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斗轉湘竹試故人

一行人不明就裡，跟著奔向後院。只見後院甬路相銜，山石點綴，幾株寒梅，一池碧水，意境悠遠。陸晨風在假山處停了腳步，繞著假山行了一圈，道：「鳳莊主，這假山在此不妥。」鳳九齡訝異道：「有何不妥？」

陸晨風聲色俱厲道：「這假山石正對著聖上就寢房間的後窗，若有人有不軌之心，此處易生禍患！怎能如此安排！」

鳳九齡連忙道：「那依陸大人之見應如何安排？」陸晨風卻不看鳳九齡，只盯著鳳輕舞，厲聲道：「要麼將山石移走，要麼更改聖上安歇的院落！」

眾人見陸大人一路沒有任何異議，此刻卻在如此重要的地方提出不滿，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鳳輕舞自然是陸晨風認識的故人，只是時過境遷，彼時年少相識相知，如今自己是鳳家的三少爺，對面是陸家的嫡長子、御前炙手可熱的侍衛統領，隔著的豈止三年的時光，萬水千山的距離！

原想相忘於江湖，卻見陸晨風尋了鳳家的不是，鳳輕舞心中氣惱，挑了挑眉道：「哦？那不知陸大人是否想過，如在此布防，卻是鎮守此院最安全的所在？」一雙鳳眸似笑非笑地盯著陸晨風。

其實陸晨風何嘗不知道可以這樣安排，只是一路行來，心中被與鳳輕舞的不期而遇攪得五味陳雜，見鳳輕舞卻無絲毫反應，便一直尋個機會試探。

剛尋了由頭借題發揮，卻被鳳輕舞一語破解，強辯道：「鎮守此處，定要武功十分了得的人才行，徒增負擔！」鳳輕舞雲淡風輕應道：「陸大人的意思是御前侍衛中難尋鎮守此地之人？無妨，我鳳凰山莊出人便是！」陸晨風有心試探，遂冷笑道：「若說我御前侍衛隊中無人，那世上便再無武功高強者了！」一派妄自尊大的嘴臉。鳳輕舞暗自頭疼，心想著陸晨風是和自己杠上了，他料想自己必不會讓他掃鳳凰山莊的面子，當著眾人的面又不能拆穿，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做戲，把玩著腰間錦絨絲絛，不依不饒道：「哦？這裡是江湖不是朝堂，陸大人亦如此自信？」陸晨風見輕舞果真替鳳凰山莊出頭，言道：「鳳凰山莊乃江湖名門，武功定是一流，陸某不才倒想領教！」說罷，對鳳九齡略作抱拳禮。

鳳九齡眼看輕舞咄咄逼人，剛想調停，只聽鳳輕舞朗聲道：「陸大人乃御前功夫第一人，輕舞也想討教一二！」說罷，亦對著陸晨風抱拳施禮。鳳九齡見情勢急轉直下，急忙阻攔：「輕舞，不可胡鬧！」

輕舞卻不答話，只定定看著陸晨風。鄢玉如看了看鳳輕舞又看了看陸晨風，感覺到二人之間涌動著不明的氣氛，雖不知原因，卻知道二人正較著勁，一場比試在所難免，便道：「此處乃聖上駕臨之地，不宜比試，請陸大人移駕校練場。」

董茂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看陸晨風陰沉著臉，話到嘴邊吞了回去，想不通怎麼好好的檢視行宮演變成比武了，搖頭嘆氣跟著一行人出了東苑，回到校練場。

董茂勉強清了清嗓子道：「陸大人，今日我等主要為勘驗行宮事宜，還有西苑並未前去，要不咱們先行去西苑看看？」

陸晨風卻不以為然：「董大人，剛才鳳莊主也說了，西苑只是部分騰出供隨行官員居住，況且離此也近便，待我和鳳三公子比試之後再去不遲！」一句話將董茂頂了回去，董茂吞了口唾沫，轉頭看鳳九齡。

鳳九齡知道董茂的意思，忙說：「幾位大人清晨啟程一路勞頓，來到舍下，水也未來得及喝一口，此刻已近午時，不如先行用過午膳，再來比試？」

陸晨風道：「鳳莊主，陸某人一向愛才，今日與鳳三少爺一見如故，若不即刻切磋，恐怕我二人都沒心思用這午膳啊！」語氣不容置疑。

陸晨風再見鳳輕舞，有驚訝、有懷戀，更多忐忑，如今人前沒法和她相認，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心思拿定，豈是他人三言兩語能勸住的？轉頭看鳳輕舞，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便一個拱手：「鳳三少爺請！」

鳳輕舞亦還禮：「陸大人請！」

陸晨風一記蜻蜓點水躍入內圍。

鳳輕舞笑道：「陸大人好輕功！母親，中午記得上我愛吃的桂花糕，比試之後，正好多吃些飯食！」言畢，已翩然躍至內圍，接著對陸晨風說：「陸大人，但不知比試拳腳還是兵器？」

陸晨風道：「客隨主便！」心想，三年前，輕舞的功夫已和自己不相上下，她本是學武奇才，這些年未見，不知道又有何長進。

鳳九齡連忙說道：「陸大人，拳腳過招吧，只是比試，用不著兵器相見。」

陸晨風道：「好，點到為止，陸某自當有分寸」。言畢，看著輕舞：「三少爺先出招吧，莫說我以大欺小！」

輕舞聞聽此言，也不客氣，一掌帶風直襲陸晨風面門。

陸晨風向右一閃，一記「撥雲見月」左手上來預備抓輕舞手腕。

一般人遇到正面來襲，會向左閃身，再用右手發力制敵，陸家奔雷拳卻多反其道而行之，源於陸家拳創始之人本是左撇子，而陸晨風也不知是練這個拳的緣故還是遺傳，慣用左手，於是更得奔雷拳要領。

