一周，驚訝於鳳家布陳的富貴卻不著痕迹，自有一番風雅。翠柏園東南角門出來，又經幾處院落，穿過一片休憩的涼亭並花園，入了南苑。但見樓台水榭，綠柳如織，波光倩影，恰似瓊樓仙境，正是三座臨水而建的庭院。

鳳清音朗聲道：「這是南苑的喜水苑、知水苑、樂水苑，供聖駕隨行女眷居住。」接著帶領眾人沿著曲折游廊進入院落。

陸晨風等人依次檢視，只覺三所院落環著月亮湖，如鑲嵌在王冠上的珍珠，精巧別緻，璀璨動人，最適合女眷起居。不禁覺得鳳家安排恰切妥帖、細緻入微。

一路上，陸晨風不斷瞥向鳳輕舞，只見鳳輕舞目不斜視，神情自若，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

樂水苑北門出來，經過綠柳掩映的漢白玉拱橋，但見層台累榭，碧瓦朱甍，已行至東苑。

東苑四所庭院錯落有致，分別是梅香閣，蘭亭軒、翠竹園和菊花台。梅香閣是聖上起居之所，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樑畫棟，兩邊穿山游廊廂房。

行至房中，左側置著沉香木的案幾，右側博古架上陳列著碧玉琉璃瓷器古玩。鏤空雕花的月亮門內鵝黃色的羽紗幔帳左右挑立，裡面是檀木雕福祿壽拔步床，一陣風起，窗外樹影婆娑，屋內羽紗飄飄，如夢如幻。

與之前柏翠園的莊重不同，陸晨風只覺此處說不出的清新閑適，讓整個人都微微放鬆。只這一放鬆忽然就感覺不對，遂急急轉向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