這左手若抓住對手手腕，二人正是面對面，只消右手一記拳擊在胸口，便會給對手重創。

五年前二人相識於市井，輕舞眼見陸晨風用這招撥雲見月制服了一個小混混，當然知道還有后招，卻不慌不忙讓他抓了手腕。

陸晨風見輕舞已然中招，右手一記猛虎下山，直奔輕舞咽喉。

說時遲那時快，輕舞低腰俯首躲過鎖喉功，右手翻轉手腕反抓陸晨風的左手，借力使一招彩雲穿月，直奔陸晨風左腋下，左手肘直擊極泉穴。

陸晨風右手鎖喉未果，只掠過輕舞的發梢，髮絲劃過掌心，陸晨風一個晃神，直覺左腋一陣酸麻，不由放開輕舞手腕。

輕舞趁機一個鷂子翻身，在陸晨風背後立定，一掌直奔陸晨風后心。

陸晨風聽得身後掌風大作，顧不得左臂酸痛，急忙回身，躲已不及只好一掌迎上。

只見二人掌力相撞，各自後退三步，驚的外圍觀看的人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輕舞此掌一出便已料到陸晨風會接著，也算試試三年來他功夫的長進。陸晨風內力端的雄厚，在站立不穩的情況下接了自己一掌，卻一樣退了三步，看來這幾年他在軍隊必受了不少的磨練。

此刻陸晨風也暗暗為輕舞叫好，這幾年輕舞功夫長進神速，內力不在自己之下，自己已然用了八成功力，而輕舞看起來還是輕鬆應對，毫無壓力，接下來自己須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才是。

二人各自站定，陸晨風定定看著輕舞，對面的少年風中獨立，衣袂飄飄，小小年紀竟有著遺世獨立的風華，一雙鳳眸宛若深沉的湖水，讓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分神間，輕舞拳掌帶風，再次襲來。陸晨風定了定神，見招拆招，再次較量起來。

眼見二三十個回合仍未占絲毫上風，陸晨風有些著急，尋了個機會一招雷霆萬鈞直奔輕舞，奔雷拳確如其名，如奔如雷，力道剛猛。

輕舞只覺拳掌鋪天蓋地襲來，一時不及拆招，被陸晨風逼得節節後退。圍觀者都為輕舞捏了把汗，誰不知奔雷拳威力十足，打倒三百斤的黃牛也不在話下。鳳清音已然暗暗握住紅翎鞭，靜觀其變。

輕舞亦正在思忖應對之策，忽見地上樹影斑駁，卻原來已退至校練場北側的竹林邊，耳畔聞聽微風輕拂竹葉沙沙作響，心下有了計較，一個閃身進入竹林。

陸晨風在後面緊追不放，入了竹林，

離了人群，陸晨風終於尋著機會急忙問道：「五兒，真是你？」

鳳輕舞應道：「自然是我！」。

陸晨風暗想：三年來，自己一有機會就尋找桐江郡的鳳五兒，怎麼就沒想到，鳳五兒原來就是鳳輕舞——近年來江湖中名聲大噪的鳳三少爺！暗笑自己愚鈍，接著問道：「三年未見，你怎成了鳳家的三少爺？」

輕舞假裝嗔怒道：「你又怎成了陸將軍家的大少爺？」拳腳卻未停。

陸晨風一面接招一面急急解釋：「小丫頭，我不是有心瞞你！我可以解釋！」

輕舞噗嗤一聲笑道：「不用解釋，專心比武！」

確定了是五兒，解釋確實不急一時，陸晨風見輕舞一招狠似一招，完全未留情面，不敢再言語，只能收斂心緒，專心比試。

然而這裡竹枝茂密，竹葉遮天蔽日，奔雷拳大開大合的招式不得施展，威力也大打折扣。

鳳輕舞卻如魚得水，以湘妃竹為掩映，閃轉騰挪，攻守兼備，本就奇絕的招式更加變幻莫測。

眾人只見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在翠綠的竹林中上下穿梭，纏鬥不休。

忽然，陸晨風一招晴天霹靂直襲輕舞前胸，輕舞足尖一點，踏著竹節，停在竹枝半空，躲過這一拳，陸晨風一襲未成轉手一記雷動風行再次襲來，輕舞一個閃身躲過了掌鋒，停留的湘妃竹卻在強勁的力道壓迫下向後彎曲。

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浮上輕舞眼底，只見她一個魚躍淺底，借著竹竿向後的力量，向上一縱，接著一個俯身，右掌向著陸晨風左肩襲來。

這一襲猛若蛟龍、快似閃電，陸晨風回過神來，掌鋒以至。

他哪敢接掌，下意識的一個退步，卻不料身後便是礙事的竹子，急忙依著竹竿向右一閃，正準備以竹子為屏障化解輕舞的力道。

卻不料輕舞虛晃一招，右手抓著竹竿一個提氣，躍了丈高，雙腿在竹竿之上纏定，俯身再次襲來。

陸晨風只見輕舞掛在半空之中，左拳右掌，急急來襲，急忙仰頭左手格開輕舞右掌，右手正欲格開左拳，卻見輕舞左手腕一抖，一個虛晃，幾點翠色從輕舞掌心貫出，直奔陸晨風脖頸。

陸晨風暗叫不好，左手趕回來接暗器，卻已然不及，接了幾枚，仍有一枚劃上脖頸，脖頸上等時多了一道細細的血線，隱隱滲出血滴。